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大约错过了至少好几百部电视剧。
有韩剧,日剧,泰剧,美剧。
夏晴多一接触到收银台边的电脑,随便点开了一个播放器。
“梆”的一声,新世界的大门,特别像故宫那道经历了无数历史的沉重大门,一点一点缓慢地向她打开了。
夏晴多如同很多活的没有什么大理想的菜场大妈一样,沉迷于各种电视剧中,不可自拔。
理想本来就是个奢侈品,还是一个很有意思的奢饰品。
他可以使人的生活两极分化。
要么活成笑话,要么活成神话。
目前为止,夏晴多的人生就像一场笑话。
她以前的梦想是做一个世界级的名演员,结果现在成了东三里夏多超市的收银员。
呵呵,这落差!
这是夏晴多来到2016年的第六天,前三天醒了就睡睡到想死,后三天醉生梦死天天看剧。
十几年啊,知道有多少部经典是她没有看过的嘛!
就算一年只有一部,一部看三天的话,不看个三几个月也是看不完的。
于是,夏晴多显得很忙。
早上一睁开眼睛,就惦记着来超市。
一来超市,就惦记着打开电脑。
一打开电脑,什么烦恼好像都没有了。
2002年虽然很好,但2016年也有让她无法拒绝的地方。
“又看韩剧,你不知道我们国家现在禁韩啊!”
超市的玻璃门被推开,那句“欢迎光临”还没来得及脱口而出,夏野的声音乍起。
吓得收银台后的夏晴多一个哆嗦,她赶紧把正在播着的韩剧,点了暂停。
画面刚好就定格在欧巴帅气又情深的脸上,1080p,清楚的好想舔屏。
夏晴多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一抬头看见她儿子的脸,虽然也帅吧……但她不想跟他吵架,弱弱地回应:“那我看日剧行吗?”
夏野的脸色一变,想说“重点是这个吗”。
夏晴多很有眼色地道:“哦,我们和日本还有历史遗留问题……那我看泰剧,萨瓦里卡!”
夏野觉得自己要被他妈气死了,揉了把黑色的毛寸,叫:“妈,你能不能有点追求,不要活的像一条咸鱼?”
这时候和她谈追求,简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夏晴多皱了下眉,委屈地说:“我哪像咸鱼啊,咸鱼还会瞪眼睛!可我有朝你瞪过眼睛吗?”
妈呀妈呀,投胎需谨慎啊!
夏野磨了磨牙,又揉了把毛寸。
他的亲妈啊,简直了,不愧是被国戏电影学院除名的学生,这演技超一流的。
前天问他“儿子,到底什么是微|信,什么是支|付宝啊?”
昨天又问他“儿子,泥煤,尼玛,还有mmp是什么意思啊?”
关键演技很自然,眼神很懵懂,演的真好像是一睡十几年才醒的植物人,和时代接不上轨了。
不就是不想告诉他,他爸是谁嘛!
为了这个,还整了个剧本来对付他!一套的一套的使连环计啊。
简直太伤人自尊了。
他下定决心了,周末就去剃个光头。
要不然,头发迟早要被他自己撸光了。
他可不想才十几岁就成了秃头。
夏野越想越气,借题发挥地说:“妈,夏晴多,我正式通知你,我要和乔大唐乔木兰一块儿组个乐队,参加下个月举行的《超级乐团》比赛。
肯定得请假,学校要是不同意的话,我就退学。
”
夏晴多愣怔了一下,她在纠结自己是生气合理,还是不生气。
实际上,她真的不想生气,甚至还想鼓掌。
熊孩子,虽然熊吧,但超级有勇气。
反正她十三岁的时候,是没那个胆子和她妈嚎“我要退学”。
也不知道熊孩子的爸到底是谁,这就给她死怂死怂的基因,来了个大升级。
想象中的狂风暴雨并没有来袭。
夏野还以为他妈气傻了,瞪了他半天都没出声音。
他的心里正嘀咕,他是想气她来着,但没想过要气死她。
可夏晴多纠结了一阵儿,说出来的话别提有多绕了。
“你要是退学了,我妈是不是得弄死我?毕竟,我是你妈!这样算的话,我没一点好处的。
不行,绝对不行。
凭什么你任性,我挨训啊?”
这帐算的……也太伤人了!
人家乔大唐才跟他妈说了句组乐团,就被他妈一拖鞋拍在了脸上。
可见,亲妈和亲妈也是不一样的。
夏野咬了咬牙,伤心欲绝,可还是嘴硬地说:“反正,我已经通知你了。
以后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负责,我自己的人生我自己过。
我不想活的像你这样,要追求没追求,要出息没出息。
”
夏晴多一怔,抬眼去看夏野。
可夏野不想和她对视,轻轻地瞥了她一下,别过了眼睛。
夏晴多就是被这一瞥彻底刺激到了,如遭雷击。
她儿子什么时候走的,她不知道。
又来了多少顾客,她不知道。
结账也总是结错,陈小玖实在是看不过去,把她从收银台挤了出去。
她就坐在红色的高脚凳上,晃来晃去,一双眼睛看着外面熟悉又陌生的花花世界,大脑混沌一片。
外面的天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黑透了,夏晴多浑浑噩噩地出了超市,一路上遇到四条狗,三只猫,敏感到狗见她绕路、猫翘着尾巴冲她喵喵叫,她都觉得那是嘲笑她的姿态和声音。
她浑浑噩噩地回到家里,几乎是瘫在了床上。
她没有开灯,眼睛睁开周遭是黑的,眼睛闭上周遭还是黑的。
真的特别特别想,一睡死回去。
包包里的破手机,就是这个时候响起来的。
她一开始没有接,可是手机消停了没一会儿,又再次响了起来。
夏晴多只能很费劲地把手机从包里倒出来,点了接听键,电话的那一头,顿时传过来很熟悉的声音。
“死丫头,这么久都不接电话,超市关门了没有?”
一听见她妈的声音,夏晴多再也克制不住感情,眼泪如疾风暴雨,说下就下。
她边哭边说:“你们去什么南极啊,多冷啊,还浪费钱,快回来吧!看看你们家的宝贝女儿,怎么一下子老了这么多呢!”
实在是太恐怖了。
活下去,需要特别大特别大的勇气。
而不是和那个臭小子生气。
周珍丽吓了一跳,语气来了个三百六十度的大转弯,在电话的那边温柔地问:“哎哟,晴多啊,你这唱的又是哪一出戏?”
门外偷听的夏野一推门走了进来,他开了灯,夺过了手机,镇定地对着手机说:“没事儿,姥姥,我妈她喝醉了。
姥姥姥爷放心,我向你们保证,一定能照顾好自己和妈妈。
”
周珍丽叹了口气,“怎么办啊?女儿还没外孙懂事!”
夏野又安慰了她几句,随后挂了电话,他把手机扔在了他妈的跟前儿,面无表情地走了出去。
夏野没有回房,一个人立在宽大的阳台上,看着遥远的夜空,心里的怒火一下子全没了。
生平第一次看见这个女人哭的这么惨,忽然间意识到,他可能真的伤了她的心。
平心而论,他并不想让她这么伤心,便在心里想,算了算了,和她也没多大的仇,要不还是听她的话吧!
屋里。
昏黄的灯光像是有一种治愈的魔力,使的夏晴多适应了灯光之后,一下子就缓过了那个伤心劲儿。
她擦干了眼泪,看着静静躺在枕头边的诺基亚8910,一伸手捞了过来,再一次打开了录音功能。
“2002年的夏晴多,我是来到2016年的你。
梦想一点都没有成真,你不是影后,活成了连瞪眼睛都不会的咸鱼。
曾经的十八线,现在变成了108线。
不对,其实是没影儿……而且,我三十二岁了,可能真的回不去了。
夏晴多,三十二岁了,你还有追逐梦想的勇气吗?”
真不是矫情,三十岁其实挺可怕的!
与二十九有着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
会让人觉得太可怕了,哇,天啊,我都三十了。
可三十了也得活下去不能去死啊!
于是再活两年,三十二岁,就没有多大感觉了。
就好像虱子多了不怕痒,年纪大了也就不发愁了,反正都三十二了。
但十八岁的夏晴多没经历过三十岁的时光,甚至都没经历过二十岁的岁月,陡然变成了三十二岁,慌张、迷乱,还有不自信,她被各种坏情绪所笼罩。
可年轻毕竟有年轻的好处,可以说是无知者无畏,也可以说是精力旺盛有挑战全世界的决心。
夏晴多来到2016年的第七天,却忽然像活明白了过来,忽然就有了抵挡岁月的勇气,忽然就变得元气满满了。
她六点半起床,热了两杯牛奶,做了四个煎蛋。
虽然没有一个蛋是成型的。
但随后起床的夏野看见这摆在桌子上白不白黄不黄的煎蛋,还是吓了一大跳。
他迅速洗漱完毕,迫不及待地尝了一口……我去,咸齁了!
要不是她的表情过于真诚,他真的会阴谋论的觉得这是他亲妈的另类报复行为。
一个煎蛋能难吃成这样,也是煞费心机。
不过,他倏的一下就想起了她昨晚哭的有多惨,挑剔的话和着咸齁人的煎蛋,又被他咽了回去。
两个煎蛋吃完,他喝了一大杯牛奶和一大杯水,撑的直翻眼睛。
他背起了书包,沉默着正要出门。
听见他妈询问的声音:“你比不比赛了?”
“不比了。
”他闷闷不快地答。
“比吧!”他妈却这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