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陷害(1 / 1)

()阳光明媚的好天气,阮凝湘难得起了个早。【高品质更新】

算来,禁足已有大半个月的时间。她每日窝在吟霜阁远离宫中的纷争,敬职敬责地当着一只好吃懒做的米虫。生活平淡惬意,除了不能随意出入宫门,倒也称得上无拘无束。

她不禁想,要是一辈子禁足大约也挺好。左右衣食无忧,不愁吃穿,可是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要不是贤妃的照拂,她哪有这样的舒心日子。

日日窝在房里津津有味地看安贵从别处寻来的话本,她感觉再这样下去都快发霉了。

索性命人搬了张太师椅在廊下,便歪在椅子上晒着太阳。温暖柔和的阳光洒在皮肤上,暖意一点点地蔓延全身,只觉得骨子里的懒散也都被慢慢牵引而出,真是舒服又惬意。

冰梅就端了一碗糖蒸酥酪给她,这么些日子相处下来,冰梅也渐渐摸出了阮凝湘的喜好,喜吃甜食。起初冰梅也担心阮凝湘的突然转变,生怕阮凝湘是因为禁足心情抑郁暴饮暴食,后来发现她是真的喜欢吃。

阮凝湘一边吃着酥酪,一边看锦瑟竹烟他们笑闹着在院子里踢不知从哪拾掇来的毽子。

锦瑟玩性大发,干脆回屋换下襦裙,穿了条碧色绸裤出来继续踢。倒也不枉这番折腾,不仅踢得又高又准,双脚还会轮流换踢,花样百出。众人都停下手中的活计,看她踢毽子。

竹烟在一旁艳羡地呼喊:“锦瑟姐姐,你真厉害。高点,再高一点。”见冬青立在东偏殿的廊下擦着廊柱,忙招手道:“冬青,快过来踢你最拿手的花式毽子给锦瑟姐姐看。”

阮凝湘便挑眉看了眼冬青,眼底隐隐地透了兴奋。所谓花式毽子,就是用右脚的内侧与左脚的外侧来回踢毽子。她小时候在学校里,别的踢不过别人,但是花式毽子在整个学校可以说无人能敌。对于高手来说,棋逢对手是人生一大快事。

冬青微笑着摆摆手,“多久没踢了,现在早就不会踢了。”说着打开两扇轩窗,认真地擦着窗台上的灰尘。

竹烟只当她是谦虚,紧走过去,攥着她往院子里去,“哎呀,你就别谦虚了,快踢给锦瑟姐姐看,谁让她这么牛气哄哄。”

阮凝湘也笑着怂恿道:“冬青,踢两下子,让我也看看你的花式毽子踢得有多拿手。”

冬青面上微愣,继而腼腆一笑,“主子快别听竹烟胡吹,长远不踢早就生疏了,恐怕一个也踢不来了。”但是架不住竹烟的软声哀求,只好接过锦瑟手中的毽子。

竹烟就拍手欢笑,锦瑟圈着手臂不服气地看着冬青。

冬青比了比高度,熟稔地抛起毽子,右脚一开踢,阮凝湘看那姿势心底就涌起一股失望。果真,毽子斜飞出去,脚上的力道又有些过猛,竟然一毽子穿过敞开的轩窗,飞进了东偏殿。

“就说我踢不来,你们偏不信。”冬青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小碎步跑进东偏殿去捡毽子。

众人好一阵失望,锦瑟却笑开脸,与竹烟叽叽喳喳逗起了嘴。

半晌,却一直不见冬青出来。锦瑟就发急了,她还要大展拳脚呢,冲东偏殿里催促道:“冬青,快别磨磨蹭蹭,捡着了没?”

冬青低低的声音透过窗户传出来,“怎么翻来翻去都找不到?究竟踢哪去了?”

锦瑟听了就更焦急了,透过窗户见冬青弯着身子来回寻找,又是一番催促,“再仔细找找,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它飞进去的,难不成还能不翼而飞?”后来索性拉着竹烟也进了东偏殿寻找。

三个人找来找去愣是找不到,锦瑟便垂头丧气起来,一边嘀嘀咕咕数落起冬青,不会踢就别踢,不会还瞎踢,这回好了,毽子长翅膀飞走了,谁也踢不着了。

又找了好一会,就听见冬青兴奋地喊:“找着了。”

竟是一脚飞进了立柜底下,难怪找了许久时间也找不到。她蹲着身子,伸直了手臂探到柜子底下去摸索却是如何也够不着毽子,反而一不小心将毽子越推越远。

锦瑟是越看越心焦,一把拉开冬青,径自挽起袖子,半跪着身子伸长手臂去够毽子。摸索了片刻,神色一喜,“我抓到毽子了。”

只见她立起身来,手中攥着个东西,却哪里是毽子,分明是条绳带。众人愣了愣,锦瑟顺手将绳带拉出来,立柜底下便扯出个藏青花布的小包袱。

三人面面相觑,这个包袱她们都认出是含翠的,想是她收拾行李的时候忘了带走。可是藏在这么隐秘的地方,这个包裹里面的东西不免就引起了她们的好奇。

锦瑟眼珠转了转,松开绳带拆开了那个小包袱。待拆开包袱,她便渐渐收敛起脸上的轻松,藏青色花布里裹着一个类似小药包的东西。

竹烟瞪大眼睛与冬青交换了眼神,冬青摇头表示不知。

东偏殿的这个小隔间里一直放着阮贵人的箱笼,靠窗户的那块地方原本正好放张小床,含翠晚上就歇在上面。如今她一走,便腾出地方放了张楠木八仙桌,旁边的立柜却未曾搬动。冬青平日在洒扫东偏殿,也未曾发现柜子底下有个小包袱,毕竟谁会在意那种犄角旮旯。

包袱没什么好在意,药包却足够引人深思了,又是藏在这么个隐秘的地方。

剥开层层桑皮纸,看清里面的东西,锦瑟猛地倒吸一口气,脸色已是惨白惨白。要不是冬青手快,桑皮纸里包着的药粉险些就要撒到地上。

东偏殿里气氛凝重,阮凝湘起初浑然不知,时间一长,就也觉出不对劲来。刚要命冰梅前去瞧瞧,不想锦瑟失魂落魄地拿着一包东西走到她面前。

看仔细了才发现是一包白色霜状粉末的东西,她的心不由一紧。

安贵凑上前瞧了一眼就明白过来,他虽然入宫时间不长,但为人精明机灵,又会做人,宫里台面下的阴私知道得不少,又如何辨认不出此为何物。

顿了顿,面色凝重道:“姑娘从何处得来这种东西?快快掩上,这可是砒霜,药性极其强烈,一小撮药粉就能轻易要了人命。”

阮凝湘不期然间想起那碗送了阮贵人性命的莲子羹,眯了眯眼睛,抬头快速地扫了眼锦瑟三人。锦瑟并未看她,犹自处在震惊中,脸色煞白,紧咬着唇不出声。竹烟也神色惊惧地绞着双手,默然不语。

尚且还算正常的冬青见状就替锦瑟回答:“是,是方才毽子飞进了小隔间的立柜底下,被锦瑟姐姐不经意间翻出来的……”前后将东偏殿里的经过都说了一遍,说完也不敢再出声说话。

东偏殿的小隔间一向是含翠独住的。

想到这,阮凝湘就皱起眉,脑中一遍遍的反复着,怎么会是她?

锦瑟忽然抬头看着阮凝湘喊了句没头没尾的话,“不是她,肯定不会是她。”眸中竟隐约有了湿意。

含翠决然离开另谋高就,锦瑟固然失望,但是下毒要害阮凝湘却是另一回事,显然后者更令她痛心。在她心里,对柔弱的含翠多少有些怜惜之意,猛然发现含翠其实是心肠歹毒的宵小之辈,痛心也是人之常情。

众人不解地看着锦瑟的失控,毕竟莲子羹下毒一事,只有她们主仆三人知晓,对其他人却并未声张。所以在冬青安贵她们看来,含翠私藏砒霜一事,虽然有些后怕,却并不觉得有多严重,而明显锦瑟的话中却透出一些他们不曾了解的信息。

阮凝湘又何尝不觉得匪夷所思。

含翠一个三等洒扫宫女,根本不可能会接触到砒霜这种毒药的。那就肯定是背后有人指使,是谁要下药害死阮凝湘?可是含翠那段时间根本就还卧病在床不能下榻,她又如何在那碗莲子羹里下毒?

但也不能说她没有动机,毕竟一个失手打翻了胭脂盒却被阮凝湘迁怒杖责,说不怨恨在心连她都不信。兴许她早就痊愈却故意装病,只为等待一个下毒的机会,如此正好也让她有了不在场的证据。令人不解的是她离开的时候偏偏忘记把这么重要的赃物带走,那也未免太大意了些。

翻来覆去的一连串问题,阮凝湘觉得脑子里简直要乱成了一团。

她思虑良久,意味深长地盯了眼锦瑟,便当机立断道:“晒了这许久太阳,也有些疲乏了,都散了各自忙去吧,冰梅扶我进内殿歇息。”

显然歇息是假,同冰梅有一番私话倒是真,众人就都散了。锦瑟望着她二人的背影,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主子有心里话能对冰梅说,却不能让她听了。她恍恍惚惚发现,这段时间主子似乎越来越重视冰梅,当着她的面对冰梅也都是好一通的夸赞。这在从前是从来没有的,纤手便不由自主的越攥越紧。

砒霜一事阮凝湘并未深究,但事后吟霜阁的气氛明显松散不少,毕竟为了那碗莲子羹的来源,主仆三人一直未曾松懈过,现在找出下毒之人,阮凝湘也能睡安稳觉了。

事情告一段落,冰梅在饮食上不再像之前那般紧张,但因为那件事有了后遗症,到底还是时常留了些心眼,尽量亲力亲为。

阮凝湘当面也说过她太过草木皆兵,说了两次见她照旧也就随她去了。

日子不紧不慢地过着,一个月的禁足期限转眼在即。吟霜阁一众宫人倒也没有谁特别表示出欣喜之色,跟着阮凝湘懒散自在的日子过久了,竟都有些贪恋禁足后的生活。主子威严却也宽和待人,出手也豪爽豁达,虽时常受别宫下人的冷眼,矮人一截,但胜在轻松自在。

这天一上午的时光里,小厨房都充斥着冰梅忙碌的身影。近来阮凝湘吃腻了糖蒸酥酪,央求冰梅捣鼓新鲜花样。据说冰梅天蒙蒙亮就默不作声地起床梳洗,独自去御花园采摘犹带露珠的玫瑰花瓣,就为了做一道玫瑰枣泥糕。

锦瑟奉阮凝湘之命去了贤妃那儿回话,冬青于是被暂时安排进内室服侍阮凝湘。也就这一盏茶的功夫,从内室到小厨房的路她已经来回跑了四五趟,足见这位贵人主子对这道新甜点的垂涎。

终于在贵人的望眼欲穿中,她被贵人第六次遣去小厨房打探新进展。贵人还下了任务,甜点没做好就在冰梅旁边一直催到做好为止。她顿时有些哭笑不得,贵人有时候冷静自若,有时候却十分淘气。

她挨在小厨房门口探出半张笑脸,望着里头忙碌的冰梅。

这次冰梅见了她,脸上也摆出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

她当然不会傻到真的在冰梅身边念叨,况且冰梅也不许闲人随意进入小厨房。她就闲适地蹲在墙角边摸出一包瓜子,一边哼着小曲一边嗑着瓜子。

很快冰梅从小厨房出来,将一盘子精致美味的糕点塞到她手里,僵着脸说,“我去趟净房,你赶紧给主子送去,免得她等急了。”也不等她回话就火急火燎地往后面的净房跑去。

冬青就捂着嘴笑起来,小小的眼睛,弯成了两道月牙。

“主子,新鲜出炉的玫瑰枣泥糕,不香甜不要钱。”冬青端着盘子笑眯眯地进了内室,难得的同阮凝湘开起了玩笑。

阮凝湘顿时眉开眼笑,“怎么不见冰梅,她忙活了这半天倒让你来邀功?还是说她这次做的玫瑰枣泥糕不好吃,所以没脸来见我。”

“冰梅姐姐去净房了,主子快趁热尝尝。”冬青说着,将那一盘子枣泥糕放到了阮凝湘的右手边。

“我不上你们的当,你先尝尝。”阮凝湘调皮一笑,竟果真拈起一枚枣泥糕,大方地送到冬青嘴边。

阮凝湘对下人们从来就不小气,特别是禁足后有了贤妃娘娘的照拂更是出手阔绰。时常赏赐给她们一些贵重的首饰时,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独独对吃食非常吝啬,无论冰梅做多少甜点,最后都会一点不剩地填入她的腹中。

如此大方慷慨地对待冬青,倒是罕见。

冬青笑着避开,打趣道:“冰梅姐姐费了这么久的功夫做的甜点要是便宜了奴婢这张嘴,主子就不心疼?”

阮凝湘脸上的笑意渐渐褪去,认真道:“你家主子在你眼里就是这么个小气之人?”

觑着她的脸色,冬青忙住了笑容,焦急道:“奴婢不是这个意思,主子平日对下人们慷慨大方,要是主子小气,这后宫就再没豪阔的主子了。”

阮凝湘满意地笑了笑,又将那块小巧精致的枣泥糕递到她唇边,“既然慷慨,那你就吃吧。”

冬青盯着那块枣泥糕,还是侧着身子避开了,“奴婢不喜甜食。”

阮凝湘便不再强迫,将枣泥糕放回盘子里。神色淡然,似乎对那诱人的枣泥糕再也提不起任何胃口。

一双明眸直勾勾地盯着冬青,问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冬青,算算日子还有几天?”

被她这么盯着,冬青应对就有了慌乱,想也没想,脱口答道:“三天。”等缓过神来,一张小脸已是煞白。

阮凝湘却是恢复起初的笑颜,话里无端添了一丝惆怅,“三天,还有三天,只有三天,吟霜阁禁足的日子就要到头了。”停顿半晌,又饶有兴致地来回扫视着冬青的脸,无限感慨道:“你家主子给你的期限也只剩三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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