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战局原本是很清晰的,自从蔡阳这边,张晃和蔡恒两支队伍被打败之后,燕王一直占据着进攻的主动权。
但随着燕王增兵上党,局势反而乱了起来,首先新到上党的奖金郑虎和左将军秋玄意见相左,秋玄主张按兵不动,而郑虎则认为蔡军张晃已经一败涂地,应该一鼓作气把河内拿下,形成绝对战略上的优势。
两人意见无法统一,便各自向燕王上书,阐述自己的观点,一个认为应该稳打稳扎,一个认为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结果燕王也犹豫了,一方面他也担心战线扩得太大未必是好事,另一方面他的确是希望能够拿下河内,这样的话,燕军势必会在战略山上据主动。
最后思考再三,他觉得干脆就兵分两路,反正即便分成两路大军,也足以对付张晃和援军了。
结果郑虎带着六万大军,尾随着张晃南下,最后成功将张晃围困在怀城。
张晃连连发出求救信,蔡阳一方面从南方三州抽调兵马北上支援,一方面又命令从上京赶过去增援的蔡奉加快脚步,全力解救张晃。
蔡奉原本想老老实实地直接攻击郑虎,吸引他的注意力,以达到帮张晃解围的目标。
但他二儿子蔡禾却提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他们并没有去解救处于水深火热当中的张晃,而是率兵突袭秋玄。
触不及防的秋玄被打得大败,长子城也丢了,他不得不向燕王求救,燕王二话不说,急忙命令郑虎从河内怀城撤回支援。
结果在回到半路的时候,被蔡禾率领一万精兵伏击,六万人的大军兵败如山,横尸遍野,主将郑虎更是被当场斩杀。
在短短半个多月时间内,局势又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因为蔡禾的围魏救赵之策,燕军上党郡得而又失,秋玄只能是收拢了败兵,屯守在上党北部。
蔡阳东线的压力一下子全部消失,他眼珠子一转,临时结集起来的南三州的八万大军,马上掉转枪头,直指灵州赶来,想把刘扬一网打尽。
这才有了刘扬在嘉麦关被堵截的情况发生。
“侯爷,现在形势极其危急,八万大军挥师南下,徐庆亲自率领一万人日夜兼程,顶多还有十天就能到达淮阴,而我们即使是拿下嘉麦关,从这儿赶回南河,包括渡河的时间,想要把这十几万人全部安全转移,最起码也得要半个月,因此我建议,立刻把这些不相干的人抛去,侯爷全速赶回南河,再做计较。”
临时召开的紧急军事会议上,皇家铁骑副统领骁骑将军周泰直接提出了他的看法,而几乎所有的武将也都赞同他的看法,
但他的提议马上遭到了陈群等文官的反对,认为这样将会极大地损毁南河军的声望,舍去跟随着他们跨越千里的平民百姓,是为不仁。
而武将则认为如果不这么做,最终的结果很可能就会全军覆灭。
两方争论不休,谁也无法说服对方,刘扬并没有按往常一样,让他们投票表决,他看了看坐在主位上,默默无语的刘馨几眼,没有发表任何意见,一个人走出了大帐。
身后同样是一言未发的董厥缓缓跟了上来,伸出手,本想拍拍刘扬的肩膀,但他犹豫了一下又把手缩了回去,淡淡地开口道:“走是为智者,不走是为仁者,仁者和智者当然难以抉择,不过身为武将,老夫觉得周泰等人的想法无疑是正确的,但是我看得出,侯爷心里似乎还有疑问,董某只想跟侯爷说一声,无论你的最终决定如何,董某一定遵从。”
刘扬回过头,看了看眼前这位胡须发白的老者,感激地点了点头:“老将军,毅恒这一路上承蒙您的照顾,这才能走到这里…就像您所说的,走为智者,不走是大义,两条路只能选一条的话,晚辈的确两难。”
大帐设在一作丘陵的顶部,从上往下,可以看到十几万跟随着他来的人正井然有序地朝前进发,因为害怕引起平民百姓的恐慌,前方被堵截的消息并没有散播开来,但其实就算真的传播了,刘扬相信,这些跨越了千里之遥跟随着他从上京赶到这里的百姓们也不会有太多的恐慌,因为他们相信,他们身旁的军人可以保护他们。
六十多个日夜,历经了大大小小上百场战役,现在已经走到了最后一步,他们绝对有理由相信,没有人可以阻挡他们前进的步伐。
“老将军!”刘扬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看董厥,说道,“我想请你帮一个忙。”
“侯爷请说。”董厥郑重地说道。
“以现在的速度,从这儿到嘉麦关,大约还需要一天的功夫,我看大伙儿也已经很累了。”刘扬看了看四周的地形,接着道,“这里的地形,算是比较开阔,有利于我们骑兵机动,所以请老将军安排让大伙儿先在这简单地安营扎寨,休息上一两天。”
“这个没有问题!”
“另外请老将军帮我抽调三百死士!”刘扬抬头看了看远方,暮色的慢慢笼罩了群山,
此刻残阳如血,燃烧的天空如同张开的血盆大口一般狰狞无比。
十几万人如同蚂蚁一般缓慢而又坚定地前行,虽然看起来密密麻麻,但却依然井然有序,走在最前面的是开路的军士,接着是一些身体比较强壮的平民护卫队,然后是用马车拉载着的老弱妇孺、辎重和粮草,接着才是官员、商人,再之后是一些比较强壮的跟随而来的平民百姓,两翼则不时有巡逻骑兵队来回巡视,随时准备应付骚扰,队伍延伸了足足十几里长,像天地间一条蜿蜒爬行的虫子一般,艰难但又坚强地前进,再前进。
“死士?”董厥稍微迟疑了一下,皱着眉头道,“此非为将之道,你身为三军主帅,身系十数万人安危,乃至帝国的未来,这种闯关斩将的事情,有老夫代劳即可。”
“老将军果然慧眼,晚辈并不是没有想到这一点。”刘扬把披风一盘,随便找了块石头,坐了上去,“只是这队伍之中,对淮阴郡地形还算是比较熟悉的,就只有我一人。”
“这个我知道,去年号称蔡家军十大猛将的徐庆被你搅得是狼狈不堪,丢了半个灵州,但据我所知,你那是在淮阴南部,这淮阴北对于大家来说,顶多算是各有千秋,老夫年轻的时候,也曾经在淮阴出任过陷阵都尉。”董厥看了看刘扬,伸出胳膊肘,拧巴起一块肌肉,“老夫虽然已经年过六十,临阵斩将,却不在话下。”
“我当然相信老将军的实力,所以其实还有一件事情要拜托您。”刘扬微笑着站了起来,“徐庆此人好大喜功,而且对去年之事耿耿于怀,所以才亲自领兵急速南下,情报上显示,大约还有十天功夫便会赶到这里,不过按我的估算,可能用不到十天,六天,我估摸着顶多还有六天,他的人一定会出现在这。”
“六天…这未免太快了些,从这到南阳,起码一千六百里的路。”董厥有些迟疑。
“不快!轻骑兵的话,补给充足的情况下,可能五天就可以赶到。”刘扬想了想,伸手从怀里掏出一份随身带着的地图,展开了说道,“老将军,从昌城到南城这一带,我们走过的时候,您可记得有一条峡谷?我想请老将军带一支人马,在那设伏,不求击败他们,只要能帮我拖延五日,我便可以保证这十几万人,安安全全抵达南河。”
“你放心,别说是五日,就算是十日,我也敢跟你打包票。”董厥拍了拍胸口,“只要你给我五百精兵。”
“五百太少,老将军,我给你两千皇家铁骑,另外再拨调五百精通各种工事的黑鹰卫归您指挥。”刘扬狠狠地把拳头一缩,在空气中一挥,道,“我们要打到让徐庆几年之内再也生不出打仗的念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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