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翀的神情果然冷沉了下来。
上灯节那一日,他既然敢让庆安胡闹,那就算准了他们都能全身而退,却因为卓长东,因为云昭,他们死伤了这么多出生入死的兄弟。朝堂的事情他可以不管,成子睿的事情他也可以不管,但唯独背叛了自己的这两个人,他绝不会放过。
“成子睿带他回都城了?”
“我亲眼看见卓长东就在成子睿身边,来时他们已经到了都城外,现在怕已经要到皇宫了。”
俞翀勾起唇角,眼中寒意令人生畏。“他简直是来送死。”
子华冷哼道:“卓长东也曾经背叛过成子睿,依着成子睿的脾性,恐怕早就将卓长东杀了几遍了。现在他公然要保卓长东,恐怕是卓长东手里正好有他想要的东西。”
成子睿想要的东西?
俞翀暗自琢磨了一阵,却根本毫无头绪。“我去找唐其。”
他再给童玉青掖了掖盖在腰间的被子,又给她整理浅浅遮住身上伤口的衣服。“我去去就来,你好好休息。”
等他站起来之后,子华就径直的走到童玉青身边,当着俞翀的面轻柔的抬起她受伤的胳膊,小心的查看着她的伤势。
站在一边的俞翀顿住脚步,晦暗不明的看着子华,两眼之后再把目光移到童玉青身上,之前晦暗不明的眸光又瞬间变得情浓不已,看得童玉青心口突然震了两下。
子华摁了摁她结了一层浅痂的伤口,疼得童玉青倒吸了一口凉气。
“发什么呆。”
童玉青回了神才发现俞翀早已离开,子华起身走到桌边,拿了个茶杯,将找来的草药挤出汁液,再把碎烂的草药叶子加入其中,用他修长的手指在里头随意搅拌了两下,放在舌尖上舔了舔,这才端着茶杯走倒童玉青身边来。
“你跟俞翀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子华给她换药的动作顿了顿,抬起眼眸来看着她。“怎么这么说?”
俞翀临走前那一眼童玉青可是看得真真切切,如果不是这两人之间生了什么误会,俞翀不会以这种她探寻不清的目光来看着子华的。
“就是觉得,你们之间好像有什么事情在瞒着我。”
子华轻笑起来,“别整天胡思乱想,你只需好好休养,其他的事情等你身体好了我再告诉你。”
此地无银三百两。
子华怕她着凉,也怕她这么问下去自己会招架不住,便加快动作给她上完了药,收拾东西就要离开。
“我这双手会不会废了?”
“不会。”
“那我什么时候能好得了?”
“好好休息,用不了几天你这双手就能动了。”
“子华……”
子华身子猛地一震,不敢回头看他,只是闷闷的应了一声。“嗯。”
“我这么不招人待见么?”
他回头时已经藏好了眼中波荡的情绪,再看她时已经是一片宁静之色。
“怎么了?”
童玉青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子华见状,就过来搀了她一把。她的发丝扫在他的脸上,把心都给勾痒痒了。他稳了稳心神,稍稍避开一些,又把枕头垫在她的身后,给她靠坐的舒服一些。
她手臂抬不起来,但好在手指还能动一动。她敲了敲身边的床榻,“坐这跟我说说话。”
子华看着床榻边与她整个人之间的距离,心口一窒,沉默片刻之后竟然转身搬了个凳子过来,坐在了旁边。
童玉青眸心动了动,“你怎么又换上女装了?”
“突然想要穿穿裙子擦擦胭脂,就换上了。”
童玉青忍俊不禁,“当初在京城时我问你,若是来了黎国你还会不会再穿女装拌女人,你当时是怎么说的?”
子华厚颜无耻的笑了起来,“当时是当时,现在是现在了。”
他站起来,拉着身上的裙摆晃了晃身姿。“看,黎国女子的衣服是不是比大崇女子的衣服要更好看一些?不光是样式还是颜色,都比大崇要大胆和艳丽许多,我这一个大男人看着都喜欢,我就不信青青你不想穿了试试看。”
童玉青细看他这一身衣裳,确实比她以往穿过的见过的要出挑和大胆许多。女子皆有爱美心,童玉青在被他逗笑之余,确实是想要尝试一下不同的异域风情。
见她那双清澈的眼眸亮起星辰般的颜色,子华就知道这话算是暂时岔开了。不给童玉青开口的机会,他直接提到了童扬。
“那一日童扬受了伤,伤在脑袋可大可小。我一会儿要过去给他看看,他年纪小,脑袋可别摔坏了。这么聪明的孩子要是变成个傻子,那就可惜了。”
童玉青的心立马就揪了起来,“很严重?”
子华语气严肃,“我刚说了,伤在脑袋可大可小,大意不得。那我就先过去了,你好好休息,我明日再来。”
子华前脚刚离开,童玉青就收起了面上的心疼和担忧。她对童扬并非是不关心不在意,而是她心里明白,子华是为了赶快离开所以才夸大了童扬的伤势。
童玉青认定,俞翀跟子华之间必然存在矛盾。
这两个人到底是怎么了……
俞翀才找到唐其,唐其就急急的开了口。“二爷,卓长东随着成子睿来都城了。”
“我知道。”
俞翀凉凉的语气让唐其心里一惊。
“他们进宫了没有?”
唐其摇头,“没有。属下刚才来找二爷的时候,皇上已经请了苏大人进宫。苏大人出了招,让皇上先以礼将成子睿请进宫里。但成子睿说自己才从沂州而来,怕他们身上沾染了疫情,所以就现在都城里的一家客栈里歇脚。”
俞翀听完后突然笑了起来,“在黎国地盘上摆他大崇太子的架子,怕是不太合适?”
“二爷要属下怎做?”
“什么都不用你做,你就派人盯好卓长东,但凡有一点点的风吹草动我都要知道。小心一些,别叫他发现了。”
唐其领命,见他唇角抿的紧紧便知道他还有事情要说。“二爷还有什么吩咐?”
“把我跟庆安闹翻的事情传到成子睿耳朵里,就说我俞翀仁至义尽,帮庆安得了江山,而我带着你们所有人早已离开了都城。”
唐其眉心一跳,顿时明白了他的用意。“二爷,这……”
“这是我最后一次帮他。如果他能明白我的苦心那就最好,若他还是这么孩子气……那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俞翀摆摆手,示意他退下。唐其刚要走,俞翀却又把他叫了回来。
“我倒是忘记了,云昭还活着么?”
“一直有人看着,死不了。”
俞翀颔首,“那就好。安排一下,明日我带着青儿过去看看她。”
唐其眉心一跳,云昭怕是活不过明晚了……
凌风脸色难看的跑回客栈,撞上了正从厨房熬了汤药来的姿月。姿月护煮端着的汤药,狠狠瞪了他一眼。“你没长眼睛么?这药要是洒了,我又要再熬两个时辰,耽误了殿下的喝药的时间,你担当得起?”
“我查到骆衡的消息了。”
一句话,姿月就闭上了嘴巴。凌风欲言又止,又径直走向成子睿的客房。“殿下,凌风求见。”
“进来。”
凌风推门进去,姿月紧跟其后。姿月将药直接端到了成子睿的面前,又体贴的站在他的身后等着。
成子睿看都没看她一眼,反而直接问凌风。“如何?”
凌风动了动唇,干哑的吐出几个字。
“骆衡死了。”
啪!
成子睿一扬手,那碗汤药就直接摔碎在了地上。浓黑的汤汁洒了一地,屋里都是药材的辛苦味道。
“刚进沂州听说黎国已经换了新国主时我就该知道骆衡已经出了事情。好!好得很!骆衡跟了我这么多年从未失手过,没想到这一次竟然会栽在俞翀手里!”
成子睿拍在桌上的手掌骤然握紧,指骨青白分明,可见他是用了多大的力气。
他身后的姿月神情一滞,心里有些说不出道不明的难受。
“殿下,杀了骆衡的人并非是俞翀,而是……而是新主庆安。”
成子睿冷冽逼人的目光猛地扫向凌风,“你当我不知道庆安有多少斤两?他那样的草包能杀了骆衡?”
凌风吞咽了一口,说:“是骆衡将,将童玉青劫持到城门顶上,庆安直接放箭……”
成子睿猛地站了起来,凌风吓得后退一步,察觉到不妥之后又重新站了回来,继续说:“当时俞翀就在旁边,都没能阻止得到庆安杀了骆衡……”
“她死了?”
凌风不敢抬头看他那双猩红嗜血的眼睛,揣着如雷的心跳说:“没有,当时骆衡挡在她前面,骆衡虽死,但她只是重伤。”
成子睿不由的松了一口气,姿月见此情形心寒不已,更是怒从心起的冲到凌风跟前,揪着他的衣领让他把头抬起来。“所以是童玉青害了骆衡?就是她害了骆衡是不是?”
凌风不敢这么说,但心中也认定了这么个说法。姿月不禁红了眼眶,回头对成子睿说:“殿下,骆衡跟了你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殿下你一心只想着那个女人……”
成子睿一道冷眸扫了过去,姿月的话戛然而止,只有不甘的咬着唇角,恨得面目狰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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