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不到,白利看到了郿城的东门,城门处有官兵执守。
大青马在官兵面前勒住,白利高声道:“鲍大人可在城中,太子舍人刘宇派人送来急报。”
右扶风鲍鸿,官秩比二千石,位高权贵,平民百姓根本不可能见到他。遇马贼求救,若按着程序禀报,二个时辰后能出兵就算快了。
白利在路上想过,救兵如救火,只能打着主公的旗号,看能不能见到鲍郡守,实在不行用身上的三十斤金铺路也要尽快营救主公。
守门的队长程明一愣,太子舍人是什么官?白利掏出刘宇的印信递给他,程明不识字,但认识半通印,最大不过是两百石的官。
将印章交还给白利,程明道:“你到官寺问问,我不知大人行踪。”
官寺在郿县正中,白利来到官寺外下马,对着门前守卫道:“速去通禀鲍大人,就说天子族侄、太子舍人、尚书令卢植之徒派人求见鲍大人。”
门卫打量了一眼白利,问道:“你刚才说谁?”
“天子族侄、太子舍人、尚书令卢植弟子刘宇派人有急事求见鲍大人。”白利边说边从怀中掏出一串钱,塞给门卫。
门卫撇了撇嘴,才五六十钱,是个穷鬼,不过刚才的三块牌子倒有些份量,道:“你且等着,我去看看大人是否有空。”
鲍鸿正在大堂理事。长安京畿分为三块,京兆尹、左冯翊、右扶风,右扶风的驻地在扶风城,可是鲍鸿却驻扎在郿县快半年。去年十一月鲍鸿与破虏将军董卓共破西羌叛军,董卓奉命追击,他却被太尉下令驻守郿县。
幸亏没有前去追敌,鲍鸿抚着胡须沉吟着,张太尉派出六路兵马,其中五路包括荡寇将军周慎都败退而回,唯有破虏将军董卓全军百退,周慎等人前功尽弃不说还受了朝庭申斥,董卓这小子因祸得富,被朝庭封为斄乡侯,封邑一千户。不过听闻董卓不遵太尉号令,有拥兵自重之意,此人看似粗猛莽撞,其实心机深沉,结交羌人、麾下兵马强壮,日后恐生祸患。
鲍鸿闷闷不乐地叹了口气,羌人叛乱,三辅不宁,征战了十余年,大小战役经历过数十场,有些累了、疲了。手托胡须,半数已白,这样的日子何时才到头,花钱打点中常侍想调到洛阳,三百万钱花出去音信全无。暗自咬牙,这伙中常侍心真黑,吞了老子辛辛苦苦积攒下来的钱不给办事,早知道直接去打点大将军何进了,何进的弟弟何苗、母亲舞阳君可是见钱眼开的主。
阍者入内禀道:“门外有天子族侄、太子舍人、尚书令卢植弟子刘宇的部曲求见。”
“不见”,鲍鸿怒喝道。什么人都想求见自己,天子族侄,汉室宗亲无数,自己军中就有不少,还不是被自己喝斥鞭打;太子舍人只是看守东宫的奴才,也敢在自己面前亮字号,等太子确立后再说;尚书令卢植的弟子,倒是不妨一见。
鲍鸿叫住阍者,道:“让他进来。”
片刻功夫,白利大踏步走进大堂,在鲍鸿面前拜倒,高声道:“天子族侄、太子舍人、尚书令卢植弟子刘宇部曲白利见过鲍大人。”
鲍鸿一看白利动作利落,问道:“你可是伍出身?”
白利应道:“小人曾在右扶风都尉麾下服役五年。”
“原来是军中袍泽,起身说话。”鲍鸿统军多年,没少做贪污军饷之事,但对手下将士还算亲近。
白利起身道:“大人,我家主公奉师命前来三辅游学,不料在前往郿县途中遇到马贼,现在郿县三十里外的田家废堡中待援,请大人发兵相救。”
鲍鸿手拈胡须,问道:“有多少马贼?你家主公带了多少护卫?”
“禀大人,我家主公随行有三十名护卫,小人先行前来送信,不知有多少马贼,请大人多派兵马。”白利解下身上背的包袱,双手呈于案上,道:“我家主公让小人送上些许礼物,请大人笑纳。”
鲍鸿解开包袱,黄灿灿耀眼,至少有二十多斤金子。将包袱皮掩上,鲍鸿慨然道:“老夫早就有意清除贼患,可是马贼狡诈,来去如风,一直未能如愿,既然卢公弟子有难,老夫自当前去救援。”
…………
阿吉会的人头从废堡中抛出,沿着斜坡一直滚到山丘下。穿云骑强攻废堡,死八人,伤七人,其他人落荒逃回。
田恒冷哼一声道:“一群废物。郑行、塔玛吉,点子扎手,大伙合力攻堡,平分黄金。阿吉会死了,正好少分一份。”
郑行笑道:“不要硬攻,让骑射手先把高处的箭手射死,咱们冲起来就不费力了。羌帮的兄弟骑射精良,就麻烦塔老大动手,得了黄金多分一成。”
田恒附和道:“不错,要论骑射当属羌帮第一。”
塔玛吉自得地笑道:“弟兄们,都听到了,滚地雷和狼帮都服了咱们的骑射,今天就显显身手,让汉人知道咱们的厉害。”
羌帮七十多名汉子挥舞着钢刀,“荷荷”地发出欢叫声。郑行和田恒对视一眼,都在心底骂了声“蠢货”。
七十多骑分成数队,流线般地从残堡下驰过,个个在马上弯弓搭箭,箭只呼啸地交织在残堡上空,闷哼声响起,有两人中箭受伤。
刘宇蹲避在垛口下,高声下令道:“大伙找地方避箭,不妨放他们进来。”残堡内乱石成堆,马匹难行,利于步战。
秦冶和马腾缩在半塌的屋内,箭只透过烂墙“笃笃”地落在身旁,马腾将马超护在身下,往里面尽量缩了缩。马超不安分地扭动着,从露出的缝隙好奇地张望着外面。
“他妈的,这趟买卖砸了,搞不好还要把命搭上。”秦冶拿着块木板护在身前,恨恨地骂道。
箭下如雨,压得残堡内众人抬不起头来,羌帮的战马越来越近,并没有急着从豁口跃入,而是透过空隙往堡内射箭。
周诚缩在一堵矮墙后,没注意到身后冷箭,一箭穿胸惨叫倒地。一旁的吴尚惊叫着跳起来,想逃到别处,数只箭交插而来,将他钉死在地上。
虽然周诚和吴尚在农庄中并不出色,但朝夕相处有了感情,见两人身死,顾明心如刀绞,厉声吼道:“狗贼,有本事进来啊,暗箭伤人算什么好汉。”
刘宇发觉不妙,一味躲藏拖延时间不是办法,再这样下去不等开打半数人就要死在冷箭之下。墩台之上堆放着一些乱石,刘宇灵机一动,对着江汉道:“你抽冷回击,压住马贼气焰。”
江汉点头,抽出三只箭搭在弦上。墩台之下,马贼冲至门前,往里射箭,不等那人策骑离开,江汉跪地起身,三只箭有如毒蛇,发出嘶响朝堡下马贼咬去。
三只箭分成三线,最前面的马射中脖口,嘶立而起,马上贼紧夹马腹想稳住身形,不料第二只箭穿胸而过,惨叫落地,第三只箭抛射,落在身后之人的肩上,那人一带缰绳,马惊了,朝后奔去,冲撞得人仰马翻。
刘宇趁这个功夫,抬起一块钵大的石头,对准一名马贼砸去,急怒之下,引动胸口红痣,石块发出尖啸直扑而来,先是砸碎一个脑袋,继续落在一匹马身,那马惨嘶一声倒在地上,挣扎不起。
另一边墩台,典韦直身而起,手中鹅卵大小的石块如雨点般飞出,弹无虚发,那边墩台之上惨叫惨嘶声不断。马贼大乱,纷纷策马向下躲避。
刘宇大喜,想起典韦的飞戟,果真是神乎其技、例不虚发。刘宇高声叫道:“帮洪飞收拢石块,让他投石阻敌。”
羌帮败退至山丘下,塔玛吉阴沉着脸,手下死了四个,伤了十多人,伤筋动骨,这伙买马客是块硬骨头,要想吃下非崩掉几颗牙齿不可。
郑行的脸色变得沉重起来,这伙买马客的实力过人,要不是事先清楚这伙人来自洛阳,他都怀疑这伙人是不是官军派出的诱饵。大半个时辰过去了,说不定已经惊动了官府,若要多耽搁时间,恐怕偷鸡不成蚀把米。
田恒看出郑行心生退意,道:“郑行,羌帮和穿云骑都有折损,咱们不冲一把交待不过去,你东我西,让黄沙帮的人在前面。想分金子,不出力可不行。”
郑行点头道:“要快,再过一个时辰无论成败我都要撤走。”
这边还没商议完,身后蹄声响起,黄沙帮的三十几人跑了。看到穿云骑和羌帮受挫,黄沙帮帮主知道接下来恐怕要让黄沙帮去送死了,好汉不吃眼前亏,这伙买马客的金子不好抢,保存实力为上。
田恒骂道:“等找到机会先屠了这帮胆小鬼。郑行,拼吧。”
狼帮和滚地雷开始策马,沉闷的马蹄声落在堡内每个人的心头,谁都知道生死关头到了。
利箭与飞石交织,刘宇的右肩中了箭,典韦的胳膊、腿上都被射中,六名持弓手死了三人,马腾和秦冶登上墩台接替箭手还击,残堡外,留下了十多具尸体。
“哗”,一处豁口塌开,露出三尺宽的空隙。一匹马飞跃入内,顾明吼道:“孙子,爷爷等你们很久了。”
寒光闪过,马腿斩断,马儿轰然倒地,将马贼摔在地上。不等顾明上前补刀,又一骑跃入,弯刀朝顾明的头顶砍去。
马贼入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