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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亚德里安一动也不动, 为了照顾对方的身高而微微低下头，说道，“迷雾岛未曾分裂的时候，也曾经和艾泽大陆有过往来，虽然时间不长, 但足够写一本《迷雾岛风土人情》。”
希尔达的母亲掌管着光明教廷内容丰富的图书馆, 但遗憾的是阅读并非她的兴趣，和她那牧师弟弟截然相反，只记得莎莉女士偶然提过，迷雾岛太过偏门，记载非常稀少。
而亚德里安竟连这么偏门的书籍都看过，这家伙……真不愧单身了三十二年啊。
希尔达略略分神时，雾行女王已经和亚德里安打开了话匣子。
对于亚德里安能准确地叫出她们部族的名称，女王似乎感到很诧异，从她的话里希尔达察觉到，这座荒岛——她暂且称之为雾行岛吧，雾行岛并不是没有过外来者，但这些外来者却无一不对雾行岛的存在感到震惊与茫然。
雾行岛就像是被遗忘在海洋深处的一叶扁舟, 而雾行族的居民们则是被遗忘的种族, 那些在海上迷路后登陆上雾行岛的外来者, 就连看到雾行族的肤色发色和瞳色都吃惊不已，更不要说准确的叫出他们的名称。
相比之下, 亚德里安更像是出使的外交官。
“你的博学很让我敬佩, 术士。”雾行女王的语气不再那么尖锐, 也没有再喊出“外来者”这个充满敌视的称呼。
“那么你应该也很清楚——”雾行女王旋过身再次走上了台阶，亮金色的大裙摆覆盖着暗金色的台阶直升而上，当女王端坐在威严的王座上时，那精美神气的裙摆卑微地伏在王座之下。
“我族与你们艾泽大陆的关系，远远说不上融洽。”她冷笑着，就连嘲讽的表情都显得很矜持得体。
希尔达的呼吸停止了一瞬间，但她静默着，目光从女王脸上低垂下来，余光瞄向亚德里安。
这……何止是不融洽，当年艾泽大陆的当权者跟迷雾岛居民的关系，简直说得上是灭族的血海深仇。
她看到亚德里安静默了一会，然后才开口。
“我并非刽子手的后代，更没有过有损双方关系友好的行为，我想睿智的女王并不会拒绝我们之间的合作，对吧？”
雾行女王笑了笑，反问：“合作？我不得不欣赏你的自信。”
希尔达也有些意外，但她并没有贸然插嘴，然后她又听亚德里安说：“如果您不相信，我们也不会站在这儿进行友好的协商，巨鹰给贵族带来的危害，当然比说不清的历史往事要重要得多，您觉得呢？”
这一次，女王沉默的时间更久了。
而在这一次沉默过后，女王命令侍卫搬来了两把华丽的贵宾椅。
“说说你能提供的，和你想要的。”雾行女王做了一个“坐”的手势，说道。
“巨鹰族，我们会想办法阻止它们进一步的扩张，并扼制它们的攻势——至少五年，它们无法对贵族进行有规模的骚扰，”他挺直背脊坐在贵宾椅上，语气平缓，“而我们需要的报酬，仅仅是几艘能出海的船只和一些补给食物。”
希尔达迅速在心中做了估量，对于雾行族来说，这笔交易明显很划算，因为显而易见：从他们抵抗巨鹰熟悉的程度来说，这个民族平时就深受巨鹰的残害，如果能让他们喘息五年——虽然仅仅只是减少五年的损失，用来交换几艘船也绰绰有余了。
但她从表面上看不出雾行女王对此有什么情绪，她的神情没有变化，微微停顿了一会后，才又平缓地说道：“五年？我以为你一开始说的是能解决这个后患，现在突然改口，我怎么知道你明天会不会跟我说你做不到呢？”
亚德里安“呵呵”一笑，看着他优雅斯文的笑容，希尔达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心里“咯噔”了一下，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五年还不够女王陛下您解决‘后患’吗？”他的微笑令他看起来温柔无害极了，“鹰翼人的存在是为了对付巨鹰，而制造出一个合格的鹰翼人只需要几个小时，不是吗？还是说，贵族的人体改造计划出了问题？冒昧猜测，问题是出在精华的变质呢，还是出在融合反应严重不良……”
“啪！！”
“够了，闭嘴！”
拍击王座的巨响和怒喝声同时从上方传来，仿佛晴空忽而炸起的惊雷，雾行女王的脸色铁青，两排装备精良的卫兵一致将长剑对向了他们，表情仿佛是统一模型刻印出的愤怒。
希尔达飞速敲破了手中陶瓷做的茶杯，脸色暗沉地进入了备战状态，陶瓷破口锋利而尖锐，虽不起眼，但用在经验丰富的战士手上，足够割破敌人的喉咙。
亚德里安轻轻拍了拍她握着锋利陶瓷的手，希尔达很意外他安抚性的举动，但还是配合地放下了手。
“你是谁？”雾行女王脸上有着惊怒的神情。
“我是一名术士，尊敬的女王。”亚德里安的神情不变，仍然带着微笑，好像刚刚那个说破人家种族辛秘、导致差点被斩下狗头的人不是他。
“艾泽大陆的术士们最大的特点，就是总喜欢做一些法律所不允许的有趣实验。”他说道，“比如，将魔兽精华灌注到人体身上从而强化人类孱弱的身躯，这确实是术士们的喜好。”
艾泽大陆的术士们？都喜欢？开什么玩笑。希尔达忍不住侧目。
艾泽大陆只有五个术士。其中有两位是她父母辈的，隶属光明教廷阵营，时常到莎莉女士那儿喝茶，终身致力于恶魔文化研究，对摧残人体的实验说不出的鄙夷，还有两个是中立阵营的，俩人是一对儿，平时没事就喜欢钻异时空缝隙，结伴去恶魔的世界浪，最大的心愿是猎杀最高级的恶魔领主，人体实验是什么？没听说过。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听起来就邪恶的职业，黑暗议会阵营竟然只有一个亚德里安，还因为身高的原因被排挤——也就他喜欢什么人体实验了，居然还扯上全艾泽大陆的术士给他当垫背，真是不知廉耻。
向来习惯了对他落井下石施放嘲讽，此时的希尔达忍耐得很辛苦。
所幸的是雾行女王并没有去过艾泽大陆，也不知道眼前这个俊美善辩的外交官是多么的不知廉耻，于是她的态度很明显的软化了下来。
“哦？那么，你的水平如何？”雾行女王微微眯起了眼，话里似乎有别的意思。
亚德里安仍然微笑：“为贵族拖延五年时间足够了。”
这倒是一个滴水不漏的回答。希尔达心想。
雾行女王一愣，随即反应了过来，脸上也挂起了微笑：“那么，我们的交易意愿达成了共识……暂时。”
希尔达松了一口气，但她话里最后的那个‘暂时’却仍令她的警惕心居高不下。
雾行岛是他们的天下，对方随时都能反悔。
“那么，请两位贵客暂时在王宫休息养伤。请原谅之前的怠慢。”雾行女王说完，就吩咐侍卫整理两间贵宾休息的客房，就在这时，希尔达忽然感到自己的手一紧，猛地低头一看，才发现是亚德里安牢牢握住了她的手，他掌心的温热仿佛透过皮肤，传到了她的血液里。
“谢谢，给我们一间房间就好。”他侧过头温柔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对雾行女王说道，“我和希尔达一向很亲密，更何况有些计划还需要跟她商量。对吧？”
一向？要好？
一瞬间，鸡皮疙瘩在希尔达除了脸之外的部位飞速冒起，但她还要保持微笑。
雾行女王似乎对他们的“关系”有些吃惊，但并没有对此发表什么意见，顺口就答应了。
……
然后，在七个强壮的鹰翼人的“护送”下，希尔达和亚德里安不紧不慢地穿过大街道。
主街道两排是充满异域风情的楼房和小屋，翠绿的琉璃屋顶和朱红的支柱，色调活泼鲜明却并不显得轻浮，反而给人一种历史沉淀后的厚重，令人大开眼界。
希尔达发现街边有不少小摊，但街道上却并没有平民，只有戒严的卫兵，他们一个个手握着长枪，枪头锋利的刃口反射着明晃晃的寒光，猛一看过去就像两排尖刀铺就的路。
而他们正从顺着这条尖刀铺的“路”，走向未知的原始森林。
……
令希尔达吃惊的是，迷雾巨鹰的老巢竟然离雾行王宫不远，从高处远远看过去，巨鹰的老巢是漆黑的一片区域，一棵棵烧焦的参天巨树，仿佛是一具具狰狞的树巨人焦尸，那崎岖怪异的枝干努力地伸向天际，像是它们不甘地伸出的利爪，祈求神明赐予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