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宫倒真有些琢磨不透那丫头得心思了,分明是个有头脑有手腕的狠角色,却硬是要将棋盘上的一局好棋搅乱不可。”
“奴婢或许可解娘娘心中的疑惑。”云纹见皇贵妃似乎很是不解宁芷莟分明可以走得更稳的,却非要放弃一切,转过头来依附着皇贵妃,哪怕是顺应了上官寒月,入了毓亲王府为妃,也总好过将来入得恒亲王府为妾的。
“说来听听。”
云纹于是又道:“娘娘您心智无双,却偏偏没有往最简单的方面去想,从而忽视了二小姐再如何能干,也不过是个十六七岁的情窦初开的小丫头而已。”
云纹真真是一语点醒了皇贵妃,皇贵妃如今已是年逾四十,又是久居深宫之中,自然是体会不到宁芷莟的一番少女心思了。
云纹继续道:“奴婢曾有几次无意间撞见二小姐与毓亲王之间的眉目传情,想来或许他们之间的传言并非是空穴来风,二小姐或许真的是属意于毓亲王的。”眼看着皇贵妃似是有些不解自己如今的这番话,云纹忙解释道:“如今看来二小姐虽不像叶氏那般全无心机,却还是继承了叶氏的深情的,否则也不会善待着身边的每一个人。”
想当年叶澜霜便是痴心到不能再痴心的一个痴人,哪怕是叶太傅极力反对她入左相府的门,叶澜霜却还是因为深深爱慕着宁凡之,最终坚持入了左相府的门。叶澜霜嫁入左相府后,更是孝敬着老夫人,善待着白氏及一众妾室,哪怕后来宁凡之负了心,她也从未因为宁凡之的负心而迁怒旁人。
想来若不是皇贵妃亲眼目睹了叶澜霜悲惨的一生,怕是怎么也不会相信这世上竟会有如叶澜霜那般的心善之人。
“你的意思是她的真正目的,或许真的只是为了报叶氏满门的血仇而已,并没有存着什么旁的不该存的心思?”
“娘娘该知道谁没有年轻天真之时。”云纹继续说道,“便是连心狠手辣的白氏在少女之时亦是相信了她的嫡母与长姐,最后落得个被她们哄骗着卖出了白府的悲惨下场。”
皇贵妃听闻云纹提起少女时的天真,一直隐藏在心底的那根最柔软的心弦似是被无意触动,犹记得她刚入宫时也是怀揣着一颗单纯炙热的少女心的,那时她也曾企盼着她未来的夫君可以护她一世周全,可以怜她爱她惜她的。
云纹见着皇贵妃有些失神,于是轻声唤道:“娘娘……娘娘……”
皇贵妃的思绪从过去的旖旎温柔中被生生拉回了冰冷的现实,她眉眼间难得的一抹柔色也很快被惯有的清冷所代替。
“你接着说下去。”
云纹见皇贵妃收敛了思绪,便继续说道:“哪个少女不怀春,又有哪个怀春的少女是不为自己的情郎着想的。想来这才是二小姐舍弃毓亲王而选择咱们王爷的真正因由。”
“这么说来她与上官寒月间倒真是有着牵扯不清的情分了?”皇贵妃说话间已是微眯了双眸,再度睁开时一双凌厉的凤眸似是有着什么极好的盘算。
“娘娘是想到了什么?”云纹敏锐地察觉到了皇贵妃应是心中有了什么良策。
“你说咱们如今已是抓到了她的弱点,可她却还懵然不知,再加上她与毓亲王纠缠不清的关系,来日还怕她能翻出本宫的手掌心去不成?”
“娘娘的意思是毓亲王与二小姐并不是逢场作戏……而是动了真情的?”因着上官寒月风流之名帝都皆知,云纹一时之间倒真是拿捏不准他对宁芷莟是否真的存了几分真情的?
“古往今来,男人或许会被美色所迷惑,却也不排除柳下惠之流,但可以肯定的是男人一定会为富有才情的女子所吸引。”皇贵妃似是想到了从前,声音亦是不自觉地柔软下来道,“云纹,你可知怎样的女子才是男子心心念念,魂牵梦绕都不能忘怀的?”
云纹思忖了片刻后,坦然答道:“奴婢愚钝,回答不上娘娘的问题。”
“云纹,这世上唯有得不到的,和永远失去的才是最好的。”皇贵妃的后半句话却是凄厉的辗转在心间的。
或许这世间真的只有生死隔开的距离才是最令人难忘的,便如当今的皇后和已经逝去的蓉妃,一个永远得不到,一个往事不可追,也唯有如此她们方才成了启帝心头的朱砂痣,而日日陪伴在启帝身边的皇贵妃,却反倒成了墙壁上的一抹蚊子血了。
云纹看着皇贵妃的神情,便知道她是忆起了往日旧事,亦是知道那是皇贵妃多年的心结,于是低眉垂手立于皇贵妃身侧,便是半句话也不敢再多说的。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窗外已是暮色四合,久到云纹以为皇贵妃会这样一直枯坐下去时,她方才缓缓启齿道:“云纹,你说皇上是真心喜欢着皇后吗?”
一个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问题,一个大周所有臣民都能回答的问题,云纹却是硬生生地惊出了一身冷汗来。
暗自握紧了广袖之下的双拳,云纹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心绪,开口答道:“不管皇上待皇后如何,皇后如今已然离宫修行,虽说是代发出嫁,但到底也是远离了红尘世俗的。”
说完这番话后云纹小心翼翼地觑着皇贵妃的神色,眼见着皇贵妃眼角眉梢有了些柔缓之意,悬于嗓子眼的一颗心方才稍微地下移了一些。
“她是离宫修行了,可名位却还在,皇上对她亦是一如往昔的看重。”皇贵妃的语气中隐隐含着从未有过的悲怆,“便是连她的儿子都因着他的庇护凌驾于本宫的清儿之上。”
云纹深知皇贵妃不过是因着一瞬的前尘往事涌上心头,这才暂时失了神志而已,也不敢胡乱接话,只是越发恭眉顺眼的立于一旁。
待到缓过神来时皇贵妃已是惊觉到自己方才失了态,侧首去看云纹却,见她躬身立于一旁,并未有过多的表情显露于面上,好似根本未将皇贵妃方才的失态看在眼里。
“你说上官寒月真能如文青鸾那般情深义重吗?”皇后本是皇贵妃最忌讳之人,便是连云纹都不敢轻易提起,却不想如今皇贵妃会主动提起皇后来。
“人们常说母子一脉,更何况毓亲王平日里也是十分孝顺皇后的。”云纹也不敢将话题扯远了,便只是顺着皇贵妃的话回答道。
“母子一脉,好一个母子一脉!”皇贵妃好似被这句话触动了心肠,竟是不可抑制的笑了起来。
云纹却不知她是哪句话说得不好,于是忙跪伏在了地,不敢再胡乱回话了。
不知过了多久,皇贵妃方才又缓声道:“他们的确是母子一脉,可惜了本宫却是……”
“娘娘,奴婢该死,奴婢日后再也不敢胡言乱语了。”云纹惊得忙跪在地上连连磕头道,“奴婢愿意领受任何的责罚,只愿娘娘可以消了心中的那口气。”
皇贵妃被云纹的哀求之声彻底唤回了迷失地心智,于是瞧着跪伏在地乖觉的云纹道:“知道本宫为什么倚重你吗?”皇贵妃不待云纹回答,又继续道:“因为你知道什么是非礼勿言,又能守得住本宫心中的秘密。”
“奴婢得到娘娘的眷顾方才能做了这畅春宫的掌事女官,奴婢得娘娘恩惠,自然是要誓死效忠于娘娘的。”云纹说着跪伏在地连磕了几个响头。
“起来吧。”皇贵妃已是恢复了平日里清明的神态道,“本宫亦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自然也是不会怀疑你的衷心的。”
“娘娘方才在席间喝了不少酒,如今已是有些醉了,不如让奴婢扶着娘娘去床榻上歇个午觉。”云纹正要伸手去扶皇贵妃时却发现她眸光骤然一紧。
“娘娘可是想到了什么?”云纹早已摸清了皇贵妃的性情,知道她是绝不会无缘无故露出此般神色的。
“云纹,本宫的酒量不至于这般浅,方才席间也不过是喝了三五盏酒而已。”
“娘娘的意思是有人在娘娘的酒水中做了手脚?”云纹忙请示道,“需要奴婢彻查此事吗?”
“今日乃是安国公的寿宴,来往与府上的客人总共有好几百人。”皇贵妃继而又道,“更何况若是本宫打着抓刺客的名义大肆搜府,岂不是又要搅合了安国公好好的一桩喜事。”
“是奴婢考虑不周,还望娘娘宽恕。”云纹想到前番苏墨文的婚宴便是被宁挽华给搅合了,使得安国公与皇贵妃生了嫌隙,如今若是再生出事来怕真是要就此与国公府交恶了。
“你也不过是关心则乱而已。”皇贵妃并没有就这件事过多的苛责于云纹。
“娘娘心中可怀疑是谁动了手脚?”云纹心中一时也拿不准是谁干的,在今日众多的人中,上官寒月,宁芷莟,亦或是安国公都有下手的机会和动机,甚至潜伏在暗处他们不知道的人也是极有可能的,毕竟皇贵妃风光的背后亦是树敌颇多的。
“本宫不关心是谁干的,却是很佩服于他的这番诛心之计?”很显然皇贵妃与云纹所关心的并不是同一件事情。
“诛心之计?”云纹听后甚为不解的问出了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