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叶在南阳城找到一个身受重伤的靖军,几乎奄奄一息,此刻正在城外,苍凛尘闻讯赶忙跟着落叶一同前去。
靖军受伤很重,已经断了一臂,失血过多靠着城门已经气游如丝。
苍凛尘连忙下了马,紧接着蹲下了身,也不顾靖军浑身是血,俯身便问道:“吟欢在哪里,你告诉朕!“
靖军半眯着眼看着苍凛尘语气断断续续,已经是濒临死亡,犹如蝇蚊的声音回答道:“娘娘她,在城郊,河水崖。”
苍凛尘木然瞪大了眼,听着他的话兀地站起身来,扭头问道:“落叶,你可知河水崖在哪里?”
他对南阳的地势不大熟悉,听靖军说河水崖,根本不知在何处。
只见落叶已经苍白了脸色:“应该,应该是我们入城之前的那山崖!”
“山崖?”苍凛尘已经明白了侍卫所说的话,连忙翻身上马就往城外的山崖驰骋而去,自夏吟欢到了南疆,她便惴惴不安,此刻的尤为忐忑。
不会有事的!
他安慰自己,夏吟欢屡屡遇险都能化险为夷,不会有事的!
落叶在他身后跟不上,一边追一边叮嘱他小心点。
山崖之上,他猛地悬崖勒马,如果再晚上一刻便会坠入山崖。
环视四周,是一条在崖壁上开凿的路,进南阳城的必经之路,一眼便能看清道路上空无一人。
他慌慌张张跳下了马,落叶这时候也跟了上来,见欧阳晨正趴在悬崖边上找着什么,双膝跪在地上。
“皇上,危险。”落叶慌忙跟上,试图将苍凛尘拉回,又不合规矩,只好站在他身后。
苍凛尘抬眼,连日的疲劳眼眶已经陷了下去:“他不是说吟欢在这吗,在哪里?在哪里!”
他发了疯似的,急红了眼,翻来覆去的在悬崖上看,双手翻动着悬崖边的杂草,下面便是山崖,山崖下便是一条大河。
“皇上,您冷静一点。”落叶心惊肉跳,这要是一个不小心掉下了悬崖,焉有命还?
“你闭嘴,赶紧看看,悬崖上可有栖身之处!”他不相信,不相信夏吟欢是掉下去了,一定能逢凶化吉!
落叶无奈,一眼便能看清的,悬崖如同阔斧神工生生劈开似的,只有焦黄的草,连个立足的地方也无。
“陛下,属下派人去下面找找。”落叶这时候比苍凛尘冷静的多,如果真是掉下去了的话,说不定会在悬崖下。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他也不大相信夏吟欢真的会遇害。
落叶说罢,不忘嘱托道:“陛下一定小心,皇后娘娘吉人天相,定安然无恙,落叶这就去找皇后娘娘。”
苍凛尘还不断的扒着悬崖上的杂草,好看清悬崖上的地势,几次三番,夏吟欢遇险,不都能化险为夷么?
可就在他还存着一丝侥幸心理的时候,却见不远处的悬崖边沿杂草有人踩过的痕迹,他连忙跪行过去,扒着杂草,竟然见到杂草中有着一颗珍珠。
苍凛尘将珍珠拿在手中,瞪大了眼,他记得夏吟欢经常佩戴着一个玉佩,由俩拇指大小的珍珠串联。
“不可能!”拳头紧紧攥着珍珠,他连连摇头,如同发了疯,眼泪已经润湿了眼角,自言自语道:“不会的,不会的……”
落叶带着人马沿着河流找去,一连走了三里,却不见夏吟欢的身影,到是在下游发现了一个荷包,是夏吟欢的,连落叶都记得。
他不甘心,想到若是找不到人,苍凛尘也许会发疯也许会发狂,于是又带人往下游走,直到走到了喝水尽头的湖泊,天色已晚。
又是打捞,又是让靖军下水,依旧一无所获。
无奈之下,暮色降临,他这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往回赶,苍凛尘依然跪在悬崖边,口中念念叨叨,一直重复着同一句话。
落叶远远的,攥着手中浅绿色的荷包,用上好的丝线绣着栩栩如生的菡萏,皱着眉头,落叶向苍凛尘走了过去,站在他身后跪了下来:“陛下,奴才无能,没能找到皇后娘娘。”
对于他们来说,这是个坏消息,也是个好消息。
夏吟欢失踪了生死未卜,好在并没有找到尸体,也就是说很有可能还活在人世间。
苍凛尘机械似的扭头,看了眼落叶,眼神逐渐暗淡,整个人便倒下,落叶见状连忙拉住了他的手。
“陛下。”还好落叶及时,将苍凛尘拖离了悬崖旁,将他的手搭在自己肩头,身体重量全倚靠在自己身上。
他昏过去了,落叶稠然叹气,想也想到,几天不吃不喝又不合眼,加上上次伤势未能痊愈,不昏倒才奇怪。
夏吟欢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她梦到自己变成了一条鱼,在清凉的河水中游来游去,自由自在。
河底奇形怪状的石头不断出现在视线里,浮萍在她头顶,随着她的游动而荡漾开来。不知为何,她从未有过的愉悦,放松。
天空下起了雪,她张望去,片片雪花每一片都硕大无比,比她的身体还要大得多,纹理清晰各式各样,如同从天上落下一件件精美的艺术品。
條然,那些雪花变成了冥纸,盖在了她头顶。
她惊恐的想逃,可是河水已经干涸,她不断的摆动着自己的身体却于事无补。
“吟欢。”有人在叫她的名字,声音很轻,很温柔,她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一件事,很重要很重要的事。
是什么,她用力去想,却思绪混沌。
“吟欢。”
又是那个声音,温柔如水,声线异常的好听,如同大提琴拉开的音调。
是什么呢?
她继续回忆着,突然一个人站在了她的面前,白衣胜雪,衣带飘飘,欣长身子站在她不远处,剑眉如画,深邃的眸子光华流转,薄唇抿成一条线,从他身上面上感觉到的是一种悲凉。
“苍!”她想起来了,那些回忆仿若突然蹦出来充斥在她脑海,所有的过往,和他在一起的记忆!
当喊出他的名字来,眼前哪还有苍凛尘的身影,只有漫天飘散的冥纸。
夏吟欢一惊,猛地睁开了眼,胸前起伏大汗淋漓。
原来是一场梦,她心有余悸,抬手摸了一把额头的薄汗,这才发现自己睡在一张床上,头顶没有蚊帐,只见房梁和瓦片。
这是哪?
她下意识的偏了偏脑袋看去,屋子里既简陋又狭小,除了一张床和一张四脚小方桌再无旁物。
她记得,他被欧阳晨的人追杀,掉下了山崖,紧接着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还以为自己死定了,没想到还活着,脑袋很疼,抬手摸了摸才发现,脸上和脑门都敷上了草药。
难道是伤了脑袋?
她疑惑着,坐起身来,全身只穿着一件孰衣,而她的衣服放在了床尾。
到底是谁救了她,一定不是被大漠军给抓了,那她此刻应该在天牢,也不是被苍凛尘救了,那该是在皇宫。
正想着,她弯腰穿鞋袜却发现全身酸痛,好似全被人打折了般。
“吱呀!”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走进一个男人来,玄青色的衣袍,带着一张黑色的面具。
“是你?”夏吟欢瞪大了眼,旋即缩回了床角,紧紧贴着壁墙警惕起来,她可记得眼前这个神秘男人可是差点在天牢里杀了她。
男人不说话,只是愣在门口小半会儿,便走到桌旁将手中一盘豆腐摆在桌上,另一只手端着一碗米饭,自顾自的坐下来开始用食。
“你到底是谁?”夏吟欢总觉得这个男人绝对不是个好惹的角色,他杀安定王的时候干净利落,这时候居然又被他所救。
偶然?天下会有这么巧的事?
“饿了就说,我给你盛饭。”男人声音沙哑,站起身来就往外走,背影和苍凛尘有几分相似。
夏吟欢这么一想,立马摇了摇脑袋,怎么看谁都像苍凛尘,想来苍凛尘如今找不到自己定然快疯了吧?
她胡乱的想着,瘪着嘴,也不知外面的情形怎么样了,天河城的战争结束了吗?苍凛尘好好的吗?
她心中有太多的疑问,太多的担忧,可如今她自己身在何处都不知,还被面具男‘控制’。
不多时,男人去而又返,手中多了一碗米饭和一双筷子,放在他对面的位置道:“没什么吃的,就吃这些填报肚子。”
夏吟欢缩在床角并未放松警惕:“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杀安定王,又为什么要救我?”
要她吃饭,还不知道那饭菜里到底有没有毒呢!
男人听她提问,扒着米饭的动作顿了顿,又继续夹着一块豆腐放在嘴里慢慢咀嚼,虽然看起来很凶,夏吟欢却发现他的吃相异常的儒雅。
“如果你再不吃,饿死我可不管,我杀谁跟你没什么关系,我救了你是你的救命恩人,要是想害你,就不会把你从河里捞起来了。”他咽下了饭菜,才不疾不徐的说道。
夏吟欢转念一想也是,他要真想害自己的话,就不会救自己了。
“你是不是跟踪我?”夏吟欢突然意识到,他说是将她从河里捞起来的,不会巧到他恰好就在河岸上,见她落水救她起来吧。
而且,那时候他还在城中。
“你哪那么多的问题。”男人语气有些不耐烦了,搁下碗筷,盯着她,琥珀色的眸子明亮却看不清情绪。
夏吟欢盯着他看了看,突然想起城中的场景,那时候的那支箭从哪里来,她总算有些眉目了,于是又问:“你和欧阳晨也有仇?你杀他?”
“对,我跟他们都有仇,这些跟你有什么关系?”男人气愤的收回了目光,又开始吃饭,虽是动怒,依旧慢嚼细咽。
夏吟欢怒了努嘴,面具男人太可疑,她一时不敢确定他到底是谁的人,如果是南疆的,杀安定王有什么用,如果是大漠的,却又要杀欧阳晨。
他的身份一时间陷入了谜团,更让她疑惑的是,这男人第一次放过了她,第二次助她逃脱,第三次救了她,意欲何为?
他扒着米饭见了底,起身要出门,夏吟欢紧紧盯着他的身影,产生了个奇怪的念头,开口又问:“我们,认识吗?”
男人迈开步子木然身形一颤,旋即扭头扫了她一眼:“我姓竹单名一个束,你认识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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