耐心是一种优秀的品格,无论是在什么时候,有耐性的人往往在许多事情上都能比普通人做得更优秀一些。
如果是在知识的研究这方面,莉琪自认为是一个相当有耐性的人——无论是出于自身的“个人兴趣”,还是作为一个法术士的职业习惯来考虑,研究法术对她而言都是最合适不过的消遣行为。
她可以为了熬煮一锅复杂的药剂不眠不休的观察坩埚两三天;也会为了研究一个单纯的法术现象不断重复着机械式的施法动作直到搞清楚缘由;甚至还可以目不转睛的观察一朵罕见的花一整天。
当然,这一切必须建立在她对这件事感兴趣的前提之下——如果一个东西能引起她的注意,那她自然愿意在此之上花费时间。不过刑求以及拷问不在此列,她没有将时间花在折磨人上的耐心。
于是当柯特走进莉琪的工作室时,昏暗的空间里只剩下莉琪一个人,那个本应在此被她询问问题的少年已经不知所踪。而她正懒懒散散的靠在椅子上,无聊赖的看着被挂在天花板上的盆栽植物。
跨过堆满各种材料的地面,柯特走到莉琪的身边。地下室不流通的空气里没有血腥味,至少可以肯定莉琪没有在这间工作室里使用过于暴力的手段刑讯逼供,他事先说明的要求看来没有被莉琪当做耳旁风。
“看来你没有弄到什么有价值的情报啊。”不过现在莉琪的表现很明显,她没有能从少年身上问出东西来。所以才会那样坐在椅子上生闷气,“不过那个小鬼被你丢到哪里去了?别告诉我你把他拿去喂食人花了。”
虽然莉琪对柯特坐下的承诺大部分都可以信任,可是柯特依然无法确定莉琪在追问无果之时。会不会用别的办法解决掉少年。柯特虽然说过不想让莉琪杀掉少年,不过却没说过不能让少年消失。
她不屑的冷哼一声:“拿这种满脑子又臭又硬浆糊的家伙去喂食人花,我真怀疑那些稀有的植物会因为消化不良挂掉……那可一点都划不来。”
不过除了那些被她用作实验品培养的食人花之外,莉琪最起码也有十来种不重样的方法能让少年神不知鬼不觉的就此人间蒸。如果她真的有这个打算,那么少年从此之后不会再留下任何痕迹。
看来是柯特的疑问勾起了莉琪的不快,她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同时还抱怨般的对柯特嚷嚷道:“最近是怎么了。怎么到处都是那些圣主教派的信徒?那个唠叨的小姑娘也是,接替格罗斯泰德的那个烦人警备官也是,就连随手逮到的敌人小喽啰也是——搞什么啊。我不记得在奥萨塔利亚自治领里这个教派有传播得这么广泛啊……怎么毫不相关的一些人全都是那玩意的信徒。”
莉琪就像闹脾气的小孩子一样在柯特的面前蹦跳着,可是脸上挂着的却是一副因为困倦而打瞌睡的表情。讨厌某一信仰的争辩在两人之间已经是老得离谱的话题了,柯特倒没想到莉琪现在会提起这一茬。
“每个人都有信奉自己神明的权利,无论是罪人还是奴隶。”柯特笑了起来。他不像莉琪一样厌恶圣主信仰者。“再说,我记得你以前也是‘那玩意’的信徒之一,这样讽刺自己曾经的信仰不太好吧。”
“哼,所以我早就已经不合他们混在一路里了——那些脑袋里的东西全都僵死的家伙连最基本的理性都已经失去了。而且先别急着教训我,柯特……你的情况比我还糟糕,有什么资格说我?”
刹那间的僵硬在莉琪的脸上一闪而过,被柯特随口说出的事实让她想起了过往的记忆,莉琪显得有些尴尬。不过这样的尴尬立刻就消失了。莉琪叉着腰挺起胸膛,面露不屑的对柯特反唇相讥。
“至少我现在已经不在乎这些东西了不是么?”
柯特笑了笑。明显不愿意和莉琪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好啦,这个话题告一段落。我们两人也算是知根知底,相互揭对方的短一点意义都没有——话归正题,那个小鬼是个圣主信徒,然后呢?”
他不打算和莉琪继续提起那些陈年旧事,两人过去有太多事情可以拿来相互纠缠。有些东西已经生了就无法改变,或许后日想起时会成为一种后悔莫及的遗憾,可总是拿出来嚷嚷实在没有意思。
莉琪也不愿意再提那些东西,不快的撇了撇嘴后说:“没错,那个臭小鬼就是一个脑袋已经僵死的混蛋,不管我怎么问他得来的只有那堆废纸里故事堆砌出的狂信教条。不过我可没把他怎么样,只是把他从这里踢出去了而已——如果我没计算错误的话,他应该已经差不多回到了自己的据点里。”
这个消息让柯特稍微感觉到一些意外,他挑了挑眉头说:“真是有趣,我还以为你会给他灌自白剂,让他老实把知道的东西一股脑都说出来呢。在我印象中,这种药剂应该不一定需要喝下去吧?”
自白剂是一种看起来和普通的水一样无色无味的药剂,材料虽然不好入手,不过调制的难度并不大。摄取了这种药剂的人会进入一种特殊的镇静状态,在这种无意识的状态下,他们会清楚的回答问题。
“不不,你不明白,这毫无一点可靠性。”
就算是国家机关,让嫌犯使用摄取了自白剂后进行问话的行为也是违反宪法的——任何嫌疑都不应该被迫成为一个对自己不利的证人。理所当然,心智法术和刑求也同样都被视为非法的行为。
不过莉琪考虑的却不是这个问题:“自白剂的确可以让人处于镇静催眠状态中下意识地回答各种问题,但是麻烦之处在于,人的思想有主观意识、潜意识、无意识三个层次。当主观意识被压抑到最大程度时,潜意识就会成为主导反应的行为中枢,这时就会出现很多诡异的现象,比如说幻觉或是臆想。”
喝下吐真剂之后,你就会老老实实地交待出对方想要知道的真相,“只需两三滴就能让你说出一切”——这种想法其实来源于流行小说中虚构的桥段,现实中的自白剂远远没有这么夸张的效果。
“在这种状态下提供的信息并非完全的事实之全貌,而可能存在潜意识的夸张或者部分省略,而且回答者极易受到询问者的暗示和影响。我要知道的是他知道的东西,不是我想让他知道的东西。”
这种药剂在传说中与操纵人心的心智法术的效果极为相似,但是使用者只需要准备一瓶药水就能达到目的,而不用去钻研那么高深的魔法——如果真的有这么轻松,那那些法术士也就不用研究心智法术了。
“所以呢?就算他什么都不愿意告诉你,你也没有必要放他回去吧。”莉琪很少会放弃到手的东西,主动放回一个可能知道些情报的敌方人员,往往有一些不太光彩的计划,“而且以对方的行为习惯,为了避放回去的人已经变节,这些被视作‘消耗品’的成员大多会被处理掉吧。”
比起这些随时都可以得到补充的下级成员,“真视之眼”肯定更重视自身组织的安全。今天这场针对警备队的袭击行动在警备队的行动下已经宣告彻底失败,那参加这次行动的下级成员肯定会像蜥蜴的尾巴一般被舍弃。
柯特可以肯定,为了避免情报的透露,这些袭击者必然不会掌握更进一步的资料,而且在必要之时会被统一“处理”掉。莉琪选择将他放回去,最多也就是让那个少年成为被主动清理的弃子而已。
从个人情感上来说,柯特不愿意用自己的手将一个本可以拯救的人推向必死的局面,就算对方与自己不站在同一阵线上。
“你还记得‘伍德尔囚人’的故事么?那个臭小鬼似乎把自己当做了殉难者,可是这样的思想是不应该出现在他这样年龄的‘正常人’脑袋里的。这种根深蒂固的想法绝对不可能是他自己想出来的。”
这个故事就算是不信仰圣主的人都耳熟能详,不过柯特并没有作出回应,他看向莉琪,等待她将话语继续说下去。
莉琪的手指轻轻摇晃着,空气中的魔力编制出幻象的投影,出现在不远处的墙壁上:“信仰可以是支撑一个人的支柱,也有可能是吊死这个人的行刑架——瓦解一个人的信仰这种行为就让给予他这一信仰的人来执行好了。”
将少年踢出去的时候,她已经准备好了窥视用的法术,蝴蝶模样的折纸这次带上了更多的法术,远远的跟随着少年离开的脚步。出现在“蝴蝶“周围的事物无一不被法术传递到了两人的眼前。
然后她随手挥动了一下,看着投影中的景象说道:“什么人是盟友,什么人是敌人……这种事情必须用自己的眼睛来分辨。有时候‘盟友’会背后捅自己一刀,‘仇敌’也有可能在危急之时送上帮助。”(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