院长呼了一口气,叫来李一石的老伴,“嫂子,你有看过她画的那三副画吗?”
李一石的老伴擦了擦浑浊的双眼,艰难地看着面前的方之淇。
“画,我就不清楚,但我听过老头子夸她!”
自从李一石去世后,因悲伤过度,她的双眼常常看不清实物。
李一石的老伴刚说完,一道成熟的男人嗓音传了进来,“我爸什么时候夸过她?我怎么不知道?”
李一石的儿子走了进来,见到院长,眼睛一亮,松驰的脸庞上漾起了一抹讨好的笑容,“哟,院长,是哪阵风把你吹来了?”
院长微微点头,算是打声招呼,随后问道:“我是来找画,你有没有看到三副画,一副是夕阳油画,另外两副是夜晚星空和路途漫漫。”
李一石的儿子摇头,“我对画不感兴趣,也从来不去翻我爸的画!那三副画是不是价值连城?”
说到最后,口气十分轻佻。
院长摆手,“不是的,那是方之淇画的,不是李老的名作。”
“哦!干嘛要找一副粗陋之作,一个学徒而已,她能画成什么名堂?”
话里话外都透着鄙视。
院长摇头,很不满意李老儿子的说话口气,想到死去的李老,心里一阵叹息。
“既然你没看到,那就算了。打扰了,嫂子,我先走了!”
“怎么就走?还没喝口茶呢?”李一石的老伴站起来。
院长赶紧上前扶她坐下,“嫂子,你坐好!眼睛不好使,小心绊倒。茶,我就不喝了,还有要事在身!打扰了!”
“哦,那就不送,慢走哦!”
……
从李一石的家里出来后,三人都沉默了。
方之淇黯然失色,不知道说些什么来证明自己的清白。老七当然是相信方之淇的,只是现在画不见,那意味着事情复杂得不能在短时内抽丝剥茧。
而院长心里一阵复杂,理智上他是不能相信方之淇所言,但方之淇那番如泣如诉,让他心里又徘徊。
快到院长家门口了,大家不约而同的顿住了脚。
“院长!”
“院长!”
老七和方之淇异口同声地喊道。
望着两人欲言又止,双眼充满期待,院长叹了一口气,思忖片刻后,说:
“这样吧!既然画也找不到,那方之淇,你就再画一副吧!我看看如何?是不是真的与众不同。”
闻言,方之淇眼睛瞬间一亮,这又是一次证明自己的机会,带着一股无法抑制的喜悦,忙不迭地说:“好!”
她坚信她的画能够让院长刮目相看,能让院长肯定她的能力。
……
回到菜馆后,方之淇着手画画了。其实在车上的时候,她就已经想好画什么了。
回到房间,立即背起画板,提起绘画工具就往菜园里跑。
“淇淇,你打算画咱们家的菜园?”老七问。
方之淇点头。
“现在太阳很烈,傍晚时分再画吧!”
方之淇摇头,“阳光下的菜园才漂亮呢!多么生机勃勃啊!”
说完,便奔向菜园。
今天的太阳着实很强烈,一碧千里的菜园没有一处遮阳地。
三、四月份,正是菜迅速猛长的时候,辣椒已开出朵朵小白花,甚至有几棵已经长出小辣椒了;黄瓜、苦瓜已爬上了篱笆,正在朝着人们盛开黄色小花;豆角也长得迅速,看,它们已经在开始甩蔓了,有些长得着急的,蔓已爬至竹秆,并扭成绳继续向上爬。
还有秋葵、茄子、南瓜……,它们都在争先恐后地生长着。
虽然太阳灼眼,但方之淇不想放弃这副朝气蓬勃的图画,立即支起画架,开始描绘着眼前的生意盎然。
画着画着,忽然头顶一片阴,方之淇抬头,见老七在地上插了一把超大遮阳伞。
方之淇心里一暖,“谢谢大哥!”
“怕你中暑!哪,水也给你提来了!你画吧,我准备中餐去了!”
老七放下水杯,便离开了。
……
两天后
一幅长1.5米,宽1.2米的菜园美景油画终于画好了,看着自己夜以继日完成的杰作,方之淇满心欢喜。
这幅菜园美景比上次的夕阳美景更胜一筹,不光是色彩的处理,还是神韵,都处理得很好。
方之淇迫不及待地想把这副画交给院长,早点证明自己的清白。
当然,她也就这么做了。
“大哥,我去送画了!”方之淇高兴地说。
“等下,大哥开车送你!”老七正在和朋友商谈着生意事,听着方之淇的话后,抬头喊住她。
“不用了,我搭的去!”
不等回应,便冲出了门。
一个小时后
方之淇抱着画,来到了院长家门前,门铃响了许久,都没人开。
正在她徘徊之际,顾心仪走了过来。
“咦?方之淇,你找院长吗?”
“是的!顾教授,你知道院长去哪了吗?”方之淇问。
顾心仪沉吟一会,说:“应该是去乡下采风了。你找他有什么事吗?”
说着,眼神瞥向方之淇手里画。
“我来送画。”方之淇实诚地说。
“哦!院长一时半会回不来,你改天再来!”话顿了几秒后,又一脸好心肠的样子,说:“要不我替你给他?省得你来回跑,反正我就住院长隔壁。”
顾心仪的话听不出漏洞,而且看上去确实是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方之淇将手里的画递给顾心仪,感激地说:“谢谢您,顾教授!真是麻烦您了!”
“哪里,哪里,举手之劳而已!”顾心仪接下画,笑得明眸皓齿。
……
方之淇原路返回,想到马上就能上学了,兴奋得难以自恃。实在是太想念课堂了,她恨不得下一秒,院长就打电话来,叫她去学校上课。
回到菜馆,方之淇开始收拾画画工具,为上学做准备。
一分钟过去了,半个小时过去了,一个小时过去了,半天过去了,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三天过去了……
方之淇一直没等到院长的电话。
等待是最漫长的煎熬。
在这几天内,方之淇整颗心都悬着,吊着,那种被动而又充满期待的感觉简直糟糕透了。
有人说:人很多时候不是被失望所伤,而是被希望插了把刀,慢慢放血。
今天是第四天了,马上一个星期就过去了,方之淇实在是受不了这种无止境的等待,于是一口气冲进美院,找到院长。
“院长,我的画,你看到了吗?”方之淇焦急地问。
“你的画,我看到了!很让我失望,现在我也不会相信你任何一句话了!你回去吧!以后不要再来美院了!”
院长脸色一冷,最初的冷漠和疏离又一次攀爬在眸子深处。
这是不是在做梦?
方之淇惊怔住,她简直不敢相信她的画不受院长认可。
这……这……这不可能啊?那幅画是那么的完美,她几乎找不到瑕疵,可为什么院长看不上呢?
为什么?
为什么?
方之淇鼓着大大的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院长,追问道:“院长,你确定那幅画令你失望?”
“不仅是你的画,就连你的人也令我失望!好了!不要再说了,我还事,没有闲工夫陪你瞎折腾!”
院长已经开始赶人了。
方之淇好不容易燃起的希望又一次被湮灭了。
为什么会这样呢?
院长为什么看不上她的画?
为什么不给她上学的机会?
她有那么差劲吗?
……
方之淇在心里喃喃自语。
失魂落魄地从美院出来后,望着眼前的车水马龙,她不知该走向何处,她的生命里又一次充满黑暗,而未来更是遥不可及,一片迷茫。
她怎么办?
谁来告诉她怎么办?
下一秒,忽然脑海里闪过上官楠的脸,对,就是上官楠的脸。
此时她好想他,好想听听他那磁性的声音,好想告诉他心里的委屈,好想告诉他此刻她有多需要他。
可看着那串熟悉的号码,方之淇又犹豫了,她怕打扰到他,她知道这段时间他忙得焦头烂额。
不给他打电话吧,可她心里又想念的很,需要的很。
一时之间,屏幕亮了又黑,黑了又亮。
半晌之后,方之淇一鼓作气,按下了上官楠的号码。
“嘟……嘟……嘟……”
电话响了许久,上官楠都没接。
方之淇顿时泄气了。
此时,另一端的上官楠正在会议室开会,因走得急,手机落在办公室。
工人伤亡的事已经处理好了,但弘法寺的坍塌,至今还没有找到原因,而最近海纳的业务也受到严重的影响。
上官楠为了这些事,忙得不可开交,可气的是上官源,一进夜店,就忘了正事,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看着上官源一副纵欲过度的样子,上官楠真想一刀砍死他。现在公司的烦事堆得像座山,他却还有闲情玩女人。
“副总裁,我给你的时间是一天,你花了五天,无功而返!现在该是时候退出了,是自行请退,还是公司公开宣布,你二选一吧?”
话音刚落,上官源连忙求饶,“侄子,哦,不,总裁,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就最后一次!”
上官楠怒不可遏,还有脸面求饶?怎么不去死啊?
“我已经给过你机会了,是你自己不珍惜!天天就知道跑夜店玩女人!你看看你,哪一点像海纳集团的副总裁?”
一番呵斥的话令上官源无地遁行,虽然年纪比上官楠只大两岁,但他的辈分却摆在那。如果上官楠只是私底下说他,那他倒不会如此尴尬。
可今天上官楠却当着众人,毫不留情面的指责他,这让他的面子没地方搁了。
“我再怎么不像话,也是你的叔叔!你骂我的同时,也就在骂你的爷爷!你不顾及我的脸面,也得顾及你爷爷的脸面吧!”上官源动怒。
上官楠冷哼一声,“帮理不帮亲!要怪只能怪你太无能!”
上官源一张脸胀得通红,只见他霍地起身,阴冷地望着上官楠,一字一句地说: “好,我离开海纳,一个傀儡副总裁,要权没权,要势没势,有什么好稀罕的,哼!我还看不上呢!”
说完,甩袖离开。
……
一个小时后,会议结束了。
上官楠疲惫地回到办公室,望着窗外的夜色,突然想起已有几天没见到方之淇了,于是拿起手机,准备给她打个电话,以解想念之愁。
屏幕一亮起,上官楠便看到几个未接电话,而且都是来自方之淇的。
上官楠心里既惊喜又紧张,惊喜的是她主动打电话给他了,可紧张的是,她是不是又出事了,不然怎么打那么多电话。
不敢再想下去了,上官楠立即回拨过去。
手机通了,响了许久,才被接起。
“喂,淇!”
“喂,淇,在吗?”上官楠不安地叫道。
电话另一端依旧是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