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芙到底是有些心性的,在祝繁面前,她觉得自己终究是个姐姐,祝繁平时对她冷淡也就算了,现在甚至都到了动口动手的地步,祝芙怎么想怎么不顺气儿。
于是她皱眉看着祝繁,说:“你跟我说话非得这么夹枪带棍的么?祝繁,我自认没什么对不起你的,你为什么总要处处针对我?”
她觉得自己从小到大虽跟眼前人不怎么亲近,却也不像别家兄弟姊妹那样仗着自己年龄大些就欺负小的。
她一直规规矩矩,从不主动招惹人,怎么这会儿就成这样了呢?
祝繁就笑了,“我针对你?”
她指了指自己,又指指祝芙,觉着这话怎么听怎么不可思议。
“我说祝芙,你说话前能不能先把事情搞清楚了再说?”她笑着说,“是谁什么都不知道就在老头面前污蔑我的?你不是从小就把祝华当妹妹的么?我昨天也问你了,你不是什么也没说么?现在你是几个意思?觉得这么重要的事儿也是我搞的鬼?”
真是奇了怪了,她以前怎么没觉得她这个姐是个这样儿的人呢,这真的是跟她从一个娘胎里出来的么?
祝芙被祝繁的这声大名叫得红了眼,颤抖地指着她:“你……你怎么能这样,祝繁,我究竟哪点对不起你了,你的心怎么就这么狠,华儿怎么说也是我们的妹妹,无缘无故的,她都成那样了,为什么还会抓着你不放,好巧不巧的祭祀的人就变成了她,你……你……”
“我怎么?”祝繁收起那似笑非笑的神情,眼底一片凉意,“你觉得是我跟那道士勾结,故意要害祝华的是么?”
祝芙身子一僵,眼神有些闪躲,“胡说八道什么,我……我……”
“呵,”祝繁勾起一抹冷笑,“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想的什么?祝芙,我这个人吧就是这样,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今天你为了祝华将我想得如此卑鄙,那么以后你就别怪我手段下作!”
嗯,好吧,虽然这件事的确是她做的,但也好过祝华用自己的身子来换取她的性命要强,比那曹春花想让她被愣青几人糟蹋要来的强得多吧。
这个世上,没病没痛的没几个人是愿意死的,祝华不想她也不想。
“你……你……”祝芙被她眼里的冷意吓得哑然,指着祝繁连说了好几个“你”却愣是没把话给说出来。
“吵什么?”后面传来祝谏的声音,祝芙一惊,猛地一回头,正见祝谏拖着病弱的身子站在门口往这边看。
“爹,我……”
“没什么,”祝繁截住祝芙要说出口的话,眼瞧着她已经哭出来了,她心里顿时烦躁,大步流星地走到祝谏面前,把人往屋里带,“起来做什么,不想要命就直说,别折腾人。”
说虽如此,但手上的动作却不见多粗鲁。
“爹,”祝芙跑过来,祝谏蹙眉看了看她,正想开口,就听祝繁在边上说:“胡说也要看情况,如果你不介意真把老头气出个好歹来的话,尽管说,请便。”
说着,她松开祝谏的胳膊,靠在门口一副看戏的样子。
祝芙支支吾吾,“我……我……”
“有话就说,吞吞吐吐做什么?”祝谏也不耐了。
他方才睡得迷迷糊糊,恍惚间听到外头有人说话的声音便起来看了看,谁知又见这姐妹俩给呛上了。
祝繁心烦得很,冷笑了一声说:“你要想说又觉得不好说的话,我可以代劳。”
说罢,她没给祝芙说话的机会,直接扭头似笑非笑地看着祝谏,说:“爹啊,你家老大怀疑你家老二跟那道士串通起来坑害祝华,你就给评评理吧,这事儿到底谁是冤枉的。”
她说得轻松,但祝芙的脸色却白了,祝谏当即动了气,“胡说八道!”
祝繁赶紧扶住他,以免他身形不稳倒了。
祝谏沉着脸,没好气地看着欲言又止的祝芙,“谁告诉你这些话的?这事是能乱说的么?!你想害死你妹妹啊?!”
也不知这句话触动到祝芙心上哪个地方了,她一听这话立马就哭着喊出来了:“那华儿呢?!华儿也是我妹妹啊,她明天就要死了,爹你难道真的忍心见死不救么?!现在,你的眼里心里全都是祝繁,华儿怎么办,华儿就要死了啊爹!”
她到现在都不敢相信这件事是真的,到现在都不敢相信原来在他们村里还有这样一个残忍的风俗。
她不敢相信,跟她生活了十几年的一个人竟然就这么要死了,她不相信,不相信!
祝谏本就身体情况不好,动不得气,情绪更不能过于激动,否则难保再能痊愈得了,荷香从外头回来看到这阵势顿时被吓了一跳,赶紧着过来拦她。
祝繁没那么好的耐心,她一把揪住祝芙的领子把人拽到面前,冷道:“祝芙,你长眼睛是用来摆设的么?当初曹春花想害我,祝华想害我的时候你都是瞎的么?是不是只有我被祝华害死了,你才不会帮她说话,是不是?”
伸手,将人狠狠推了出去,祝芙一个重心不稳重重摔倒在地。
祝谏本是想出言训斥的,但在看到那双隐忍的微红双眼时,到嘴边的话竟生生被吞了下去。
伤口处好似越来越疼了,只是跟心上的疼比起来,仿佛也无关痛痒了,他不过站了会儿便觉着累了,长长地叹了一声,他朝祝繁伸手,“扶我去床上。”
祝繁垂眸看了看突然伸过来的那只苍白的手,怔了怔,竟是一时没反应过来。
按照老头的脾性,连着两日她都对祝芙这个态度,他难道不该是训斥她么,怎么……
“嗯?”祝谏见她没动,把手又往前伸了伸。
祝繁心里顿时复杂得紧,看了看被荷香扶起来正要说话的祝芙,一把抓住祝谏的胳膊把人扶着往屋内走。
“爹!”祝芙上前两步喊。
祝谏顿住了身子,头也没回地说:“以后,别再让我听到你说你妹妹的不是。”
说完,就着祝繁的力道一步步吃力地往床边走去,然后缓缓躺下,祝繁咬了咬唇,猛地蹲下去帮他脱了鞋。
祝谏眼里闪过一抹诧异,在祝繁起身的时候很快又隐匿了。
祝繁没说话,近乎粗鲁地给他盖上被子后就出去了,走到门口看了祝芙一眼,说:“老头子要是被你气出个什么好歹来,对你来说没什么好处。”
话落,大步迈出门槛往自己屋子去了,只听得一声很大的关门声,院子里便安静了。
祝芙啜泣着,看看祝繁出去的方向,又看看屋里,弱弱地喊了一声“爹”,却见得那床上的人将脸转到床内去了,明显就是不想跟她说话。
祝芙心里难受极了,也没理会荷香的劝慰,转身哭着就跑回了自己屋子。
荷香站在门口,看看这个屋子又看看那个屋子,最终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说什么才好。
乱了乱了,全乱了!
祝繁回到屋里,关上门的那一刹那眼前有些恍惚,在外时蹦起来的肩膀在这一刻到底是垮下来了。
她看着屋内熟悉的一切,看着被她刮花的桌椅和画花了的墙,看着那张她睡了十几年的床,忽然间有种很不真实的感觉。
她知道,一切都快结束了,真的快结束了。
可是为什么,明明大仇就快得报,明明她该高兴的,然这会儿她心里却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甚至沉得像一块吊在空中的大石头,好似那绳子一断,就能将她压死一样。
这种感觉,让她莫名地慌,莫名地想要发泄。
“累……”
她靠着门板,顺着滑到地上,然后坐了下来,近乎茫然地看着屋里的一切,最后双腿慌慌屈起,像萧九昨日走那样,抱住了自己的膝盖,把脸埋进膝盖里。
就这个姿势不知保持了多久,一动不动的。
半个时辰、一个时辰、一个半时辰、两个时辰……
夜深人静油尽灯枯,看着门板蹲坐在地上的人还是这个姿势。
狐之亦到底是忍不住了,隐去自己的气息现身于屋中,悄无声息地走到她边上。
修为高深的灵兽族人都会隐匿自己的气息,尤其他这种高级灵兽位极神位的,便是他就站在人面前,别人看不到听不到,不知眼前站着这么个人。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那已经两个多时辰没有换姿势的人却猛地抬起头端端看着什么都没有的屋子,视线对准的方向恰好是狐之亦过来的方向。
狐之亦顿住脚步,便这么对上她那双隐隐泛着流光的眸子。
祝繁动了动双腿,没有感觉的她感受不到身子已经麻了,突然起得猛了,险些这么摔下去,好在她及时撑住门板。
颤颤巍巍地一步步朝一个方向去,最后刚好停在男人面前,若非那眼底不定的眸光,狐之亦都快以为她真的看到他了。
正要侧身让她,不料她却在这个时候像一个眼睛看不到东西的人一样伸出手来探。
“三叔,是你么三叔?你来了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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