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一做了一个梦。
一个很长很长,又十分真实的梦。
在梦里,他不再是guts的一员,只是一个平凡、又普通的年轻人,在一个并不发达的县城长大,上了高中,念了大学,在这期间,他认识了不少朋友,也见识了许多美好的景和物。
但是他并不出众,学习一般,事业一般,没交过女朋友也不认识什么科学家,他最大的乐趣是在晚饭后美滋滋的靠在床上玩手机,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是谁,知道自己能干什么,不能干什么。
可这一切,在一个平凡的早晨,被打破了。
“你是谁?!”
看着镜子里凝聚成人形的黑雾,不知道为什么,信一并没有自己想象中应该会出现的恐慌。
“我是谁?嗬嗬嗬嗬……”
黑影翻出发出刺耳的低笑,“我就是你啊。我是你可望而不可即的一切,是你的嫉妒,你的贪婪,你的恐惧和,最心底的欲望。”
黑雾翻滚着,逐渐朝他的脸上覆盖过来,一丝丝雾气钻入他的鼻孔,似乎就要开始身体的争夺。
信一拼命的反抗,想要抓住那雾气一样的身体,却只能扑了个空。
他双手不间断的挥动,想要打散雾气来制止,可是就算手臂酸痛到无法抬起也不能阻止黑雾的侵袭。
“离我远点!!!”
信一愤怒吼叫着,无力着。
“嗬嗬嗬嗬……”
黑雾狞笑着钻入了他的身体,他变了,原本孱弱的躯体变得身强力壮,温润的眼睛透露出嗜血的寒芒,他就像个局外人,站在自己的身体里,看着“自己”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从那以后,都市的夜间就出现了一个可怕的杀人狂魔,没有人看清他的模样,不管你在哪里,只要你是孤身一人,就一定逃不过他的魔掌。
人们很清楚,那就是魔掌,因为每个被害人的心口,都有一个血色的掌印,而他们的心,都不见了。
信一发现,“自己”变得越来越强壮,渐渐地,身体出现了破裂的迹象。
“嗬嗬嗬嗬……到极限了吗?”
“信一”嫌恶的看了眼自己的身体,因为承受不住而产生的裂痕已经严重干扰了他的行动。
“便宜你了。”
“信一”透过镜子看着自己,脸上满是嘲弄的表情。
说完,黑雾便犹如接收到指令的蜜蜂一般蜂拥而出,一股脑离开了信一的身体。
已经濒临破裂的身体哐当一下倒在了原地。
“嗷!”
一个由黑雾组成的宛如巨人一般的庞大身影出现在了城市之中,嘶吼着、猖獗着,人类的噩梦,开始了。
当信一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哦不,也许不是,只是这里在地下,完全见不到阳光。
“你醒了?”
护士小姐十分贴心的将病床摇起,“有什么需要你就说,千万不要乱动。”
“动?”
信一苦笑一声,全身上下,除了右手,他没有任何知觉。
而这只右手……
只是一眼,信一就仿佛看到了无数的冤魂缠绕在手掌上面,恶狠狠地向他扑来。
“抱歉。”
护士小姐忽然想起来,这位病人已经瘫痪了。
“无所谓了。”
信一勉强的笑笑,随后又打量起周围的环境,“这是哪?”
“三号地下工事。”
提起这个,护士小姐的脸色也难看起来,“自从那个怪物出现后,大家已经有十天没有见过太阳了。”
“十天?”
信一稍微有点愣神。
“你可能没意识到,但确实你已经昏迷了快半个月了。”
护士小姐解释道。
“那,是谁,帮的我?”
“是一个老伯,也是在撤离的途中看见你昏迷在地上,要不是他,你可能就活不下去了。”
“能帮我,谢谢他吗?”
“人家可是老当益壮,现在正跟着搜救队在外面寻找物资和幸存者呢,等他回来,我带他来这,你亲自谢他。”
护士小姐笑了笑,一个知恩图报的年轻人,还不错。
三天后,护士小姐来了,同时到来的,还有一个不幸的消息。
老伯死了。
明明没有了任何知觉,但他的心,却仿佛被魔掌揪住一样。
一周后,照顾他的护士小姐也加入了搜寻队,出发寻找物资。
一个受伤的小伙子成了他的病友,小伙子在搜寻时躲避不及,被巨石压住了腿,为了活下去,他给自己做了个小小的截肢手术,值得庆幸的是,地下工事离血站很近,他得到了勉强足够的血浆,艰难的活了下去。
小伙子很健谈,也很开朗,时不时地就会讲出一两个笑话调节气氛,只是在听到与巨人有关的消息时,眼里会升起刻骨铭心的仇恨。
又过了两天,护士小姐也死了,听说和搜索队一起被巨人活生生踩成了肉泥。
信一惊讶的发现,自己的心,似乎不那么痛了。
“小夏。”
信一看着自己的右手,也许,这就是命运吧。
“怎么了?”
隔壁床的小伙子转过身。
“你恨那个巨人吗?”
“恨?当然恨!”
“那如果有办法杀死他……”
“别开玩笑了,连导弹都没有半点效果,还有什么办法。”
“我有办法!”
“你是认真的?”
“推我出去,我证明给你看。”
信一的嘴角,久违的挂上了笑容。
“好!”
小夏翻身下了病床,没了右腿的他只能一蹦一跳的推着信一的病床。
道路两旁全是瘫倒在地病怏怏的人们,眼睛没有焦点,空洞、无神,偶尔会有一两个人抬头看一眼小夏,然后又垂下脑袋,没有希望。
地下工事的大门,伴随着大量洒落的灰尘,打开了。
移动病床在马路上,发出磕磕拌拌的声响,远处,依旧在漫无目的、四处破坏的巨大身影,停下了脚步,猩红的眼眸缓缓回转,看向了信一的所在。
小夏停住了脚步,因为信一,说话了。
“谢谢你。”
“谢我?”
“谢谢你陪我说话,逗我开心。”
信一笑了笑,“时间越长我就越清醒,明明是这样真实的世界,却又虚假的让人惋惜。”
小夏沉默了。
“除了老伯、除了护士小姐、除了你我和那团黑色的身影,这个世界就没有其他的感情,所以啊,”信一看向黑色的巨人身影,“你就是我,但我不是你。”
高举的右手重重落下,那只被无数冤魂滋养的右手,带着锋利的医用剪刀,狠狠地扎进了信一的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