骤然受袭, 乔瑾一惊, 差点儿摔了青瓷茶壶。
“公子!”
“嗯?”谢正钦眼里笑意浓浓,心情大好。他低头, 嗅闻少女清幽发香,并好奇伸手, 捏住束发的素雅绸带、拽了拽。
乔瑾右手执壶, 左手原本仓促挡在身前,却忍不住一把推开对方的手, 脱口道:“别弄乱了!我早起梳了小半个时辰呢。”
谢正钦莞尔, 顺势收手, 左右端详发髻, 说:“小半个时辰?却只簪了一朵花?如此看来,姑娘梳头的手艺远远比不上作画。”
低沉浑厚的一声“姑娘”,听得芳心一颤。
“珠花一朵足矣,多了抓得头皮疼。”乔瑾反驳道。
“是么?”谢正钦挑了挑眉。一别两月余,他目不转睛,盯着人看了又看,简直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乔瑾俯视茶杯碎片, 晃了晃茶壶,无奈道:“已摔碎个杯子,可别再砸了茶壶。公子, 请松手。”
谢正钦却道:“砸了就砸了。”体内一股火窜来窜去, 他不由自主, 手掌轻抚少女纤秀脊背。
后背多了一双温热大掌, 乔瑾猛一哆嗦,身子下意识往前躲,咬牙推拒。挣扎间,束发绸带垂落,一飘一荡,扫得耳尖酥痒,她禁不住,抬起左手拂开绸带。
乔瑾痒得挠耳朵,浑然不觉自己双臂张开了,两人之间无遮无挡。
谢正钦目光深邃,手掌缓慢摩挲,顺从本能往下,愈发用力。须臾,他左手揽住对方脊背,右手停在了那柔软细腰上,双臂一收。
霎时,上身亲密紧贴,无一丝缝隙,软玉温香被抱了个满怀!
乔瑾身形高挑,虽纤瘦,但胸前春色已悄然绽放,玲珑有致。猝不及防之下,她猛撞向了男子坚实胸膛。
恰巧,谢正钦的衣衫缀有几粒玉质扣子,生生硌疼了少女正在萌发的娇嫩部位。
“啊——”
乔瑾吃痛喊了半声,右手一松,只听“当啷”脆响,茶壶应声而碎。
她血往头顶冲,脸红耳赤,且刺痛难忍,拼命挣脱。
谢正钦感受到了一片软绵绵,正神思荡漾,却惊觉乔瑾隐露哭腔,立即松开,手忙脚乱,待要捧起对方脸颊时,却被狠狠一推!他纹丝未动,对方反倒下盘不稳,踉跄退了两步。
“怎么了?”谢正钦粗重喘息几下,忙问:
“碎瓷片划伤你了?”
乔瑾没吭声,羞愤交加,不自知地双手抱胸,眼眶迅速红了,眸子水汪汪。
一地狼藉,茶水和碎瓷四溅。
谢正钦回神,俊脸发烫。他打量对方,片刻后,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又看看衣襟上的玉扣,恍然大悟,试探着问:“我弄疼你了?”
“不许问!”乔瑾含泪喝止。
果然,弄疼她了。谢正钦顿时懊恼,他从小受严格管教,生性端方自律,但方才竟那般孟浪,活像个登徒子,令其困惑不解,无措愣住了。
四目对视,房中一片死寂。
乔瑾倍感委屈。近来,她本就满腹忧愁,越想便越难受,鼻子泛酸,眼睛一热,不禁当场落泪,气头上忿忿地指责:“你仗着自己是公子,肆意欺负丫鬟!”
“我、我没仗势欺人。”谢正钦垂着手,向前倾身,讷讷道:“我从未仗势欺负丫鬟。”
“那你刚才为什么——哼!”乔瑾抬袖拭泪,忆起吴氏的直白教导、张霞等人的调侃,悲从中来,哽咽颤声说:“你分明就是仗势欺人!你欺负我无父无母,无依无靠,随意动手动脚,横竖没人为我撑腰。”
谢正钦满脸愕然之色,昂首皱眉,正色反驳:“我从不屑欺凌丫鬟!”顿了顿,他气势弱下去,低声解释:“皆因许久未见,我一时高兴,举止不慎失礼,唐突了你……是我不好。”
锦衣玉食的年轻贵公子,平日里不怒而威、说一不二,此刻却面露懊悔,笨拙道歉。
乔瑾听了,怒火渐渐平息。她并非铁石心肠,看着低头的谢正钦,既感动又黯然,止不住地啜泣。
“别哭了。”目睹梨花带雨,谢正钦十分不是滋味。他四处看了看,从洗漱架上拿了块帕子,递给乔瑾。
“谁、谁哭了?”
乔瑾接过帕子,三两下擦干眼泪,竭力镇定,暗忖:唉,其实,公子并无错,错在我。他不仅屡次襄助,还想方设法地栽培,宽厚慷慨,我获益良多。主仆之间,丫鬟凭什么把积攒的愤懑迁怒于公子?恃宠而骄?
谢正钦站在一旁,默默注视。
不多久后
乔瑾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恢复了冷静。她自顾自去拧了块湿帕子,对镜整理仪容,按了按红通通的眼睛。
谢正钦见状,略放下心,留在原地暗中反省。他难免有些泄气,瞥见地上的碎瓷,踢了一脚,瓷片飞向墙壁,裂个稀碎。
“哎!”
乔瑾循声转身,因哭过,嗓音微微沙哑。她匆匆返回桌边,提裙蹲下收拾,提醒道:“公子别碰,当心划伤。”
“你也别碰。”谢正钦意欲搀起对方,但犹豫了,生怕姑娘又恼羞落泪,只能吩咐:“起来,我叫别人收拾。”
碎瓷散落,徒手无法收拢,乔瑾依言起身,垂首道:“此处乱糟糟,公子请去厅上坐,奴婢拿笤帚来打扫。”
谢正钦忍不住问:“还生气?”
乔瑾摇摇头。
“那为何总低着头?”谢正钦靠近一步,耳语说:“别恼了。”
“奴婢惭愧,无颜面对您。”
谢正钦不解地问:“这话是从何说起?”若说惭愧,也该是我。
乔瑾抬头,眸光清澈,心里七上八下,忐忑表示:“奴婢该死,刚才情急之下昏了头,不尊不敬、胡言乱语、大肆迁怒于您,实在不应该,求公子宽恕。”
“是我不好,你惶恐什么?”
但听到“迁怒”,谢正钦心念一动,狐疑问:“我外出的日子里,莫非有谁欺负你了?”
乔瑾一怔,眼神躲闪了闪。
谢正钦沉声质问:“大胆直说,是谁?”
“没有,您误会了。”关于通房或妾氏,乔瑾畏惧焦灼,但她身为女子,委实羞于启齿,故作开怀道:“这阵子奴婢和霞姐姐一道,过得高兴极了。”
谢正钦想了想,又问:“难道是府里的人?西院刁难你了?”
既不便详谈,乔瑾顺势打岔,严肃告知:“您出了趟远门,府里发生好些事。继夫人为大人添了儿子,现如今对外您是‘大公子’了。还有,李姨娘已有四五个月的身孕,明年可能会多一个三公子。”
谢正钦平静颔首,问:“李姨娘是哪个?”
“新近封的。”触及心事,乔瑾不自在地说:“她从前是大人的众多通房之一。”
“哦。”父亲的女人们,谢正钦根本认不全,一向恪守礼仪地回避。
由于闹了一番,彼此皆窘迫,相对无言。
乔瑾绞尽脑汁,眼睛一亮,催促道:“公子远道归来,大人肯定等得着急,您快回去吧。奴婢收拾收拾行李,稍晚回府。”
稍晚?
谢正钦欲言又止,最终说:“也罢。我赶回去给长辈请安,晚上给你看新鲜东西。”
“什么东西?”
谢正钦愉快答:“难得去一趟嵘城,和朋友们闲逛时,挑了些土仪。归时又绕道鹤丰拜见外祖母,待了几天,走时长辈们赐了一车的物品,不知是些什么。”
“原来如此。”乔瑾点点头。
门外忽然响起噔噔噔脚步声,两人扭头一看,却是吴氏长子、张忠的一双儿女。三岁哥哥牵着两岁妹妹,熟门熟路,站在门槛外,齐齐伸手说:
“抱。”
“姑姑,抱我,我!”
乔瑾如遇救星,三步并作两步,吃力地抱起两个胖娃娃,柔声问:“石头、娇娇,睡醒啦?”
“醒啦。”
胖娃娃趴在乔瑾肩头,嬉笑打闹。
谢正钦随口问:“怎么叫你‘姑姑’?”
“他们一是叫习惯了阿霞姑姑,二是混听了别人喊我‘姑娘’。”乔瑾耐性十足哄小孩儿,下巴点了点谢正钦,轻声教导:“瞧,他是公子,快给问个好。”
“哎哟,俩猴儿崽子,我一没留神,果然你们又溜来这里了。”廊角奔来一年轻媳妇,见了谢正钦,当即屈膝,毕恭毕敬称:“芸香见过公子。”
“无需多礼。”谢正钦抬手虚扶昔日侍婢。
芸香余光一瞟房内狼藉,暗暗惊讶,歉意道:“奴婢管教不严,俩孩子总喜欢缠着姑娘,让您见笑了。”
“前两年还在摇车里,现在满地跑了。”谢正钦摸了摸虎头虎脑的男孩儿,威严问:“石头何在?”
“在!石头在这儿!”男孩儿口齿清晰,拍着手,毫不畏惧生人。
“休得淘气。”谢正钦屈指轻弹男孩脑门,逗得稚儿咧嘴欢笑。
芸香接过胖嘟嘟的儿子,叹道: “这小子,少有不淘气的时候,还是女儿乖巧。因为乔姑娘温柔细致,他们天天一睡醒就往这屋跑,专会捣乱。”语毕,她不由得疑惑瞥向一地碎瓷。
谢正钦见状,不慌不忙地说:“我方才袖子一带,不慎碰倒了茶具。”
是吗?芸香心思一转,关切问:“唉,那茶几子安放得欠妥,挡道了。碎片没划伤人吧?”
谢正钦摇摇头,乔瑾尴尬表示:“嫂子,我这就去拿笤帚打扫。”
“不不!放着吧,仔细割伤手,我来收拾。”芸香热情洋溢地招呼:“公子,快请去厅上坐。石头他爹从不靠近这儿,在外面等着给您磕头呢,奴婢立刻去烧几个菜。”
“不必忙了,我赶着见父亲。”谢正钦边说边往外走,没几步,扭头看着乔瑾说:“芸香,给小乔备一辆马车,稍晚送她回府。”
“哎,是。”芸香点点头,抱着一个、牵着一个,恭谨跟随谢正钦。
“公子慢走。”乔瑾屈了屈膝,出神地目送。
谢正钦赶考归来,她作为婢女,无理由逗留绸缎庄,便收拾了几个包袱,傍晚登上马车回谢府。
进了南院回屋,她刚换了身衣裳,房门便被叩响。
“是哪位?”
“我。”
乔瑾忙开门,把吴氏让进屋里,歉意道:“大娘请坐。我才回来,尚未去提茶水,您略等等,我去隔壁屋给您倒茶。”
“不用忙了,我只是顺道来看看。”吴氏端坐,打量换上丫鬟夏装、除了簪钗的清丽少女,赞道:“这打扮很好,我白担心了。”
乔瑾梳了个双丫髻,仅饰以缃红绸带,整洁利落。她会心一笑,轻声道:“多谢大娘悉心教导多时,我一个丫头,在府里岂敢认真梳妆?没得节外生枝。”
吴氏欣然颔首,难掩赏识,和蔼道:“你懂得就好,要规矩本分,避免招惹是非,少给公子添麻烦。”
“是。”乔瑾勉强微笑。
“唉。”吴氏忽然长叹息,难掩忧愁,相处两月余,她已信任对方,瞥了瞥门窗,凝重道:“今日,公子风尘仆仆,一进府便要给大人请安。大人虽休沐,却是在西院探视小公子,长子奔波归来求见,他竟吩咐‘洗洗风尘、去书房等候’。结果,公子一等就是一个时辰!你听,那叫什么事儿?”
乔瑾略一沉思,字斟句酌问:“公子出远门赶考回家,求见父亲,居然被拒了?大人竟忙得无暇理睬长子?我斗胆问一句:莫非小公子欠安?”
“你这丫头,果真聪慧。”
吴氏点点头,耳语透露:“小公子提前落地,身体有些不足。我看了,他即将满月,却没长多少,日夜啼哭,不爱吃奶,请的大夫们都束手无策。”
乔瑾缓缓颔首,叹道:“原来如此,难怪大人顾不上咱们公子。”
“但手心手背都是肉,公子在外头两个多月,大人就不担心?好歹抽空问几句啊!”吴氏身为奶娘,极不满谢衡冷落嫡长子。
乔瑾问:“那,公子现在何处?”
“书房。”吴氏板着脸,说:“大人不知在问什么,足足半个时辰了,公子还饿着肚子。”
乔瑾绞尽脑汁,却无甚办法,只能劝解道:“想必在闲谈科考和路途见闻吧。”
“唉。”
吴氏再度叹息,起身往外走,她头一昂,迅速变得冷静,抻了抻衣摆,说:“我去厨房盯一盯家宴,你收拾好了赶紧去上房伺候。”
“知道了。”
才送走吴氏,迎面又见秋月。
乔瑾主动上前,招呼道:“姐姐。”
秋月止步,疏离客气,淡淡道:“你回来了?我们还以为你会留在绸缎庄。”
“怎么可能?我可是府里的丫鬟。”乔瑾笑了笑,说:“小公子出生那天我回来了,可你在李姨娘那儿,未能见面,不知你这一向好不好?”
“好不好的,日子都是过。”秋月上上下下打量一番,目光落在对方发髻,歪头问:“总算不扎辫子了?”
乔瑾摸摸头发,苦恼答:“其实还是扎辫子简单,我梳头太慢。”
“多练练就快了。”秋月冷淡敷衍,抬脚回屋,但推开门却没进去,她忍无可忍地扭身,锐利眼神饱含敌意,冷冷质问:“曾经,你口口声声说通房卑微可怜,极力规劝我寻殷实人家嫁了,可你呢?哼,真是有心机,哄我打消念头,自己却偷偷攀了上去!”
乔瑾张了张嘴,有口难辩。
“如今,公子偏心宠你,有目共睹,你还有什么可辩解的?”秋月既落寞又气愤,胸脯剧烈起伏,嘴唇发白,急不择言,怒道:“阴险狡猾,卑鄙小人!我曾视你为妹妹,连最隐秘的心事也愿倾诉,而你却把我当傻子哄。乔瑾,我看错你了!”
“你听我说——”乔瑾焦头烂额,不知该如何解释。
“从今往后,别再假惺惺地叫姐姐了,我听着就恶心!”语毕,秋月哭着进屋,重重甩上门。
乔瑾脸色苍白,后退两步,失魂落魄地回房,枯坐至掌灯时分,才被杏儿叫去一起用饭。
这夜,直到二更后,谢正钦才回房。
接风洗尘,席间,父子俩对酌了几杯。
他醉意微醺,一落座,便问:“小乔呢?”
张诚随侍公子,同样不知,扭头问:“秋月,小乔呢?”
秋月端了解酒茶近前,柔声答:“她从绸缎庄回来,可能是马车上吹了风,头疼不适,无法伺候,嘱托奴婢禀告您一声。”其实,乔瑾是托了杏儿。
“着凉了?”谢正钦登时皱眉。
张诚忙问:“请大夫看了没有?”
“她说不必。”秋月脱口编谎,编完了便害怕,唯恐被拆穿。
谢正钦正当年少,拍了拍扶手便起身,说:“我去瞧瞧!”
“顺道把东西给她送去吧。”张诚小跑到角落,提起一宝蓝包袱,严肃道:“说不定她见了外地土仪觉得新鲜,头就不疼了。”
谢正钦莞尔,没答话,径自往下房走。
张诚明白此乃赞同之意,笑嘻嘻地跟随。
“公子——”秋月咬唇一跺脚,到底不甘心,也跟上了。
不多久,三人来到乔瑾屋前,门紧闭,窗透出烛光。
“乔姑娘?”
“快开门,公子听说你病了,特来探望。”张诚一本正经道。
“啊?”屋内传出惊诧嗓音,旋即一阵杂乱动静,听见说道:“稍等,容我、容我披一件衣裳。”
谢正钦负手,欣然等候。
事实上,乔瑾衣裳整齐。她关门闭窗,原本正在清点体己,盘算如何离开谢府、是回原籍还是去别处生活等等。
谢正钦突然到访,吓得她不轻,花容失色,险些从床上跳起来,火速把体己收进匣子、往床底一塞!
乔瑾匆匆穿上鞋子,拍了拍心口,打开房门,却见门外六只眼睛盯着自己,唬得脖子后仰,忙屈膝道:“多谢公子屈尊探视,奴婢并无大碍,只是有些头疼,歇一歇就好了。”
“病了为何不请大夫?”谢正钦说着,迈步朝前。
高大健朗的男子身躯逼近,乔瑾不由自主地让路,一眨眼,对方已进屋了。
自门开后,张诚始终低头,他把东西放在靠门的橱面上,转身对秋月说:“走走走!咱们都别杵在这儿。”
“我——”
秋月不敢违抗,眼里满是幽怨,不情不愿地离去。
乔瑾惊魂甫定,无暇顾及秋月,忙跟着进屋,唯恐被察觉谋去之意。她嘴上答:“小小头疼,不必请大夫。”
“疼得厉害么?”谢正钦落座。
乔瑾垂手站立,心虚答:“奴婢躺了个把时辰,已经不疼了。”
沉默半晌
“明儿叫陈嬷嬷给你换一间屋子,”谢正钦扫视四周,不满地说:“此处太过简陋。”
乔瑾认真说:“可奴婢住习惯了,倒觉得很好。”
“哦?”谢正钦挑眉。
乔瑾索性打岔,掂了掂蓝色包袱,故作好奇问:“这里头是什么?”
“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为岔开对方注意力,乔瑾把包袱放在桌上,依言解开,见是几个匣子,便随手挑了一个开启,瞬间满眼柔和珠光。
这是一套珍珠头面。包含簪子、步摇、耳坠、项链、手镯和戒指,珠子洁白圆润,价值不菲。
“这……”乔瑾愣住了。
“给你的。”谢正钦伸手把对方拽坐下,带着期望,兴致勃勃问:“喜欢吗?”
——公子用心相待,我却别有所图,一直谋划离开。甚至故意示弱,暗示使他为我改籍。
“啪”一声!
乔瑾合上首饰匣子,万分愧疚,无地自容。
谢正钦失望地问:“怎么?你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