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旁人的嘴里听见自己已经死了的消息,封贤的心情无疑是复杂的。
“啊嘞,主子……主子你没事吧?”
封贤望着窗外投进来的美丽月光,心道,出大事了。
她什么时候死的?
漂亮的眼眸低垂,瞅着被笔杆刺头划伤的掌心,半晌说不出话来。
封贤很难过。她怎么就死了呢?
“主子?哎呀!伤的怎么样?疼不疼?我去拿药箱!”
阿芳慌里慌张的跑出去,诺大的闺房就剩下封贤一个人发愣。
鲜血在掌心渗出薄薄一层,细长的伤痕看起来十分刺眼。
阿芳心忍不住疼了下,苦口婆心道,“主子以后还是注意些好,女孩子家的,留了疤总归难看。好在伤口不深,要不然后悔可就晚了。”
封贤一动不动似个木头人,阿芳没留意只当主子是疼傻了。
上了药包扎好,封贤神色动了动。
掌心被包扎成蝴蝶结,小巧又可爱。阿芳献宝似的站在那,“怎么样?阿芳最喜欢的就是打扮主子了。”
封贤原本哀伤的心情一下子被丑陋的蝴蝶结冲垮,幽沉凝重的眸子晃了晃,“阿芳呀,昭然皇帝是怎么死的?”
阿芳沉浸在‘给主子装饰蝴蝶结’的喜悦里,想也没想,“怎么死的?过劳死的哇!要我说,这昭然帝真是个好皇帝,年纪轻轻没留下半个子嗣就把自己累死了,啧啧,主子千万不要学他,大好的富贵还没享受,整天起的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哎呦,那过的是啥日子?”
封贤还没从‘过劳死’的冲击走出来,就听阿芳继续道,“要我说,当皇帝还不如主子当地主痛快呢!哎呀,不过昭然帝勤政爱民真是位好皇帝,可惜是个短命的。”
“……”
封贤捂着心口,憋出了内伤。
是谁说她武功盖世内力深厚,上山能打虎下水能捉鱼?文能治理家国天下,武能平定四海九州?
她不过是起的早了点睡得晚了点,批阅奏折勤了点,怎么就能赶上过劳死的潮流?
而且一死,还是三年!
封贤想起自己在御书房挑灯批阅奏折的情景,莫名有股想哭的冲动。
她当时觉得累,丢了笔打算偷懒眯一会。然后…一睡三年?
“唔,主子你咋了?”阿芳瞧着主子状态不大对。心道,可别魔怔了呀。
封贤陷在回忆里,怎么也想不通。好好的,她怎么就死了呢。
三师父医道高超,没学到十成十,但五六分的能耐她自认学的尚可。
若她身体出了问题,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
堂堂帝王,死于猝死。
封贤真不知该说自己蠢,还是…极蠢。
想多了,脑袋就容易卡壳。
封贤恼怒,一巴掌重重拍在桌案,蝴蝶结负隅顽抗仍是被拍散了。
封贤咬着牙,伤口处疼得钻心硬是一声不吭。她怎么就忘了,这不是自己的身体,没有内力不会武功,弱的喘气都觉得累。
阿芳冷不丁被主子吓到,坏了坏了,主子真的魔怔了。又见乖巧的蝴蝶结惨遭蹂躏,一时之间,不知该心疼主子受伤的手,还是心疼自己受伤的心。
“唉,主子,脾气不要那么暴躁嘛。你看刚绑好的蝴蝶结……”
话没说完,一道旱雷劈了下来。“咔嚓!”
天地瞬间明亮,夜色被粗鲁劈开,封贤木头疙瘩的脑袋终于灵活起来。
记忆交织,有原主的,还有她自己的。
一切始于混沌,直到终于有了哭声。
“父皇…父皇你睁开眼看看满儿呀!父皇!”皇家子弟多早熟,五六岁的孩子已明白生离死别。汹涌的泪冲刷着稚嫩的脸庞,一行又一行。
“义阳王莫要再伤心,就让先皇安静走吧。”
“相王?呜呜呜,父皇没了,相王我该怎么办?”
“王爷无需慌张,先皇在天之灵会护着王爷的。”
画面翻转,金銮殿上。为首的是个端庄威严的女子。“先帝早逝,幸留下遗诏,传位义阳王,众卿可有话说?”
“愿遵先帝遗诏!”
“愿遵先皇遗诏!!”
“……”
眼看着江山易主,那个从战场捡来的孩子做了皇。
眼看着肉身被送入皇陵,死忠臣子舍了富贵守在她陵旁。
眼看着自己的皇后成了太后凛然坐在龙椅侧。眼看着生前帝王化成了游魂难上奈何桥!
五味陈杂,幡然顿悟。原来她,是真的死了。
翻看着记忆里的‘自己’屡次三番被众多游魂挤出奈何桥,活着的时候乃天地至尊,死了竟被一群恶鬼欺负,最后委委屈屈的寄身在大柳树内。
封贤见了这一幕,气的想要骂娘。
靠着柳树供养生机,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她的灵魂这才没有消散。
要怪,就怪天上那道该死的响雷,好死不死正好劈中大柳树,硬生生将她劈了出来。
正好撞上封家小地主磕死在石头尖上。
风一吹,她就附在了这具年轻的躯壳里。
待她明白过来,画面又有了变化。
弱小的身子颤着肩膀跪在地上哭泣,封贤一见这人模样顿时明了,正儿八经的封家小地主,感情是个小哭包。
“哭!就知道哭!你瞧瞧你这懦弱样,说你是封家地主,谁信呀!我辛辛苦苦把你奶大,咋滴!让你把你大哥接进家门来,难为你了?”
“老娘一辈子就这么个儿子!奶水全被你喝了,他一滴都没吃过。你也算是娘的女儿,就不能发发善心,可怜可怜你大哥!”
李氏左手叉腰右手拎着软皮鞭,恶狠狠道,“说!让不让你大哥进门!”
封小地主哭花了脸,她是个哑巴,不能说话只能跪那干摇头。
李氏恼羞成怒,“好呀你!翅膀硬了!我让你不听我话!让你不听我话!”
软皮鞭打在身上啪啪响,当真是哑巴吃黄连,有口说不出。
……
“主子?主子你怎么了?你可别吓阿芳呀!”
封贤从记忆里走出来,惊觉出了一身冷汗。
阿芳紧张的看着她,急得快哭出来。“主子,主子你看我,看我,我是阿芳。”
封贤嘴角一抽,唇瓣动了动。“阿芳,别闹。”
阿芳眼睛眨了眨,抱着封贤就开始嚎丧。“太好了主子,主子你脑子没坏,你还记得阿芳!”
封贤脖子被勒的紧,又被那句‘你脑子没坏’气的没了脾气。什么叫做她脑子没坏?听听,这是丫鬟该说的话么!朕要还活着,非定你个大不敬罪名!
“…阿芳和我情同姐妹,就请姑娘好好待她。”
晚风吹过,封贤后脊背一凉,“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