槲叶的嘴角抽了抽,她心中暗自无语,看来这锦衣卫还果然是够冷血无情。
损兵折将而且现在反被倒坑一把的槲叶的心中瞬时憋屈,她不仅没有从中获得任何利益,也没有能够让这两个人对付得了暹罗国师,反倒要把自己送到了薛浸衣手上,这一去不要紧,如果是薛浸衣在她身上挖出了什么事情的话,那最后结果就是她最后的一张底牌都会消失殆尽的,他们死了不要紧,但他们一死,他的大哥就再也没有东山再起之日了,他的大哥就会被那个贱人还有暹罗国师,这对狗男女彻彻底底的赶下台,说不定还有性命之忧。
不行。
槲叶努力了这么多年,就是为了扶持的大哥坐上暹罗的王位,这样他们兄妹俩才不至于受欺负,光是说服温枳能够帮他们,槲叶就花费了不少的力气,槲叶和温枳在大明谋划这么多年,受尽了羞辱和痛苦,槲叶怎么可能让这一切如此轻而易举的就灰飞烟灭?
她一定不能让薛浸衣发现端倪,一定要保护好他们来之不易的一切,绝对不能让那对狗男女得宠,否则槲叶即便是死,也不能够死得安宁。
曙天和宋邶找了一辆马车,他们把槲叶绑在马车车厢里,两人都坐在外面,时不时的会往里看一下,两个人都很默契的不想和槲叶待在同一个地方,这样他们的心情都会受很大的影响的。
“宋大人,你觉得槲叶所说会不会是真的,她是不是又在筹谋一些其他的事情,就是想让我们带着她回金檀,她是不是要对金檀周家不利呢?”曙天很小声的问道。
他一直很担心,槲叶会继续的为非作歹,他从不相信槲叶的任何一举一动,自从菅野城被槲叶欺骗以后,他对这个人简直就恨之入骨,一想起那三具冰冷的尸体,他都恨不得把她剥皮拆骨。
自从他们离开菅野城之后,青藤卫也派出了不少人去搜寻槲叶的踪迹,但都了无音讯,他当时内心是真的觉得,也是真的希望槲叶去死的,之后他可能觉得槲叶死了,所以稍微的松了一口气,但是现在槲叶居然还活着并且掌控了不少日后他们会需要的东西,他也就只能把她带回金檀周家,万一她要说的事情和她所了解的东西会对金檀周家有用呢!
不过即便是这样,曙天也真的是很担心槲叶会突然变卦,会对金檀周家造成很大的危害,这就是他一路上都在担心的事情了,他甚至是有想过就在半路上把槲叶解决算了。
宋邶只是轻轻的瞟了他一眼便知晓他心中所想,因为曙天实在是不会掩饰自己的情绪,宋邶直接说道:“曙天,我知道你心里对槲叶的忌惮,也知道你害怕槲叶针对金檀周家做出什么事情了,但你要知道,我们要做的不是只是害怕,我们不往前进,不去找她所知道的事情,那就永远都不会知道了,要是这样,你青藤司死的那三个兄弟,他们的死就毫无价值。”
曙天没有回话,宋邶再次劝道:“曙天,我知道你想杀了槲叶,我明白,我也想杀了槲叶,我也不想放过她,她害了那么多人,害了那么多大明的百姓,也害死了你兄弟,你有多想杀了她,我很清楚,但是你不能这么做,至少不应该由你来动手,因为槲叶知道太多事情,就是你现在就杀了她,那个逃跑的暹罗人怎么办?他们和白莲教也有勾结,纵使我现在对你们少主有一些埋怨,那我还是想和她一起合作,她对付暹罗人,我对付白莲教,我们各司其职,终有一天,我们可以铲除他们,所以,即便是你心中再恨槲叶,你也需忍着,至少要等她没有用处的时候,你才可以要了她的这条命,否则你不可以再动这样的心思,绝对不能,人不是每时每刻都能控制住自己的。”
宋邶简直觉得自己是在劝儿子一样,他这一辈子还没有一次性的说过这么多的话呢,尤其是还在劝解别人,他身为一个锦衣卫一向是话少,冷面,什么时候扮演过这种角色,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看着曙天这个样子,他心里总有一种不安的感觉,那种不安的感觉,促使了他来劝曙天。
被宋邶这么一番话说下来过后,曙天暂时放下了杀掉槲叶的想法,可能他还是不放心,时不时的我会往马车里瞧瞧,但是槲叶,除了发呆就是睡觉,在赶路的一天一夜的过程中,槲叶说过的话,总共就那么一两句,还都是他们在换马车的时候,她抱怨了马车太颠,或者是他们俩不给她吃太多东西,基本上就是这些鸡毛蒜皮的抱怨,其他的一句话也不说,曙天有时候会主动的问她的话,想要套出一些什么东西来,可槲叶都不说话,最终曙天还是放弃了,他就想等着现在回金檀,再和槲叶算账。
“你的想法是对的,槲叶的嘴太硬,凭咱们俩就口头上的功夫是撬不出什么来的,都不如干脆地回了金檀之后再对付她,金檀就是你们青藤司的地盘了,到时候不会有任何阻力,你们就可以慢慢的和这些人算个账了。”宋邶觉得曙天的说法是对的,与其他们在这个路上和槲叶没有任何结果的斗智斗勇,倒不如轻轻松松地看好槲叶,然后把她带回金檀周家,让薛浸衣来对付她,那岂不妙哉。
话音刚落,曙天和宋邶两人短暂地对视了一眼,然后就没有再说话了,宋邶看出来的曙天欲言又止的样子,他觉得曙天有什么话想要说,但是既然曙天没有先说出口,那宋邶也就没有追问下去,他一向不是一个喜欢追问别人的人。
除了他人生的例外,就是追问了薛浸衣,然后一而再再而三的被耍,到如今,他才终于明白原来自己的坚持才是对的。
人不要一昧的对别人无条件的好,因为不会有人把无条件的好当作一回事情,即便是想薛浸衣那种理性分明的人,她更是会将自己的目的加注于别人对她的感情之上,薛浸衣甚至不会多看他一眼。
那些传闻中说的话还真的是对的,薛浸衣,当真是一个冷血无情,不会把别人的感受当感受,不会把别人的感情当真感情的女人,她根本可能就不值得自己去喜欢。
宋邶想到自己被薛浸衣耍弄了这么久,他的气突然就上来了,在心中冒出了一个想法,他就想这一次去了金檀之后,就做完自己该做的事情,就再也不会和薛浸衣有任何的瓜葛了。
不行!
这个想法刚出来,就不知道自己心里的念头摁下去,他只有一个理由,那就是他为薛浸衣做了那么多事情,为薛浸衣付出了那么多,无论得不得得到回应,他总不能半途而废。
要么得到的全部,要么就被薛浸衣伤得彻底,如今这样扭扭捏捏的,担心自己被伤害,明明渴望却又不往前进,明明知道过去有误会又不肯去接受,害怕被伤害,这算什么,这岂不是会让自己觉得自己是无用的,这让他的感情变得更加的廉价,更加的自卑,这不是真正的宋邶。
这从来就不是他!
他要做的就是遵从自己的内心,一心一意的对薛浸衣好,即便最后,一无所有,至少,薛浸衣会知道他是真心实意对她的。
不错,这才是他应该去做的,也是他想要去做的,刚刚自己心里的内心埋怨,究竟是在想什么啊?
宋邶此刻为自己刚刚心里那种想法懊恼了起来,他觉得自己已经陷入了一个牛角尖里,他为什么一定要纠结一些薛浸衣喜不喜欢他的事情呢?他如此纠结,如此计较自己付出的得失,如何能够算得清究竟薛浸衣会为他付出什么呢?若是他不能全心全意地为薛浸衣付出,那如同是薛浸衣那般防备如此重的人,又怎会为他先抛出真心的?
既然自己先喜欢上的,那他就得付出加倍的努力,才能让不喜欢他的那个人喜欢他。
毕竟薛浸衣从一开始在她还需要利用自己的时候,还需要让自己为她当挡箭牌的时候,她就已经拒绝过自己的。
薛浸衣的确是利用过他,并且还不止一次,但薛浸衣从来没有利用过他的感情,薛浸衣从来没有说过,也没有暗示过什么,宋邶喜欢她就要为她做什么,这种事情,她从来没有强制性的要求过宋邶去做这件事情,宋邶是局里的一枚棋子,但这名棋子却是随心所欲的,她的利用从来就只是对宋邶的一场赌博而已,而被利用的宋邶,却是心甘情愿的为她做了这些事情。
当然,也不光是为她,其中薛浸衣也帮了他自己不少,一而再再而三的救他,暗中帮他摆脱白莲教,又帮他瞒下白靥这件事情,薛浸衣所有东西都思虑的很周全,不可否认,她是利用了自己,但是却什么都不欠自己的。
就在宋邶心中终于想明白了这些事情之后,曙天终于把他自己心里憋了很久的话说了出来。
他先是看了看宋邶的表情,他觉得宋邶现在可能正是需要听着这话的时候,曙天在百般犹豫之后,还是开口了。
他问:“宋大人,你说你刚刚对我们少主有些怨恨是真的吗?你是真的怨恨她一直在利用你吗?”
宋邶顿了一下,他确实没有想到这种劝慰性的问题会从曙天的嘴巴里问出来,他是知道曙天对薛浸衣别样的感情的,他觉得曙天并不会像对普通的人那么对他,好歹他会有一个对情敌那样的敌意,可是曙天完全没有。
“并非是怨恨,只是一些懈怠而已,不得不说,你们少主果真是很绝情啊!”宋邶苦笑了两声,他越想起以前和薛浸衣待在一起的画面,每一字每一句他就觉得越苦,即便是自己刚刚下定了决心,但那种苦涩的感觉,还是在他心中荡漾开来。
曙天吐了口气,他掀开车帘,槲叶此刻正在酣睡,看起来雷打都不会醒的样子。
曙天放下帘子,他突然勒住马,马被吓了一跳,在原地停了一下,然后疯了一样的冲了出去,整辆马车都被它拖得一颤。
而这个时候曙天再一次往车里看去,发现槲叶只是翻了个身,她的姿势可能因为刚才马车突然冲了出去有了一些变化,但整个人还是在酣睡的样子,曙天放下戒心,轻轻放下车帘。
宋邶早知他要做的事情,在他勒住马之前就抓紧了车身,所以他才能毫发无损。
曙天平静的有些死气沉沉,他说:“宋大人那么聪明,怕是早已看出来了,我对少主的感情不一般,或许这种感情是崇拜,也可能是喜欢,但总归我是想永远远远都在在少主身边的。我们这些人从小和少主都在金檀城长大,金檀那个时候还没有驻军,还并非是周家当家的这般盛况,我们就在那个城里长大,我们跟着少主一起在金檀捣乱,那些年是我们这一生过得最幸福的时刻,自从少主披甲上阵,我们的幸福戛然而止,从那以后也开始变得沉默寡言,再也没有了年幼时的那副天真的笑脸,即便是这样,我觉得我对少主的感情也从未变过。”
听着曙天诉说自己这些年和薛浸衣的一点一滴,宋邶的表情逐渐的变得有些奇怪。
但曙天也敏锐觉察到了,他笑了笑,说:“但是比起我,我倒是更希望你跟少主在一起,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觉得少主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无论在哪种情况下都会平常的时候不怎么一样,可能是我的错觉,但是除了我们之外,这个世上几乎是没有人对少主全心全意了,哪怕是我们也可能有自己要保护的东西,要考量的东西,你是第一个我见过对少主如此义无反顾的人,所以我希望你再等等她。”
你再等等她,她只是跟我一样认不清前路。
宋邶抬头望向前方,他们已经绕过了这片山丘,过了眼前的这一片枫树林,就是金檀城了,他甚至都能看得见金檀城的匾额了。
“我们到了!”宋邶轻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