柱子与柱子间隔着一米,被吊起的人看到来人奋力挣扎,冲着靠近的范南风发了疯似的呼喊,奈何嘴里发不出任何的响声,他们挣扎挥动身体,就像传达着某种信息。
“叔叔!我来救你们!”
范南风第一个跑上台,半腕粗的麻绳紧贴在柱子上,她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把二叔放了下来。
他的眼睛惊恐,挥动自始至终未停,被范南风摘下麻布之后,他大喊着:“快走!!”
“大王,”同样把人救下来的大头头,手里拿着沾血的麻布,指着其他剩下的人大张着的空洞洞的嘴,对范南风说道:“他们的舌头.....”
砰!!
他的话还未说完,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破从他身边响起,紧接着持续的爆裂声钻进范南风的耳朵,爆炸排着顺序,从每个柱子底部开裂,一直延伸到屠戮台下人群密集处。
眼前滚滚浓烟转瞬被染成红色,范南风眼睁睁看着与她同生共死的兄弟,顷刻间手脚齐飞,被炸的身首异处!
离她最近的大头头被拦腰炸断,上半身离她不足五十厘米,大头头眼睛和嘴巴大张着,还维持着说话的动作。
她想去合上他的眼,可身体颤抖不停,爆炸声炸的她脑子嗡嗡作响,手脚仿佛化成了一摊泥,怎么也使不上劲。
她就像被定在了刑台上,口难出声脚难用力,似个废人。
爆炸声波及刑台后的泥墙,使墙面在范南风身后轰然倒塌。
范南风机械地转头去看,毛骨悚然的一幕正等着她——剩下的一千四百多范家人,在墙后面尸体堆成山,早已受完酷刑,没有一处完整!
至此,她才知道,自己输了个干干净净!
体内的血液开始沸腾,有什么东西趁机钻进了血管,被带着进入五脏六腑四肢百骸,接着一通麻痒过后,血液里就像长出了细小的毛刺,又像是有成千上万的蚂蚁在她体内叮咬,让她在一地残肢血污中,痛痒的满地打滚。
她撕扯着身上的衣服,裸露出的皮肤被自己的指甲刮出道道血痕,人从刑台滚落,离得太近的爆炸波及了她,一声轰鸣过后,意识混沌中,一双脚停在了她面前,有个人蹲下身来,把她从血污中抱了出来。
等到醒来时,已经过了十日。
聂语修本来在和一人小声说着什么,见她转醒立刻缄口,接过婢女手中的药碗,亲自喂给她。
范南风头一偏,拒绝了聂语修递来的汤药,沙哑着问他:“其他人...其他人呢,”
聂语修惯会装模作样,先叹一口气,脸上表情悲痛万分,“那些人都,都死了,爆炸来的突然,没有人躲过,分散注意攻城的队伍也很快被外援赶来剿灭,他们的尸体如今还挂在城墙,朝廷把罪责全都推到了范家头上,说范家与曹相私通,这些人,正是范家花重金雇佣而来,混在寻常百姓中,伺机与曹相里应外合!”
范南风毫无反应,连日来的节节失败,让她连眼泪也流不出来。
“薇薇,你也在爆炸中受了伤,如今躺了十日,幸好无甚大碍,大夫说过静养一段时间就能好,等到养好了伤,我们在重新谋划复仇之事。”
范南风这才动了动眼睛,眼神打在他身上,十分的耐人寻味。
如果一次是偶然,那三次四次就是不对劲了,萧景身在宫中,却仿佛手握剧本,她做什么行动,都能被萧景未卜先知,要是没有通风报信的内鬼,那除非萧景就是神仙!
可世上只有受苦受难的凡人,哪有什么神仙。
她带了八百人下山,如今只剩她一人苟活,那八百人是她的家人和兄弟,她对他们从不怀疑,唯一有嫌疑的,就是眼前这个事事像是在为她考虑,处处帮她,周旋在萧景身边窃取情报给她的人,说不定也周旋在她身边,同样窃取情报给萧景!
我们?
到底是谁们?!
“薇薇,”聂语修见她不语,又看自己的眼神不似寻常,“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没有,”范南风突然扯出一个笑,指着药碗,“我先喝药,等身体恢复了,再一个一个算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