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了……三叔,别说了……”
祝繁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听过来的,心里像是被刀子一点点划开,血淋淋的。
狐之亦收起视线落在她脸上,用手擦去她脸上的眼泪,笑道:“傻瓜,你哭什么?”
祝繁捏住他的手,放在脸上不愿拿下来,抽泣着看着他,哽咽道:“我……我难受,我心疼……对不起,对不起三叔,我……我不该说起这事儿的,我不知道……”
如果早知道他那个神女像是他的母亲,如果早知道他曾经过了那样的过去,她说什么也不会提起的。
狐之亦轻笑,捏了她的下巴去亲她哭红的眼,唇贴着她的眼皮,温和地说:“都过去了,三叔这不是好好的么?该高兴的。”
是了,应该庆幸才是。
如果不是那个男人追求无尽的力量,如果不是那个男人那般的折磨他,或许也就没有今日的他了。
他依稀记得,初见宸青,该是在十年后的一个清晨。
前夜里,他隐约见听桦垣自言自语,说是要去什么地方,至于去什么地方,他没听清便睡过去了。
桦垣又抽去了他好不容易恢复的那一丝丝灵气,他那时清醒的时间最多能持续两个时辰,两个时辰一过,便是他的极限了。
“喂,喂……”
恍惚间,一道清亮的嗓音传进耳朵里。
他以为自己在做梦,疲得没有睁眼。
“你还好吗?”还是那道声音,带着疑惑,他感觉到一丝温暖在他的头顶上空。
恍惚地吃力睁眼,入眼的便是一身淡青色衣裳的小孩,他双瞳如墨,黑发披肩,小小的玉冠将他的头发挽起,是他从未见过的模样。
小狐狸以为自己在做梦,便眯了眯眼又要睡过去,然那小孩却道:“你受伤了,我帮你治疗。”
话落,紧接着他便感觉到一股温暖将自己的身子包围,真实的感觉,不像是做梦。
小狐狸再次吃力地撑着眼皮,动了动早已血肉模糊的爪子,问:“你……你是谁?”
他许久都不曾说话了,甚至已经忘了该如何开口了,以前是每日除了惨叫便再不会说出其他词来,如今他连叫都不会叫了。
如此久的时间没开口,此时一开口,那沙哑的声音将他自己都吓到了。
小孩欣喜地睁大了眼,手却没从他头顶上方放下来,他道:“原来你会说话啊?”
小狐狸舔了舔唇,不想去搭理他这无聊的话,只道:“你快走吧,这里不该是你来的地方。”
不管这人是如何找到这里来的,此处都不该是他来的地方,也不知那男人什么时候回来,万一被他撞见了,这人也该没命了。
“为什么?”小孩蹙了蹙秀气的眉头,说:“这里不该是我来的地方,难道是你该来的地方么?你是灵兽对么?为什么会变成这副模样?你伤得好重。”
浑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块好肉,身上的皮毛都被剥得差不多了,牙齿跟爪子都被拔掉了,他还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灵兽。
小狐狸无力地趴在地上,对于小孩的问题他懒得回答,也没力气回答,只道:“不想死就走。”
都过去多久了,没有人找到这里来,也不会有人救得了他,那个男人是那么的强大,不会有人是他的对手,不会的。
他从一出声接触到的人就是那个男人,哪里晓得这世间究竟是个什么模样,他的天地只在这个不知名的洞府里,外面究竟是个什么样子,他从来都不知道。
所以在他的眼里,那个男人是真的强大,既然能将他藏匿到此这么长的时间还不被人发现,定是要很大的本事。
他正要闭眼,但小孩却跟没听到他说的话似的,咧了咧嘴,说:“我叫宸青,你叫什么?”
“……”小狐狸显然没想到这孩子会这样,掀开眼皮问:“你听不懂我的话么?我让你走。”
小宸青摇头,放下了意图给他治疗,却没起到丝毫效果的手,“我会走,但我不会就这么放着你不管的,你是灵兽,就该我管,你先在这里待着,我去叫母亲父王来救你。”
说着,他站起了身,身上有股淡淡的香味因他起身的动作飘到鼻子里,很好闻,莫名的,让从不曾闻到这般好闻的味道的小狐狸有种莫名的安心。
“随你,”他没把小孩的话放在心上,闭了闭眼,继续休息。
抵御痛楚消耗的体力太多了,他得趁那个男人不在时恢复一些,也省得到时候更痛苦。
恍惚间,他听到了小孩渐渐远去的声音,他仿佛还在他耳边说了什么,没听清。
如此也不知过了多久,只晓得自己醒来时耳边便是一阵哭声。
“孩子……我的孩子,你……你如何变成这般模样了,你……”
是道很好听的声音,是他从没听过的声音,于是睁眼一看,竟是个不认识的人,边上站着的就是先前那个小孩。
小狐狸自打出生就被关在此地,见过的人就只有桦垣一人,他也从不认识什么男人女人,只觉眼前这人跟桦垣有些不同,至于有什么不同,他却是说不出来的。
身上的灵力在睡了一觉后明显恢复了一些,他蹙了蹙眼睛上方有些残缺的眉毛,问:“你……你是……”
“别说话了,我儿别说话了……”那好看的人抹着从眼眶里掉出来的东西,手上泛着白色的光,朝他身上指了指。
“哐当”几声,一直缚绑在他身上的链条就这么掉了。
小狐狸惊呆了,睁大了眼不敢相信地看着自己身上,却还未来得及看清,小小的身子便被这个人给抱了起来,她说:“孩子,娘带你回家。”
说罢,她便一手拉着小宸青,一手抱着小狐狸站起了身。
娘?
小狐狸身子极痛,却被这样的一个字眼给说得愣住了,隐约间,觉着这个词万分熟悉,却又那般的模糊,因为从未在他的生活中出现过。
他没有顾身上的疼痛,努力让自己睁大眼看着这个人,“你……要带我去哪?”
他还有地方可去么?这个人是谁?为何能这般轻易地将他从那个地方带离?那个人呢?那个人是不是快回来了?
心里好些疑问,抱着他的人垂眸看他,那双好看的眼睛里充满了他看不懂的东西,水水的东西砸落到他身上,“疼……”
钻心的疼,那种皮肉分离,却又在上面撒了什么东西,刺得他生疼生疼。
“对不起……对不起……”那人抹去那水水的东西,嘴里一个劲儿地说,“娘对不起你,孩子,是娘对不起你,不该……”
后面她说了什么他便没听清了,他清醒的时间只能那么长,无论他心里有多少疑问不解,都未能问出口来,包括自己真的从那个地方出来了的这个事实。
再次醒来不知什么时辰,只闻见淡淡的香气,眼前除了那个小孩跟哭的那个人外还有好些他不认识的人,他才发现自己身上不知何时被缠上了一层又一层的白色的东西,除了那个从见面开始就哭的人外,其他人眼睛也红红的。
一个好看的男人说:“能找回来是好事,槿儿别哭坏了身子。”
有个上了年纪的好看的人哭着道:“冤孽,冤孽啊……”
没人会想到,他们找了十年的孩子再次出现在他们面前时竟会是这般残缺的模样,那一双眼,充满了恐惧与不安,身上的伤,是连灵力也无法直接治愈的。
这才是个孩子,一个方才不到十岁的孩子。
“母亲!”一直哭的人在那个年纪大的人面前跪下,哭喊着:“您便成全了儿臣吧,儿臣知错了,让儿臣,养着这孩子吧!”
孩子?说得是他么?
小狐狸转动不安的眼珠,受伤了的身子一个劲地往床内缩,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人?他们是做什么的?他是在哪?那个人会不会马上就回来了?
“小主子您别动,会碰到伤口的,”不知道戴着什么东西的人伸手过来。
“啊!”小狐狸一惊,瑟瑟发抖,“你……你别过来……别碰我……别……”
“孩子……”那人拎着裙子起来,将他抱在怀里,碰到他的伤口,生不如死的痛。
“罢了罢了。”
老人摇头,抹着微红的眼带上人走了。
他只清楚地记得耳边那人一直在说着“对不起”,那样的温柔,让人昏昏欲睡。
“瑟槿,把人给我交出来!”
突然间,熟悉的声音毫无预兆地传进耳朵里,小狐狸身子一僵,整个人都是恍惚的。
来……来了么?
多久?过了多久了?那个男人,终于来了么?他又要来抽他的骨剥他的皮了么?他……他又要喝他的血了么?
不……不要,不要……他不要……
“小狐,小狐,”小宸青过去抱他,将小小的不足他耳边的孩子抱在怀里,“小狐不怕,我会保护你的。”
“不……你不能……”
好不容易能化成人形,他的身子却抖成筛子,干瘦的小手推拒着身前的小身体,“你保护不了我,他……他很厉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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