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远森怎么也都没有想到,这件事居然会以这样的方式结束了。
不但不用再担心遭到无穷无尽的刺杀,而且还一跃变成了张仁奎的弟子,青帮“通”字辈的。
那可是比杜月笙的辈分还要高啊。
现在想起来,丁远森还是有些啼笑皆非的感觉。
世事,总是那么让人无法琢磨。
回到家,和姜冬妮一说,她都有些听傻了。
什么啊,自己的男人居然成了上海滩青帮身份数一数二的人物?
张仁奎是谁啊?
丁远森不知道,姜冬妮可是多次耳闻的。
不夸张的说,他是那种真正打个喷嚏,上海滩都要抖三抖的人物。
只不过,这个人最近这些年来淡泊名利,已经很少再过问江湖中的事了。
可是多少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对他尊敬不已,但凡他说的话,在这些人耳朵里就和圣旨一般。
尤其是杜月笙,总说没有张仁奎,自己断然无法走到今天这一步。
张仁奎的事,就是他杜月笙的事。
张仁奎要让他做什么,“闲话一句”!
上班的时候,丁远森还是云里雾里,几乎有些分不清昨天发生的事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一到单位,周伟龙今天来的也很早,一个电话把丁远森叫到了他的办公室。
原本以为又有什么新的任务了,可周伟龙却指着一个袋子说道:“这些东西,下班的时候带回去。”
“什么啊?”丁远森顺口问了一声。
“昨天我老家的人来看我,给我带了点咸鸡咸鸭,我和你一家一半。”周伟龙若无其事地说道。
好家伙!
咸鸡咸鸭不值几个钱,但这其中的意义可就大了。
周伟龙是力行社特务处上海区区长,丁远森只是一个小小的中队长。
可就是这么悬殊的身份地位,周伟龙家里人送来的东西,都分给了丁远森。
这其中的意思太明显了:
自家人!
这比直接给丁远森升官,意义还要重大。
“谢谢周区长。”丁远森不动声色,也没有客气:“正好嘴馋了。”
周伟龙笑了。
他要的就是这样的回答。
千万不能有任何的客气,那样就显得太虚伪了。
丁远森的回答恰当好处,自然,丝毫都不做作。
将来怎么样谁都不知道,但是从现在开始,丁远森就是他的心腹亲信了。
他放下了笔:“你也知道,那些亲戚啊,没事不会来找你。一听说我成了上海区区长,好啊,全都跑来了,不是找我借钱的,就是找我找工作的。我这个区长,哪有这个能力啊?”
这古往今来,可不都是如此?
周伟龙一声叹息:“这次更加麻烦,我有个姑妈,嗨,说起来是远房的,过去呢,帮过我们家,算是有恩吧。她儿子,就是我表弟,比我来上海还早,正经事不做,跑去跟了一个流氓头子,叫什么……吴广利的……”
吴广利?
不就是那个想要和自己“合作”,收了徐满昌当徒弟的吴广利?
“我这个表弟不学好。正道不走,歪门邪道学的起劲,给他混到了一个小头目。”周伟龙连连摇头:“你猜怎么着?他带着几个人去劫了一批货,结果,这批货竟然是青帮季云卿的……”
坏了。
这么好好的跑去抢劫季云卿的货?
丁远森知道出问题了。
前几天,自己还和季云卿的人打过交道,就是来收保护费那一次。
本来以为会出什么事,结果出人意料的事情发生了。
一听说不肯交保护费,季云卿的几个手下也没多说什么,只是一抱拳:
“青山绿水,改日再见!”
他们真的就这么走了。
这点大出丁远森的意外。
丁远森随即问道:“周区长,您表弟现在怎么样了?”
“被季云卿的人绑了。”周伟龙冷冷说道:“货,被这个不争气的东西低价卖了,卖掉的钱一大半吃喝嫖赌用了,现在季云卿要他赔钱,三倍。我那个姑妈家里哪有那么多的钱?结果没过两天,一根手指已经送到我姑妈那里了……
对方说,给她十天时间,凑足钱,不然下次送来的,可就不是手指了……”
丁远森是个聪明人,一听就明白了:“周区长,您表弟叫什么名字?”
“姓陈,陈修德。”
“吴广利那里怎么说?”
“这个老东西。”
周伟龙冷笑一声:“他害怕季云卿,所以说这事和他没有任何关系,季老板怎么处置凭他心意,把个关系脱得干干净净的。”
“周区长,这件事交给我吧。”丁远森知道自己想不管都不行:“我拼着粉身碎骨,也得把您表弟给带回来。”
“原本,我是不该找你的,我表弟咎由自取,死了也是活该,咱们是党国精英,管这些流氓的事情做什么?”周伟龙说到这里,又叹了口气:“可是我的那个姑妈,不容易啊,我听着心中终究是有些不忍。我又不能亲自出面,否则成了笑话。你尽力吧,能救出来最好,救不出来,也是他的命不好。”
丁远森在那想了一下:“周区长,如果要上海市公安局帮忙的话,您能不能有办法?”
来到这个时代,丁远森可是很费了一些力气,才把“警察局”正确的称为“公安局”的。
“有,你要动用他们力量?”周伟龙皱了一下眉头:“公安局的,也管不到公共租界的事啊。”
丁远森接口说道:“我知道,那个吴广利,不是什么好东西,前段时候,还引诱我帮他走私。”
“哦,还有这回事?”
“过去,这事是吴广利的徒弟徐满昌负责的,徐满昌死了后,他急需找到一个替代者。”丁远森大致说了一下:“我拒绝了他,他肯定不会死心,这人是个祸害,而且这次又这么对待您的表弟。我就想,能不能借着这次机会把他给除掉了。”
表弟还没救出来,可是,丁远森居然已经盯上了吴广利。
周伟龙偏偏一点惊讶的表情都没有,只是淡淡说道:“你放手去做就是了,需要我帮你什么忙,只管找我。咱们虽然身在租界,难道要杀一个小小的流氓,真的还需要别人批准吗?”
这几句话,周伟龙的獠牙终于露出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