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天原本并不算一个喜欢争强好胜的人,她自己心中有一杆秤,丈量着自己要走的路,这杆秤的标准并不那么容易被外界所影响,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在遇见韩渊以后,他一而再再而三地,看对方不顺眼,忍不住的就想给他挑刺,看到他好不容易服了软,心里也涌起一股恣意的畅快来:“随你便,我并不知道你想要去哪里,我给你的提醒只是基于想让你活下去的立场上提出的。”
听了这话,韩渊也不说话了,他在明天出行之前,在荒漠里漫无目的地漫游了三天,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回去。那天被那个神秘的蒙面人追杀的时候,他脑子里想的只是一定要逃开,为此撕开了藏在身上的卷轴,这份卷轴是一个小型的传送轴,一般来说都是使用卷轴的人,提前定好了位置再出发。只不过那天神秘人追杀的太紧,还远,走的匆忙,没有来得及定好目标,就随便找了个地方传送过来。到了这里他才发现,连自己也不清楚要怎么从这里再出去,而且卷轴因为使用的太过匆忙,已经在来的过程中损坏了,不能再次使用。由此他就被困在了这片荒漠之中,如果不是云天到来的话,他恐怕还还真不知道要怎么走出去。
现在云天的到来,之于韩渊来说,意义恐怕比想象中的还要大,因为云天至少让他感受到了一点活人的气息,让他知道了自己不是被孤身一人遗忘在了这片荒漠之中。
至少在云天到来以后,当韩渊恐惧的时候,他有了一个倾诉的对象,即使他倾诉的方式让云天很不满意——“你不是说这样就可以找到绿洲吗?绿洲在哪里呢,我怎么没有看见?”
“我怀疑你这个人有毛病。”云天很不耐烦的说:“我只是告诉你这里有绿洲的可能性而已,你是把我当做救命稻草还是什么了?要不要对我上一炷香来求灵验?”
韩渊也不甘示弱:“我跟你说了多少遍,我现在体力不足,走不了多远,你要是不确定的话就不要说出来。说出来了,我照着你说的方向走了,结果发现是空欢喜一场,走到尽头才看到什么都没有,你这不是白费我的力气吗?”
“那你就自己走吧,不要听我的话。”
“这不是看见你灵魂状态还穿着一身白裙,飘飘渺渺的很像画里的菩萨吗?找你许个愿你就灵验一点啊,我现在拿不出香火,回头再给你补上行不行?老让我空欢喜一场算是怎么回事?”
云天不知道这片大陆里的菩萨是什么样的,但是当她听到这个词的时候,想起的便是前一世,那些宝相庄严的雕像,顿时气得七窍生烟,掷地有声地吼道:“滚!”
正在两人一路走一路吵的时候,云天忽然觉得眼角余光处掠过了一个什么东西,还不等他出声提醒,直接掌控着身体的韩渊就惊喜得转过了头去:“绿洲!那里才是绿洲,他丨娘丨的怎么在这个方向,我就说你指错路了吧!”
果然,在与碧希木的根茎所指示的相反的方向处,已经远远得看见了一点绿洲的影子,恍惚之间,甚至能让人听见一点流水淙淙的声响。
“站住!”眼见韩渊大有撒丫子往那边跑的趋势,云天连忙喊住他,韩渊原本已经急不可耐地往那边跑了,听到这句以后,迟疑了两下,才把脚步停下来,很不耐烦的说:“云大小姐,又怎么了?”
“碧希木不是一般的植物,它是能够在荒漠中生长得最为旺盛的一种,它的根茎所指的必定是有水源的地方,刚才我们挖开的根茎,全部指向这里,而那片水源为什么是在相反的方向?”
“你真是理论一套一套的,事实摆在眼前都不肯相信,不管你在书上看的那些东西了,绿洲就在前面,你还在等什么?”说完,韩渊彻底没了耐心,顶着夕阳的余韵以最快的速度向那边奔去。
沙漠里的气温与别处不同,白天时它的温度非常高,甚至可以到连修为修为低微的魔法师都不能轻易的承受的地步,而一旦入夜,气温又会急剧的降低,普通人根本就没有办法在沙漠里行走。韩渊莫名其妙的被传送到这里来,对此根本就没有准备,所以他在白天和夜晚都不敢轻举妄动,之后,趁着夕阳和朝阳升起时,这种晨昏交接,不冷也不热的时候才敢走上一走。
他在沙漠之中没有补给,今天一整天所走的路程并不多,这会儿眼见的太阳就要彻底落下山了,为了防止在黑夜彻底降临之前,还在荒漠中跋涉,他甚至不顾体力损耗地用上了灵力,快速跑起来。
“你快停下来,刚才我们就是从那个方向来的,为什么没有看见绿洲?”云天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劲,焦急的大喊着。
“管丨他丨娘的,可能是来的时候你逼逼了太多废话,分散了我的注意力才让我没看见吧。”韩渊这时候也不忘讽刺云天几句。
“赶紧停下来,你有没有听说过海市蜃楼?”云天心中不祥的预感越来越浓,那座绿洲就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一样,在出现之前没有一丁点的征兆,她想了半天,才从前世的记忆里扒拉出了海市蜃楼这样的略微合理的解释。
“海个屁,别烦我。你既然不能替我跑,那就乖乖的闭上嘴,别出声。”
云天到这时候才意识到了更多的不对劲,韩渊的态度实在是太奇怪了。他们俩之前虽然也在吵架,但是她看得出来韩渊不是一个鲁莽的人,否则的话,他也不会凭借着庶子的身份爬到韩家三代第一人的位置了。他们俩以前虽然从来没有过交集,但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都是一样的人,是小心谨慎一步一步踏踏实实往前走的人,按道理说,是绝对不会像今天这样莽撞听不进去人劝的。
眼看着韩渊冲着绿洲的方向跑得越来越快,而那绿洲却像是一个吊在驴子前面的胡萝卜一样,始终可望而不可即。云天终于下定决心出手了,她大喊一声“得罪了”,接着口中念起法诀,凝聚起自己全部的灵魂力往韩渊脑海中一撞,同时还不忘分出一股子灵力来帮他保护脆弱的灵魂。
这个时候如果有人在外面的话,就会看到原本,在砂地中奔跑得很欢快的韩渊,突然身子一顿,就像是被人从背后敲了一闷棍一样,一下子站在原处不动了。而他的身体在原地顿了半晌,又突然毫无预兆地往前一扑,头朝下地扑倒在了荒漠之中,彻底没动静了。
而在韩渊的身体里,两个灵魂因此而进行了又一次的面对面交谈。
“你太过分了,你弄清楚这是谁的身体的吗,谁允许你自作主张把我拉下来的?”韩渊怒不可遏,其实这也不怪他,任谁被人从自己的身体里一棍子敲翻了灵魂,那心情都不会太好,更别说是原本就怀疑云天想夺舍的韩渊了。
“稍安勿躁,保持理智。”云天不想在这种地方和他吵架,因为他们现在明显有更大的危机需要面对:“你不觉得你现在急躁的样子很愚蠢吗?是不是沙漠太热,连你的理智也给烤干了?你现在冷静下来,再去看一眼那个绿洲。”
这个时候夕阳的光辉已经没有之前那么耀眼了,太阳已经彻底落下,天边的光线渐渐的晦暗起来。在这种光线下,再往之前所看见的绿洲方向望去,入目所及的却不是一片葱葱郁郁的绿毯,而是与其余地方无一的黄沙。
韩渊一时之间有些懵,他瞪大眼睛在那一处找了一圈,然后问云天:“绿洲呢?是不是你把它藏起来了?”
云天冲他翻了个白眼:“你现在冷静下来了?我哪有那么大的能耐把绿洲藏起来,你之前所看到的根本就是幻象而已。”
在这个时候,韩渊才感到了一阵刺骨的寒意,他倒抽了一口凉气:“为什么会有这种幻象?难道这里除了我们还有别的人?”
“你问我,我问谁?不过既然你已经清醒过来了,那就不要再犹豫了,那个方向什么都没有,你所看到的只是海市蜃楼,而且这里给我的感觉很不好,我总觉得这里有些什么,我劝你最好赶快掉头,继续往我们之前要走的方向去吧。”
到了这时候,韩渊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了,但是他的心里却不可遏制地流露出一丝失望来,刚才看见的绿洲太过鲜活,叫人完全看不出那是假的,韩渊几乎是以它为信念才调动力气跑过来,但眼看着就要跑到了,绿洲却如一个被戳破的气泡一般,一下子消失,心理落差有多大不说,韩渊现在首先感受到的是体力的透支。
他大口的喘息了几下,重新调动起自己的力气,却觉得两腿就如同灌了铅,沉重得不像一个魔法师应有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