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从屋顶上面下来,白迎蕊和顾兰青早就已经在餐厅里吃上了,她俩也不爱管这不省心的小两口,自顾自的给孩子们夹菜。
白迎蕊知道姚小糖喜甜,给她夹的都是菠萝咕噜肉里的菠萝丁;顾兰青则是低着脑袋,给沈行检剥基围虾。
沈倩洗了手坐过去,语气酸溜溜的,“妈,他一考六十八的人,您给他剥什么虾啊。”
沈行检原本吃得好好的,这会儿突然得了沈倩一句怼,立马眼睛往姚小糖那头看了一眼,艰难维持着自己小舅舅的姿态,见人家压根没搭理自己,不禁松一口气,然后对着沈倩挤眉弄眼,让她少说两句。
哪知道顾兰青叹一口气,还在那里自责上了:“哎,你们姐弟两数学不好这事儿其实随我,真的,我当年数学考过五十七,满分一百五,还有五分是因为写对了名字。”
沈倩捂住自己的老脸,哭笑不得起来:“那您就甭跟这儿高高兴兴地说了,您瞧瞧您女婿这一家子,儿子工科高材生,亲妈生物女博士,咱娘仨一上学时候的数学困难户,往这儿一站,多不和谐呐。”
姚信和闷笑一声,给她递过去一瓶奶,不惜揭露自己的短处:“我上学时语文常年不及格。”
姚小糖也点头答道:“我证明,爷爷说了,爸爸的语文班主任当年因为他,更年期提前了好几年。”
顾兰青一时语塞,像是也意识到这一点。
为维持自己女儿在家中伟大的形象,只能重新咳嗽一声,点头说到:“这有点可惜呐。我当年语文其实还挺好的,作文常年满分儿,如果没有从事音乐,我可能会成为一个诗人吧。”
沈倩龇着牙一乐,也忍不住附和:“这我可就遗传着了。妈,您不知道,之前我给我家糖写作文,老师把我那文笔一阵好夸,可了不得。”
沈行检找着话题,于是立马严肃起来:“姚小糖,你怎么回事,怎么还让家长代写作业呢,这多不好。”
姚小糖也抬起头来,嘴里还塞着没嚼完的咕噜肉,往下吞了一口,开口说到:“因为小学二年纪的语文太没有挑战性,我现在已经在学初中的课程,而且小舅舅,您考六十八分的人,为什么要来和我们聊学习。”
沈行检一口气没提上来,差点被这丫头噎死过去。
于是,一顿饭吃得和气融融,除了刚刚考得六十八分又丢失了“舅舅”颜面的沈行检同志。
饭后沈倩带着姚小糖和沈行检去遛大胖。
半路上,遇着了刚刚跟母亲从外面吃了饭回来的蕉蕉。
蕉蕉这小丫头从去年开始,已经没有再和姚小糖参加课外的武术班。
她这两年慢慢抽条长大了,原本年纪就比姚小糖大两岁,这学期上了初一,更是成熟不少,如今走在外面,俨然是个正经小姑娘的模样。
沈行检以前不懂事,想着收养人家,但他那会儿也是听蕉蕉哭诉了自己父母的婚姻不幸,联想到自己,心有怜悯,加上姚小糖把他当成个大人,他就总想着做一点儿大人才能做的事情证明自己。
可如今,大家都懂事了不少,加上蕉蕉也不再是以前那么个小不点的样子,往那一站,便也知道了男女避嫌的道理。
但蕉蕉显然还是对沈行检挺亲近的,见他们在外面遛狗,便脱下书包递给母亲,小跑过来,跟在他们身边,一边和姚小糖说话,一边拿眼睛偷偷地看旁边的沈行检。
沈倩一开始也没注意,蕉蕉和姚小糖有些日子没见,她还高高兴兴邀请人家去家里玩儿。
直到几个孩子到了家,沈倩给他们切了一盘水果上去,路过阳台的时候,看见蕉蕉在那儿偷偷掐自己的胳膊,她才停下脚步,眉头稍微皱了起来。
回到楼下客厅,姚信和见着她的样子,便走过去,沉声说到:“怎么了?是不是不习惯那些人?”
沈倩抬起头来,有些茫然地问:“那些人?”
姚信和见她提的不是这事儿,倒也不意外,干脆自己先说了,“这次瀚海海关下去的那个副局长,还有省委副秘书长,说起来,都是谈家老二跟乔家那边的关系。”
沈倩坐下来,给他插了一块苹果进嘴里,点头答到:“这事儿我知道,我爸跟我说了。”
姚信和于是举着她的手,把嘴里的苹果咽下去,又告诉她:“不过你爸应该没告诉你,那个副局长的儿媳妇是加拿大华人,之前还跟陆曼有过交情。”
沈倩好些日子没有听见陆曼的名字,此时猛地一听,恍如隔世,低头又插了一块火龙果自己吃了,说到:“所以,你觉得,这些事儿跟陆曼那个前夫也有关系?”
姚信和摇头答道:“这个暂时不清楚,有些东西涉及太深,我的人暂时还没调查出来。不过,我已经给你们都安排了安保,以后你出门的时候,他们基本都会跟着。”
沈倩恍然大悟:“原来刚才你说的‘人’是这个意思啊?你不说,我都压根没感觉到呐。”
姚信和于是低头笑了笑,把她剩下的半块火龙果抢来吃了:“他们都是这一行的专业人员,如果时时刻刻需要影响到雇主的生活,怕就不值这个价钱了。”
沈倩其实早就应该配上安保,她现如今名声大了许多,网上的几次事件,虽然起因都不怎么好,但结局都还挺圆满,跟写剧本儿似的逢凶化吉,不光原来的老粉丝固化成了真爱,一批新的粉丝也源源不断的吸纳进来,加上沈倩本人就是资本,也无所谓什么资源竞争,就连路人也对她印象不错。
可她不喜欢被人盯着的感觉,所以就一直压根没让姚信和安排。
如今,姚信和见她没反对,想到她刚才的神情,便又问了一句:“那你刚才在愁什么?”
沈倩回过神来,抬头看了一眼楼梯,靠在他身边,低声道:“是蕉蕉啊。”
“蕉蕉?什么蕉蕉?”
“嗐,就是经常来咱家跟闺女一起写作业那丫头,人家的名字你怎么还没记住呐。”
姚信和对于无关紧要的人一向不放在心上,就像脑子里有一个可以随时清除记忆的存储片似的,即写即擦,相当方便快捷。
此时他得了沈倩一句话,也不反驳,只是挑了挑眉毛,问到:“所以呢。”
沈倩撇着嘴巴叹气:“我刚才见她在自己手上掐印子。你记得不,老早之前,沈行检说想收养她,我问他为什么,他就告诉我,蕉蕉说,自己的父母对她不好,两人忙着离婚又都不管她,经常连东西也吃不饱。”
姚信和“嗯”了一声没什么问话的意思。
沈倩于是又说:“但后来我去打听了,蕉蕉的爹妈虽然感情一般,但对她还挺好的,她之前身体之所以会那么瘦,是因为小时候得过病,她父母花了大百万给她治好的。那会儿,我也没多想,只觉得,这姑娘可能是小时候吃了苦,性子有点成熟。但现在你看,她跟沈行检都这么大了,不知道避嫌,还故意掐自己的胳膊…哎,你说,我爹那么粗糙一人,遇着我妈了就死心塌地的,沈行检要是替了他的脾气,这可怎么办呐。”
姚信和梳理完沈倩的话,觉得并不担心:“你弟虽然考六十八分,但人品还算不错,不至于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沈倩“噗嗤”一声笑了,往姚信和胸口上一拍,骂道:“行了啊,六十八那是我喊的,你个当姐夫的怎么还喊上了。你这曾经的学霸,难道不应该好好鼓励鼓励人家吗!”
姚信和抓着她的拳头放在嘴边亲了一口,点头答道:“嗯,应该鼓励,沈老师说什么都对。”
姚小糖跟蕉蕉在房间里面学习,浑然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事情。
沈行检躺在旁边的小沙发里看漫画,偶尔凑过去,站在姚小糖背后看一眼她本子上的东西。
他这会儿已经上了高一,就算成绩不佳,但也比姚小糖这个萝卜头要强,所以时不时地走来晃去,就想让姚小糖开口问他一两个问题,可姚小糖写起题目来有如老僧坐定,被沈行检晃得烦了,还皱着眉头喊到:“小舅舅,我们都遛了那么久的狗了,您怎么还精力这么旺盛啊。”
沈行检见姚小糖看向自己,连忙把腰给站直了,一脸严肃道:“我是担心你学习跟不上,你看你的头,是人家蕉蕉的两个大,全身的营养都到脑袋里了,这简直不健康。”
姚小糖以前对自己这个小舅舅那可是十分尊敬赞美的。
可后来,沈行检渐渐露出自己的本性,又笨又烦又粘人,她慢慢的也就开始有些嫌弃起来。
但沈行检毕竟是沈倩的亲弟弟,姚小糖爱屋及乌,总还是保持一点最后的体面形象,于是叹一口气,姚小糖只能发出了郁郁的呐喊:“但是,像你这样不学习也不能保证就完全健康呀。”
沈行检语气一梗,坐下来,掐着她的脸喊:“什么叫完全不学习,我都高一了,不学习我能上高中吗!还有,什么你不你的,叫小舅舅!”
姚小糖于是鼓了鼓嘴巴,乖乖地改了口:“好嘛,小舅舅,但是像你这样考六十八也不能保证就完全健康呀。”
沈行检原本白嫩的小脸终于挂不住了,他觉得,姚家人果然跟自己不对付。
亲姐姐被姓姚的撬走也就算了,如今自个儿这么大个人,学校里的风云人物,姑娘们嘴里的花样美少年,到了姚小糖嘴里,屁都没有,光剩下个考六十八分儿的!
偏偏他还压根没法反驳,因为姚小糖完美遗传了她亲爹的智商,才九岁多的人,就已经把小学课程全部自学完毕,如今,就连学校里的老师也开始劝着沈倩,让她明年把孩子送去公立学校的精英少年班去。
沈行检于是神情郁郁地起身,从姚小糖的房间里退出来,刚转了个身,就见蕉蕉也跟了出来。
小姑娘如今个头还不高,才刚刚到沈行检的胸下面,伸手拉住沈行检的衣袖,声音说的很是小心翼翼:“小舅舅你别伤心,糖糖只是学习的时候不喜欢被外人打扰。”
沈行检手指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收回自己的衣服袖子,有些尴尬地回答:“我知道,你进去学习吧,我不打扰你们了。”
没想到,他刚才收回的动作有点大,蕉蕉被甩得“嘶”了一声。
沈行检有些纳闷地看过去,看见她胳膊上的一点乌青,皱着眉毛问:“你这是怎么了?”
蕉蕉低着脑袋,说话带了点鼻音:“没事,我妈又打我了。”
沈行检“啧”上一声,神情也变得有些愁闷。
他低声跟蕉蕉道了句歉,下楼往后面的院子里走,本想像个大人似的拿几瓶啤酒好好忧郁忧郁,没想到陈大泉跟姚信和也在那儿站着呢。
陈大泉原本是在跟姚信和说一些国安局那边传来的话,这会儿瞧见沈行检了,吓了一跳,连忙收起手里的东西,为了伪装,还抓住地上的洒水器,“嗖”的一下打开水阀,装模作样的浇起草来。
姚信和看了沈行检一眼,没有说话。
沈行检倒是没瞧出两人之间的不对劲,大摇大摆地走过来,轻声念叨着:“嚯,您这装备够专业的啊。”
陈大泉看了一眼手里的洒水机,兴致勃勃,口里也跟着没谱儿起来:“那是,这可是你姐夫大学那会儿花重金买来的。”
沈行检点头感叹:“嘿,那历史是挺悠久,估计苏联都还没解体呢。”
陈大泉嘴巴一撇,心想,这小孩儿不愧是沈倩的弟弟,两人这一张嘴啊,立马知道来自同一对儿爹妈:“苏联解没解体我不知道,但他们冲水的玩意儿都不如我手里这个。”
沈行检又点了点头,问到:“那您这环冲速是怎么算的呐,有保险阀门吗?”
沈行检平时不爱学习,但对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兴趣十足。
他小时候想当大侠,后来大了一些想当明星,再后来要做警察,得知他姐夫不吃人,又想着去当火警,反正心血来潮,理想一阵一换的。
陈大泉听他这么问,有些接不上嘴了,看那头姚信和一眼,见人家压根没准备搭腔,便索性信口开河道:“零…零点儿二五升吧?”
沈行检“嚯”了一声感叹:“那不行啊,这都不如我喝两瓶燕京来的快。”
陈大泉一见这小伙儿还喝啤酒,一时来了兴趣,笑道:“燕京不行,起码得是雪花,绿牌儿不冰的那种。”
沈行检于是也跟着乐,“您要不怕娘,福佳也行。”
陈大泉得逢知音,不禁拍手叫好:“嘿,这个行,这个行,水多、味儿重、还滋得远!”
沈行检于是兴致来了,便干脆把怀里的三罐啤酒,给身边两人挨个发了。
姚信和平时虽然不爱喝酒,但滋水他倒是没少玩过。
接下沈行检递过来的啤酒,单手打开,放在嘴里漱一漱口,没一会儿就滋了出去。
陈大泉和沈行检站在旁边也不甘落后。
一时间,院子里三个一米八往上的大小男人就那么站在原地,比起了滋水儿的长度,挨个往外比划,最后赢了的那个,就像当了人家大爷似的,别提有多高兴。
沈倩从浴室里出来,看见院子里这三人莫名其妙的行为,站在那里,挑着眉毛喊到:“你们仨在那干什么呢?”
陈大泉和沈行检身上一僵,没想被抓住了个正着。
姚信和倒是平静极了,脸色不动如山,率先回过头来,皱起眉来,还指着身边两人,厚颜无耻道:“陈大泉在怂恿沈行检喝酒,这事儿你得管管。”
陈大泉和沈行检二人大惊失色,纷纷在心里呐喊:您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
完了,他们还没法儿开口解释,只能为自己的年少无知流了一把辛酸泪,想着,这些已婚的男同志们啊,可真他妈太虚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