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梦(1 / 1)

<>乔子渊从屋外进来,就看到云浣正躺在*上翻来覆去的挣扎,子默拼命想固定住她,她却不肯屈服,脑袋一个劲儿的摇,嘴里吐出一句句的“不能,不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她怎么了?”走过去点了她几个穴道,乔子渊这才转头问手忙脚乱的徒弟。

乔子默摸着热汗,喘了口气:“不知道,突然就这样了,可能是做了什么噩梦?”

噩梦?乔子渊眼眸深了深:“她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就一直‘不能’‘不能’的,不知道什么意思。”

乔子渊看了看云浣终于冷静下来的脸庞,再转头看向另一*的白敛,又问:“他呢,一直没醒?”

乔子默撇撇嘴,心不甘情不愿的哼哼:“没呢。”

乔子渊叹了口气,已经三天了,两人都没醒,不可能啊,他的药尽管不到起死回生的地步,却也是疗伤圣品,不可能一点清醒的迹象都没有啊。

“你继续看着,我出去了。”吩咐一声,乔子渊又出了房间,外头的小厅的桌子上,铺着满满的医书札记,他走过去,继续翻阅开来。

白敛感觉自己轻飘飘的,就像置身云端一般,他有些困,有些累,不太喜欢这种感觉,可当他四下张望想找地方落脚时,又发现自己正在一团白雾里,迷迷茫茫,朦朦胧胧,让他的脑子也跟着有些混沌了。

“你真的要这么做?”

“我必须这么做。”对话的声音突然传进自己的耳朵,白敛循着声音的方向望过去,那方的白雾被轻风吹开一点,露出一间山间竹屋。声音就是从竹屋里传来的。

白敛鼓着劲儿想往那边去,发现自己果然轻松地过去了,这种感觉就像在梦里,你想什么,就能立刻做到什么。

推开竹屋,走了进去,屋里正坐在两个男人,一位仙风道骨,清隽优雅,一位俊逸霸气,王者之风。

两人似乎没发现他进去,仍在说这话。

“道人,我很累。”那俊逸的男子一身金袍,看起来尊贵无匹,此刻的他难掩周身疲惫,抚了抚额,语气有些痛苦的说。

对面那被唤作道人的男子叹了口气,喟叹一声:“冤孽,冤孽。”

俊逸男子突然仰头,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道人吓了一跳,忙想扶他,金袍男子却执着的说:“此事只有道人能做,若道人不同意,东方凛愿长跪不起。”

东方凛?他是东方凛?

白敛有些吃惊的看着他,这个就是东方瑾的父亲,崇锦国的开国皇帝,将云浣害得支离破碎的东方凛?

心里有惊讶,有愤怒,有怨气,白敛想冲过去抓着那人的衣领狠狠揍他一拳,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

“你起来再说。”道人无奈的道,一双澄清的眼睛里也满是对眼前这人的悲悯。

“道人不同意,我就不起。”东方凛执拗的跪着。

他如此坚决的态度,让道人又是一声叹息,过了半晌,才说:“你先起来,此事需要从长计议,你先将书信给我看。”

东方凛这才起身,骁勇刚硬的脸上布满了悲哀,他从怀中掏出那叠书信时,手似乎都在颤抖。

看完那些信,道人脸上有了怒气:“这信里的东西,你相信?你相信寰儿会这么做?”

“不信。”东方凛直言:“可是我怕,怕会成真。”说着,眼眸又垂了下来。

道人神情有些复杂的闭了闭眼,才幽幽的吐出一句:“你也会怕,我真没想到。”

东方凛不语,抿着唇看着他。

道人又说:“看信中的笔迹,的确是出自岱钦之手,不过信中的内容,纯属杜纂,寰儿对你如何,你我都很清楚,而这信里头句句粗鄙烂词,也不过都是挑拨离间罢了,你聪明睿智自然能看得出,而朝中政局不稳,后宫争斗又已经开始了,所以,这些就是让你累的源头?”

“是。”已经到了这步田地,东方凛也不在乎尊严了,只满脸悲愤的道:“我修书几十封,她一直不肯回京,这些岱钦亲笔的书信却一日一日的传到我手里……岱钦为人精明狡诈,又擅于谋算人心,他知道只要他一日不退兵,云寰就一日不会回京与我成亲,岱钦要的早已不是我中土江山,而是云寰其人了。道人,你说我能怎么办?若信中所言是真,岱钦真的遣散姬妾,把整个王子府都为云寰腾空了,那我怎么办?我的后宫嫔妾充盈,我明知云寰不喜云家的人,却还是任由那三个女人入驻后宫。我与岱钦,已经有了差距,云寰她会怎么选?我不敢想象。”

“你太不相信她了,她不会介意的。”道人道,语气里是满满的疼惜:“就算岱钦对寰儿势在必得,寰儿的心也在你这,她忍受你宫中妃嫔,忍受云家,都是爱你的表证,东方凛,先让她回来,一切以后再说。”

“不行!”东方凛突然仰目,双眼猩红成血;“我等不下去了,也害怕再这样下去终究会改变,道人你知道吗?这锦绣河山已成了我的拖累,成了我和云寰的障碍,道人,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了……”

“可是……”道人神色悲悯:“可是,太残忍了,那样做,她会疼死的。”

“我知道。”东方凛满脸痛苦:“我也会疼,可是只有这样才能改变局面,只要道人答应,我即日就修书与她,成亲当夜,我会亲手……亲手……”说到这里,他哽咽了,赤红的双目蓄出了湿润。

“看看,你自己都说不下去了。”道人叹息一声:“到了那一刻,你真的做得到吗?东方凛,与其寄望于那些鬼怪之谈,不如争取现在,我知道寰儿脾气刚强,一日不除蒙军一日不会罢休,也知道岱钦居心叵测,这样一日日的拖延下去,只怕再过十年,寰儿也回不了你的身边,可不至于太破釜沉舟,那样太危险了,你拼得起吗?”

“拼不起也要拼,我这一生,除了她,谁也不要!”他咬着牙道。

道人皱眉:“那崇锦国呢?刚刚收复的锦绣河山呢?刚刚脱离蒙军摧残的中原百姓呢?你要为你一己儿女之情,拿全中原的百姓牺牲吗?”道人清隽的脸上露出些严厉,最后只得再劝一句:“你要我帮你可以,我这天寿本也差不多要到头了,用下最后的寿命成全你们也未尝不可,我只是怕你挨不了,而且……”

“十年吧!”东方凛突然打断他,满脸毅气的道:“就十年吧,定下一个限期,让云寰消失十年,我用这十年时间整理河山,留下储君,再去无牵无挂的去找她。”

道人苦涩一笑:“让她消失才是你的目的,你怕她被岱钦抢走。”

“对。”他直言不讳:“我赌不起,也不敢赌,将她留在边境,日日与岱钦朝夕相处,那个男人狡诈歼险,定会用更多卑劣手段得到她,若是她中计,我与她,就真的完了。”

远处的白敛听得迷迷糊糊,还想再听下去,却发现看着两人嘴唇在动,却听不见任何声音了,他想走过去一点,发现自己还是动弹不得……

接着,眼前的景象转换,他从竹屋外,到了竹屋房间内。

还是那位道人,他坐在竹椅上,看着夜半的天空,看着那在夜空绽放的烟花绚烂一时,又无声*,他叹了口气,掐指一算,眉目露出些萧瑟:“东方凛,你真的太冲动了,你要我破天犯戒,又是否知道天道有理,人的变数,比天,多太多了。”

这时,一缕靓丽的倩影娉婷而来,来人是个眉若嫣雪,肤若粉黛的曼妙女子,看年纪大概二十来岁,却没梳少妇的发髻。

“师父。”女子进房,看到躺椅上的清隽身影,不禁怅然:“师父不要担心了,二师兄已经去了,定能及时将大师姐带回来。”

道人点点头,转头看着如玉水般漂亮的女子,叹了口气:“不颜,为师只怕也照顾不了你多久了,你大师姐的事解决后,为师将要闭关,若是还能固住心脉,出关之日,至少也是十年之后了。”

“师父。”女子呜咽着跪在地上,精致的脸上布满了泪痕:“师父,不颜想跟着您,您去哪儿,不颜就去哪儿。”

“傻孩子,你得像你大师姐学习,她比你独立多了。”摸了摸三徒弟的头,道人凄苦一笑。

地上的顾不颜却猛地仰起头,面露愤慨:“大师姐不好,师父五年前算到天寿降至时,她竟然不肯回来,大师姐忘恩负义,我讨厌她。”

道人嗤笑一声:“你大师姐是在追求自己的幸福,她的幸福就是看到天下苍生安居乐业,就是能与心爱男子共结连理,你也应该这么想,不颜,你已经不是小姑娘了,你今年已经二十七了,你不能终身不嫁。”

“师父……”顾不颜抬着湿润的眸子定定的眼前清隽飘逸的脸庞,她咬着唇瓣,没有吭声。师父,我本就打算终身不嫁,你难道还不知道吗?还是,你知道,装作不知道?

这时,外头响起脚步声,两师徒顿时将目光投向屋外,大门被撞开,满脸焦急的俊朗少年,抱着个面色苍白的倾城女子急急的冲进来。

白敛看这少年颇为眼熟,想了半天才想起,这人不是乔先生吗?

再看乔子渊怀中绝美女子,白敛觉得自己的脑子轰的炸了一下,这张脸,不正……不正是他日日午夜梦回,念断愁肠的人儿吗?

无数次的睡梦中,他梦到这个女人,她时而娇笑嫣然,时而调皮捣蛋,时而撒娇撒泼,或妖媚,或可爱,或俏皮,他一度以为自己疯了,竟会从有记忆开始,就总梦到一个陌生的女人,可无法否则,这个女人牵动他的心潮,令他忘却不了……

而她,她现在就在自己眼前,仿佛触手可及,又仿佛遥至天边。

“她怎么样了?”道人焦急的起身,示意徒弟将人在竹*上,伸手一探,脸色顿时僵硬。

“咽了气。”乔子渊双目赤红的说。

顾不颜脸色顿时青白,即使她刚刚才说了讨厌大师姐,可下一秒知道大师姐真的死了,她还是接受不了,大师姐是她的标杆,她从小崇拜她,与她一起学舞,一起练剑,尽管她比大师姐年纪大些,两人却没有阻滞,一直过得很快乐。山上的日子,除了师父给她温暖,就是大师姐与她最亲……可现在……

“师父,东方凛用的‘断魂’,还能救吗?”知道师父不是普通人,乔子渊脸色期待,一双漆黑的眸里闪烁着野豹一般的冷光。

道人叹了口气,抓着云寰的脉把了把,随即摇了摇头:“太迟了。”说着又看了看*上脸色苍白的人儿,满脸悲哀:“以脉象来看,她应是先抵御了烈毒,可运功期间……又走火入魔了,所以毒气比正常时流得更快。”

“东方凛,他真狠。”乔子渊咬牙切齿,捏紧拳头就往外冲。

顾不颜急忙拽住他,叱道:“你先冷静一点,东方凛的计划本就是要毒死大师姐,我们都知道的不是吗。”

是啊,他们都知道,一个月前东方凛来找过师父后,他们就知道了,可是当时他们没有阻止,这便算是默认了不是吗?所以到现在再来后悔,还有什么用?

“师父,起坛吗?”顾不颜道:“若不尽快封印住师姐的魂魄,这一切就白费了。”

道人沉痛的闭了闭眼,寰儿是他一手带大的,如今却要亲自送她去无间地狱,让她饱受整整十年的业火煎熬,还不能确定十年后东方凛是否真的能做到他保证的一切,若是他做不到,若是又起了什么别的变数,寰儿又该怎么办?

“起坛吧。”挥了挥手,他捂住脸,整个人透着萧条。

乔子渊与顾不颜忙手忙脚乱的将起坛的工具准备好,又慎重的双手捧出两只木匣子摆好,这匣子里有两道符,两道血命符,一道是师父用自己的血所画的,一旦烧化启用,师父的功力与寿命都将作为代价被付出。而另一道,是用东方凛的血画的,表明他愿用自己的二十年寿命,换取云寰的封印。

工具准备齐全,接下来就是一场长达整夜的巫法,白敛看着坛上的火光明明灭灭,看着竹*上女子安静的睡颜……不知为何,他心痛得无以复加,他伸手一摸,发现胸前一片血红,看着这抹刺目的红,他愣了愣,闪神的功夫,眼前场景又变了……

竹屋不见了,道坛不见了,山坡不见了,世界恢复了朦胧一片白……

“喂,既然会动就睁开眼睛,少装得要死要活的,白敛,听到没有。”耳边有谁在喊他?白敛皱紧眉头,无力的仰头望天,那个声音是从天上传来的。

“他怎么了?”这是另一道声音,带着微微的沉重与紧张。

“没什么刚才动了一下,可能快醒了吧,师父你先看着他,我去给云姑娘煎药。”

“云姑娘,云姑娘,一个小姑娘就把你的心给迷了?我告诉你乔子默,你要敢对那个云姑娘有什么非分之想,我就逐你出师门。”威赫的声音带着满满的怒气。

“哎呀,师父你胡说什么呢,我只是看那云姑娘顺眼些罢了,不过也不奇怪,对着白敛,就是给街边乞丐我看着也顺眼。”语气里,仍是对白敛的极度不满……

声音越来越近,白敛看着白雾茫茫的天空,看了很久,终于看到了一丝光亮,他欣然一笑,可那光亮突然放大,亮的灼人眼球,他下意识的闭眼,等待一会儿,才慢慢睁开眼,看到的,就是两张略微熟悉的面容。

“诶,他醒了,看吧师父,我就说他是小毛病,亏你还把血雾灵芝散给他用,浪费。”乔子默又开始滔滔不绝的抱怨。

乔子渊瞪他一眼,他这才住了嘴,挪到云浣旁边,离白敛越远越好。

白敛恢复了些意识,直觉自己做了个很长的梦,梦里的东西有些奇怪,又有些混乱,他像个看客般看着一切与自己无关的事,可明明无关,却为何记得分外清楚?

“我……”他想开口,尤其是看到乔子渊这张脸时,他满肚子疑问等着被解惑,可喉咙好痛,痛得吐字困难。

乔子渊把了把他的脉,确定他已经没什么大碍了,才松了口气道:“你已经昏迷了五天了,现在刚醒,先休息一下,有什么以后再说。”

白敛喉咙本就干涩,听他这么说,也就将嘴边的话这才咽了回去,视线一转,转向房内另一张明显睡着人的*,伸手指了指,他刚才听到“云姑娘”的三个字,必然就是云浣。

乔子渊像知道他想问什么,沉了沉脸,才说:“她还没醒,不过没有性命危险。”

白敛松了口气,沉沉的又闭上眼睛,努力想将脑子里的东西消化一下,那些,真的只是他做的梦吗?如果是梦,那他为什么会梦到东方凛?如果不是梦,那又是什么?当年的事实,真的是这样吗?

想不明白,越想偷越痛,脑子里那些场景一页一页不厌其烦的重复着,从竹屋里的对话,到云寰倾城绝世的沉睡容颜……

白敛确定,自己过去的二十年里经常梦到的人,的确是云寰,但不是那样死气沉沉,苍白无力的云寰,梦中的她会对他笑,她喜欢爬树,喜欢桃花,也喜欢芍药……

有时候她会站在沙场,看着满地的黄沙怔怔出神,有时候她又会对他说点什么,可他却听不到,仅仅只能看到她嘴唇不断的动罢了。

这样似真的过了二十年,白敛没料到,这一切居然是充满了鬼怪悬疑之说的。

云寰,云浣,难怪他总觉得熟悉,总觉得只要云浣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他就能猜到她心中所想,原来是因为那些动作,那些表情,这二十年来他在梦中见过无数次,已经熟悉得仿佛成了身体的一部分一般,那不是默契,那成了本能。

这时,另一张*上的云浣突然开始挣扎,嘴里还不断的喃着:“为什么……为什么……”

一声声的梦呓,听起来痛苦极了。

白敛立刻撑着身子想爬起来,外面听到声响的乔子默也极快的冲进来,直冲到云浣身边,按住她的手脚,捻熟的安慰:“不怕,不怕,只是噩梦,只是噩梦……”

一声声的安慰并没让*上的人好过多少,白敛咬着牙,冒着伤口崩裂的痛一鼓作气坐起来,再挪着身子,连鞋也不穿的朝那张*走去。

“你……”乔子默看他竟然下*了,不觉一愣。

白敛没理他,只抓着云浣说手,紧紧的抓着,什么也没说……

似乎感觉到手心的温度,云浣慢慢冷静下来,可紧皱的眉头仍旧没松,嘴里仍旧一句句的喊着:“为什么……为什么……”她紧闭的眼角蓄出泪水,一颗颗的滑进她的鬓发里。

白敛看着心头一阵揪疼,附在她的耳边,慢慢的呢南:“坚强一点,醒过来,云浣,醒过来……”想到那倾城女子睡在竹*上无声无息的画面,他紧张,害怕,只希望这样的画面再也不要发生了。

乔子渊一进来就看到白敛光着脚下了*,他吓得差点掀翻了汤药,震怒的大吼:“你在干什么?谁让你下*的?”话落,二话不说就冲过来打掉两人紧握的手,将身受重伤的白敛拧回*上,愤怒的教训:“你看看你的伤口,又裂了,好不容易结了痂,现在全白费了,我不管你跟那女人是什么关系,白敛,你必须保住性命!”

白敛沉默的躺回*上,视线却始终看着另一张*,见*上人的慢慢冷静了下来,至少没有挣扎了,他才吐了口气,这才看着乔子渊,想问很多问题,却不知怎么开口。

乔子渊端过药来,白敛规矩的接过,咕隆咕隆的喝下。

趁着他喝药,乔子渊也没闲着,把五日前的情景说了一遍,他怎么救下他们,这里是哪里,白敛听完,没发表任何意见,乔子渊看他魂不守舍的,刚要开口,却听他冒出一句:“乔先生,你相信前世今生吗?”

ps:最近忙,留言以后再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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