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鱼看着突然悲春伤秋的谢珊珊,噗嗤一声笑出来,“天哪,我刚刚是不是听过错了,我们一向以及时行乐为己任的谢家小公主,也开始为前途伤脑筋了?谢伯伯要是听到这句话,肯定会很欣慰。不过,你也不用愁啊,家里只要有一个厉害的就行了,景辰哥那么狂霸拽,你肯定衣食无忧的,怕什么呀,只要当你的小公主就行了。”
谢珊珊抿唇一笑,比那水莲花还娇艳,“小鱼,果然还是你最了解我,你说的实在太对了,悲春伤秋什么的,实在不适合我。不过,既然提到了我大哥,嘿嘿,容我问一句,我大哥那么狂霸拽,还是个暖男,对你更是痴心不悔的,你为什么就不能接受他呢?当我大嫂多好呀,咱们就能天天在一起了。”
额,我刚刚也就是稍稍安慰你一下,你也用不着这样配合吧?谢伯伯啊,我对不起你,难得你的宝贝女儿良心发现一次,又被我的一句话打回原形了。听到后半句的时候,江小鱼整个人都蔫了,使劲扭了一下她的手臂,“你可不要乱说啊,景辰哥只是把我当成妹妹而已,在他心里,我跟你是一样的。你说你整天闲着没事,学人家当什么红娘啊,乱指鸳鸯谱,下次你再敢胡说,我就削你了啊。”
谢珊珊嗷呜一声,挣脱她的手臂,跑到前面,又转身做了个鬼脸,“小鱼,你就骗你自己吧,你明明知道的,就是不承认,你是不是心里已经有了别人啊?想来想去,也就这一个原因,我大哥那么优秀,那么多女人争着往他身上扑,就你老是把他往外推!你说你是不是心里有鬼?你小时候不是有个竹马吗?你不会一直把他藏心里了吧?”
江小鱼听到“竹马”的时候,脑子忽然一痛,但也只是一瞬间。她恢复之后,直接跑上去追她了,“谢珊珊,我心里没有鬼,我心里只有你!哼哼,今天你死定了,看我抓到你,怎么削你!都给你说了一万遍了,什么竹马?你到底听谁说的?我自己都不记得,你从哪里杜撰的?你就是欺负我记忆力不好!是不是!”
谢珊珊看着她追上来,吓得往前疯跑,还不忘转头说道:“小鱼,我错了,我真的错了,要不咱把这一段切了?就当没提起过,我以后保证再也不提了!嘿嘿,请你去吃大餐,为了慰劳你的浴血奋战!”
江小鱼今天穿的是休闲装运动鞋,速度可比她快多了,谢珊珊话音刚落,人已经落在她怀里了,还在做最后的挣扎,又是撒娇又是求饶。江小鱼实在拿她没办法,才放开了魔爪,“好,吃大餐去!”两人手牵着手,肩并着肩,有说有笑地朝前走去。
江小鱼穿着白大褂,利落的短发收在帽子里,胸前挂着医生牌子,走在医院长廊里。突然有人大喊着冲上来,小孩子一般抓住她的衣角,躲在她的身后,小声说道:“皇后,皇后,那是个坏人,她要抓我,她要给朕毒酒,你赶紧帮我把她杖毙。”
话音刚落,一个身穿粉色护士服的女人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手上还拿着药,一脸无可奈何地看着江小鱼,脸上满是求助的神情。
江小鱼慢慢地转过身,双手抓住那名患者的手,温柔地说道:“皇上,您看错了,她不是要害你,也不是要给你毒酒。你难道忘了,她是你刚刚迎进宫的妃子啊,她手上拿的,是亲手给你熬的参汤,补身子的。”
患者眨巴了一下眼睛,慢慢地松开了手,看向刚刚那名护士,撅了噘嘴,才说道:“不,不可能,朕怎么可能会有这么丑的妃子,一定是皇后你搞错了。朕的后宫都是像皇后你这般温婉贤淑,美丽大方的妃子才是,怎么可能会有她那样的。”
额,皇上,你眼光还真高啊!哎,虽然是病了,这挑剔的毛病可一点没忘!江小鱼所在的病区住的都是整个医院最贵的患者,也就是通常所说的vip患者,家里都是有钱的主,格外不好伺候。
江小鱼嘴角抽搐了一下,脸上依旧是春风般的微笑,“皇上,你说我怎么会骗你呢,她真的是你新迎入宫的妃子,她虽然长得不是特别好看,但是她父亲手握重兵啊,您为了国家安危,才将她迎进后宫的啊。难道您不记得了?您不是说以此来拉拢位高权重的那位大人吗?”
患者一听,脸上神情松动,终于完全松开了她的手,指着刚刚那位护士说道:“既然皇后都如此说了,朕就暂且信你,还不赶紧过来,真是不懂礼数,以后跟朕的皇后好好学着点。”
刚刚站在一边的护士感激地看了江小鱼一眼,才走了过去,把人领走了。江小鱼看着两人的背影,轻轻地叹息一声。
穿过第一道门是病人活动区,屋里坐了十几名患者,或坐椅子上,或坐在桌子上,安静地盯着电视看。见有人进来,有一个人忽然站了起来,蹬蹬蹬跑到江小鱼身边,冷不丁地突然鼓起掌来,口中连说“好!好”!
江小鱼似乎早已习惯了这些,也跟着拍了拍手,说了两声“好”,才把他送回座位上。旁边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奶奶,突然拉住她的手,小声问道:“医生,我儿子什么时候来看我啊?”
看着那双满含期待的眼睛,江小鱼只是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温柔说道:“快了,快了,你安心等着,明天吧,也许就来了。”
这位患者几乎每天都会问同一个问题,就像是例行公务一般,可问过之后就忘了,每天重复着。看着她的行为动作都很正常,有时候江小鱼会想,她到底是忘记了,还只是在重复地安慰着自己,结果不得而知,因为没有人知道精神病患者心中到底想的是什么。
江小鱼穿过活动区,又是一道上了锁的铁门,她将门打开,径直走进去,里面是几间病房。路过第一间病房的时候,看到里面是个新来的医护人员,忍不住叮嘱道:“小李,整理被褥和床单的时候,一定要仔细检查是否藏有危险违规物品。一切可能对患者或伤害他人的物品,都不能让他们留在身边,包括戒指和眼镜。”
小李朝着她腼腆一笑,点了点头,“知道了,江医生,我会仔细检查每一个角落的。”
在精神病院,很多患者存在伤人或自杀倾向。三天一次大检查,每天几次小检查,都是家常便饭,不能放过一个有安全隐患的物品。江小鱼曾亲眼目睹过患者自杀,此后对这些就比较在意了。她走到最后一间病房,敲了敲门,才走了进去,柔声喊道:“妈,你今天过的好吗?”
病房里的床上坐着一位五十岁上下的女人,头发梳得很整齐,看到江小鱼进来后,眼睛忽然一亮,开心地像个孩子,“琪琪,你来啦。”
江小鱼快步走到病床前,握住她的手,语声温柔,“嗯,刚上班就来看你啦,今天感觉怎么样?”
女人抬头往窗外看了一眼,小心翼翼地说道:“琪琪,今天的阳光好灿烂,我们能去院子里晒会太阳吗?我想去晒太阳。”
江小鱼一边扶着她的手臂,将她放在旁边的轮椅上,一边笑着说:“好啊,春天到了,外面的花都开了,特别美,还有啊,妈妈最爱的玉兰花也开了,特别香,一院子都是香味。”
女人很高兴,眼睛里闪着光,满怀希冀,她老实地坐在轮椅上,和她一起往外去,“琪琪,你真好,妈妈昨晚还梦到你了呢,不过在梦里,你只有几岁,还没长大,跟个小男孩一样。我拼命地在后面追你,可是你就是不回头看我。”
江小鱼闻言一愣,眼中有暗光掠过,过了一会儿才说道:“是啊,我小时候就是太调皮了,估计总是惹你不开心吧。”
女人急忙摇了摇头,“没有,琪琪小时候很乖,总是喜欢像现在这样叫妈妈。”女人好似回忆起了什么美好的过往,脸上带着笑。
江小鱼把女人推到外面,院子正中是一棵玉兰树,树冠就像一把撑开的大伞,绿叶未绽,万朵玉兰花已怒放枝头,像满树的白蝴蝶随风起舞,满院子都是沁人的花香,极为壮观美丽。她指着那棵玉兰树,笑着说道:“妈,你看,玉兰花全部开了,是不是很漂亮?”
女人看着满树的玉兰花,眼里慢慢有泪水涌出,声音带着一丝哽咽,“不知道为什么我特别喜欢这白色的花朵,但为什么每次看到又忍不住想哭呢?”
江小鱼从口袋里拿住一张洁白的手帕,蹲在她的轮椅前,轻柔地帮她擦着泪,“因为太漂亮了呀,人遇到喜欢的东西,总会忍不住喜极而泣。有句诗叫,紫粉笔含尖火焰,红胭脂染小莲花。芳情香思知多少,恼得山僧悔出家。你看人家因为这玉兰花,都后悔出家了呢,妈妈不过是流几滴眼泪而已。”
女人好似听懂了她的话,忽然就笑了,脸上满是释然,那笑竟比玉兰花还热烈,让人看了,只觉眼眶发热。
两人在玉兰树下,一个坐在轮椅上,一个蹲在地上。江小鱼从口袋里翻出一个指甲剪,笑着说道:“妈妈,你的指甲长了呢,今天我帮你剪指甲,乖乖的啊。”
女人笑着点了点头,一脸温柔地低头看着她,一只手轻抚帽子下露出的细软发丝。开始一个人说话,“你小时候最喜欢我给你掏耳朵了,就坐在院子里,阳光下暖暖的,小小的你趴在我腿上,像小猫咪一样,特别乖。那时候真的是最幸福的时光了,如果没有后来,后来,后来发生什么事来着?我怎么想不起来了?……”
江小鱼的头皮一疼,头发被人紧紧地揪起,她急忙将指甲刀放回口袋里,一只手按住头顶的那只手,一只手轻拍她的胸前,帮她顺着气,“妈妈,你怎么又忘了呢?我不是告诉你了吗,后来咱们就搬家了啊,我和你就到这里来了。”
刚刚还有些激动的女人立时恢复了原有的宁静,手也慢慢地松开了,她低头看着江小鱼,好像在思考,又好像在回忆,最后甜甜一笑,“啊,对了,后来咱们就搬家了。”
江小鱼松了口气,双手将她的两只手抓住,就像哄小孩子一般,温声说道:“妈妈,你乖乖的,这只手的指甲还没剪好哟,剪完指甲,带你去洗头。洗完头发,吹干之后,咱们在出来接着晒太阳好不好?”
女人脸上带着浅浅的笑,点了点头,“嗯,洗头,洗头,我爱洗头,我不喜欢哪里脏脏的。”
江小鱼应和地点点头,又快速地将她另一只手的指甲剪了,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她正要推着女人进去洗头发,就看到一个小护士着急忙慌地跑过来。
小护士刚跑至跟前,就急急说道:“江医生,江医生,不好了,一房的患者又不愿意吃药了,正在闹呢,估计也就听你的话。”
江小鱼低头看了女人一眼,忙蹲下身,笑着说道:“妈妈,你先在这里晒会太阳,我去处理些事情,处理完就过来找你,然后带你去洗头,好不好?”
女人看了看,又抬头看了看那个护士,有些害怕地拉着她的手说道:“那你快点回来啊。”
江小鱼点了点头,又对着护士交代了两句,让她好好看着女人,才慌里慌张地朝病房跑去。刚刚到了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大吼声,“我不吃,我就是不吃!你们都离我远远的!”
病房里有三个人,一个护工,一个护士,还有一个身穿病号服的老人,看上去七十多岁的年纪。小护士正是之前被她叮嘱过的新人小李,看到她时就像看到了救星,连忙上前小声耳语几句,“江医生,这位患者总是不配合,刚刚吃药时,故意把药藏在大牙后面,被发现之后,他还不承认。第二次好不容易喂进去,他用袖子擦嘴的时候,又顺着胳膊把药吐出来了。这第三次,怎么也不愿意再吃了。”
江小鱼了然地点了点头,慢慢地走过去,小声问道:“崔伯伯,你为什么不愿意吃药啊?”
崔老头看到她,神情有了一丝松动,突然伸手抓住她,老泪纵横地喊道:“我不想吃药,他们说吃药病就会变好,可是我不想变好!我不想恢复!这是我应得的惩罚,是我没有管好女儿,是我没有教育好女儿,都是我的错,呜呜呜~我想我女儿了,呜呜呜~”
说到最后,哭得越发伤心,像个孩子一般。江小鱼微微叹息一声,将他扶起,低声安慰道:“崔伯伯,你又忘了,你女儿好好的呢,她临走前还交代过,让你好好配合医生的治疗,按时吃药。只有你的病好了,才能跟她团聚啊。”
崔老头一听,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但又觉得很开心,刚刚还在痛哭流涕的人,突然就大笑起来,“你说的都是真的,我女儿真是那样说的?只要我乖乖吃药,她就会来看我?”
江小鱼认真地点了点头,然后给小李使了个眼色,小李心领神会,急忙山前,将药给崔老头喂了下去。待崔老头安静地躺在床上休息后,一行人才走了出来。
三人走在长廊上,小李好奇地问道:“江医生,崔老头的女儿不是早就死了十多年了吗?你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