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流气血渐渐平复,秦川一展双臂,全身上下再无异状。口中梦呓轻喃,一如饮溪牝鹿初见朝霞,鹿鸣悠啼,青涩稚嫩。
“成了。”烛燃眼中尽是轻快之色,咧嘴一笑,转身走到张怀身前,脚尖轻戳其虚胖的肚腩。“秦川应当没有大碍了。”
阁楼中邢华与文远二人。“牛鼻子老道,我是不是看错了,竟然成功破功了!”二人皆是目力超群,眼前破功之人哪还有半分败象。
破功不同于寻常修为提升,稍有差池便是身死道陨,说是九死一生也不为过。
秦川缓开双眼,感受着体内陌生又熟悉的景象,此时与先前早已是云泥之别,朦胧的灵气化作实质游曳隐约间化作气旋,俨然已是炼气一层。
本不想这么早的脱离这破功后的妙默中境,可是,庭院处传来的嘈杂声响强行打破了这来之不易的玄极境遇。
瞥了一眼周遭顽石摆成的玄异阵图,心中已有定数。烛燃好似幽潭中的明月倒影,乍看之下清清楚楚,可是稍微一块石子落于水中,便再难看得真切。不过此事无伤大雅,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秦川也有,便是玄息尘诀。宗门只传授了一门名为基础吐纳法的口诀,而玄息尘诀是心决。那这玄息尘诀何处得来?
即便是秦川本人,也对这尘决知之不详。此心决乃是秦川之姊所授,但她倒在了逃难的路上,所谓真相对如今而言不过是场空谈罢了。这其中定然牵涉甚广,当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所以没有足够的实力,绝不轻举妄动。
“我们去庭院看看吧,怕是双方要坏事了。”不怨秦川如此做想,着实是庭院内传来的声响实在太大了,高低呼喝声此起彼伏,刺痛着几人的耳膜。
说到这里,有必要事先梳理一下这青阳山上的大大小小的团体势力。
青阳山上除了邢华与文远两个管事,其余者皆是青山宗的记名弟子。
这些弟子又各自扎堆,不过半年时间,便形成了三个团体。第一个团体是以赵逾为代表的南地流亡难民,第二是以雷压为代表的青山原住民,第三个团体同样是南地流亡难民,也就是秦川三人组了。
不过比较特殊的是,秦川三人所行之事不同于常人,故而处处受到刁难,备受排挤。南地之人以为三人是为了取悦邢华,才每日正午甘受烈日曝晒开垦荒田。三人一心向道,反倒成了众人口中的害群之马。
而南地难民与青山原住民本就因为身世境遇不同势如水火,再加上平日里经常发生的口角利益冲突,一来二去更是积重难返。
三方皆是不和,可另两方势均力敌,便又将气发泄在实力最弱小的三人组身上。秦川非是曲意承欢之人,也没有以热脸贴人冷屁股的习惯,境遇可见一斑。好在三人皆是心智成熟坚韧之辈,丝毫不理会这些闲言碎语。
梳理完这不算复杂的关系,在瞅瞅这青阳山上的一桩子破事。
庭院中的嘈杂呼喝声从三人打坐之初便开始了,持续的时间已然不短。将时间回溯至事件之初,一探其中始末。
低矮的篱藩草草地将庭院圈起,庭中歪脖子树七七八八,没有人工修剪的痕迹倒是别有一番韵味,三两枝颤颤巍巍的探出院子,好似怕院中弟子一个不高兴了将其修剪下来。
倦鸟落在树梢慵懒地梳理着羽毛,不去理会扰人清梦的夏蝉。
午后小憩于扶柳之下,旁人一时深一时浅的笑骂两声。不知是谁,见到在烈日下晒得人脸通红的秦川三人,不禁打趣一声。
“啧啧,那三人一如从前,真是憨傻。”眉头一挑,努了努嘴,目中遥遥看向远处三人,面带不屑。
一人挑起了头,迷迷瞪瞪快要睡去的众弟子顿时来了劲。
“谁说不是呢!许是南地之人就是这样痴傻!”雷压不知使的是什么心眼,话音盖过无休无止的蝉鸣,尽数落到南地众人耳中。
众人大呼坏事。双方角力已久,知道各自保留一分,于人于己都少了许多麻烦。可是雷压或许是说到了兴头上,一脚跨入南地难民的雷池之中。
此话一出,甚至连夏蝉也都沉默片刻,似乎感受到欲来的风雨。
赵逾缓缓站起身来。“雷压,今日便把话给我挑明白了,这青阳山上到底是谁痴傻了!”嗓音低沉洪亮,好似天边作响的闷雷。
说来有趣,年不过三十,却萦脱发之恼,一眼望去满是精悍气息。虎背蜂腰,马脸方长,面上狭长的刀疤足有三寸,古铜色的皮肤光泽熠熠;落的个“刀疤”的诨名。
雷压心中暗骂,若是以往遇到此等情境,定然要上前讨教两招,可今日似乎有所不同。他别过头去,不予理会,不知是息事宁人还是巧设心计。
合眼寐于歪脖树下,好似神定,只是时而跳动的眼睑说明其心中不安。
青山一众见今日雷压莫名地怂了,也都耷拉着脑袋,一如曝晒于烈日下的植草。
赵逾咄咄逼人。“你说,我南地之人如何痴傻!”也不知雷压今日犯了什么忌讳,一句话惹得赵逾这个憨皮不依不饶。他欺近一步,青山众人后退三步,再进一步,众人干脆让出一条直抵雷压的直道,个个噤若寒蝉,乖巧得好似吃足了草料的兔子。
气氛已然绷至触及众人的神经,一时间,山雨欲来风满楼,黑云压城城欲催。雷压好似也没有心思假寐了,众人看来,他此时心惶萦恐,将手背于身后,需要手扶着歪脖树才不会倒下。
赵逾可不管众人是何想法,只管虎步而来,一身筋骨在近半年的时间里锤炼得愈发强韧。碗口大小的拳头直捣雷压腹部。
这事儿先许我卖个关子,看看秦川破功之前,阁楼中两个老道设下的赌局。
“你瞅瞅,你青阳的人快要打起来咯”文远细呷香茗,幸灾乐祸道。“几个月前可是所料不差?”
邢华挑了挑眉头,洒然一笑,根本不在意眼前人的嘲讽。“一饮一啄,莫非前定。这事儿啊,只要不是憨蛋儿,谁都猜得出来。”
“不如...你猜猜这强龙能否压得过地头蛇。”邢华松松垮垮地坐着,双指缓缓敲击着松香茶案,好似一位赌场老手,凝目看着眼前人,不知心里打着什么算盘。
文远一看邢华这表情,自然知道他那一肚子坏水没处放了。二人相处了不知多少年,那是一个门门清。
“这事儿也不是不成,不过至少把赌注先定了吧。”文远眼珠子滴流一转,斜眼间看到了邢华坐下蒲团,腹中的花花肠子显然也不短。
邢华似乎是掐准了文远的脾气,此时神态自若。他端起茶杯,吹散上方的热气。“我就要你的听风令,你想要什么等值的东西?”
“你要听风令?”文远一个愣神。“这虽然是个稀罕物件,可是对你来说已经没用了吧。”“这样吧,我就要你腚下的玉柳蒲团。”
二人一拍即合。
若是秦川几人在这阁楼中,看到二人打嗝放屁的市井模样,定要惊掉下巴,此时的形象着实与印象中的一板一眼有些差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