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氏看了眼刑部大牢的方向道:“那个贱人如今一口回绝,不过是比虚与委蛇更直接的缓兵之计罢了。”
秋雨得白氏提点,很快便想通了其中的关窍,已是跟着道:“二小姐若是满口应下了夫人,夫人也定是会怀疑其中有诈的,既然应下与不应下都会被夫人怀疑,那又何必要费心与夫人虚与委蛇,不如当面锣对面鼓的来的更为直截了当。”
“就是不知道那个贱人为何要故意拖延着时间。”白氏接着又道,“如今素心已是被我们攥在了手掌心里,那个贱人该是翻不了身的。”
“眼看着离九公主为二小姐争取的最后时限已是不到一日了。”秋雨试着揣摩着宁芷莟的心思道,“难道是二小姐自知死期已到,拖延时间不过是因为贪婪人世间的浮华罢了,说到底二小姐今年不过才二八年华,又有哪个二八少女是不留念人世间的美好的,更何况二小姐还有那么多的羁绊了。”
“正是因为那个贱人今年方才十六岁。”白氏忽然转头来看向秋雨道,“秋雨,你说这世上真有人能看淡生死吗?更何况正如你方才所说,那个贱人的心中还有着那么多的羁绊,她又怎么会舍得用她的命换华儿与左相府的永世不得翻身。”
“夫人之前也曾怀疑二小姐豁出一切,甚至不惜将自己是妖孽之事散播出去是为了报复小姐。”秋雨看向白氏一脸迷惑的面容道,“可后来夫人又觉得二小姐是不舍得用自己的命报复了小姐的,该是留有后招的。”
“那个贱人想来定是发现了叶氏一族覆灭的蛛丝马迹,她身负血海深仇。”白氏接过秋雨的话茬道,“又岂会甘心用自己的一条命只换得华儿的前程的,想必在她心里,定是要让我们母女永世不得超生方才能解了她的心头之恨的。”
秋雨在白氏的眼中看到了一抹一闪而逝的恐惧,那是外人察觉不到的,只有如秋雨这样常年伺候在白氏身边的人,方才知道白氏为着如今的尊位早已是双手染满了鲜血,阳光照得到的地方,所有人看到的白氏是从一介卑微庶女爬上了左相府主母的位子,眼里心中皆是对白氏羡慕不已的,可只有近身伺候在旁地秋雨知道,白氏每每午夜梦回时,都会从床榻上惊起,然后抱着锦被独自蜷缩在床角熬到天明的。
“二小姐的确是奸狡凶狠之辈。”秋雨见着白氏脸色不大好,忙不动声色地安慰着她道,“夫人也曾怀疑二小姐泄露自己天生白发蓝瞳之事是为着更大的阴谋的,可就着如今的情形来看,或许是夫人多虑了,或许二小姐真的已是到了强弩之末,穷途末路之时了。”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白氏微微闭眼后复又睁开道,“到底是我太轻敌了,这才会让那个贱人挣到了如今的局面。”
“夫人怀疑二小姐仍留有后招?”秋雨见着白氏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于是试探着进言道,“如今趁着皇上不在宫中,若是夫人真的害怕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不如眼下就将……”
秋雨没有将话说透,但白氏却是领会了她想要表达的意思,她想是要白氏趁着皇上不在无声无息地了解了宁芷莟。
“若是能一举杀死那个贱人我又怎会心慈手软,怕就怕那个贱人没有那么简单,怕就怕偷鸡不成蚀把米,最后反倒又被贱人摆了一道。”白氏看向刑部大牢的方向眯起了双眼道,“如今想想这一年多来,那个贱人所谋划的哪一桩哪一件不都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却又成功了的。”
宁挽华先是趁着宁芷莟不备,偷偷在暗中联手着红云在宫中的菊花宴上让宁芷莟显露出她的一头白发来。宁芷莟天生白发蓝瞳之事本是左相府的绝密,正是因为不想被外人探得,老夫人陈氏才会赏给了宁芷莟乌发膏和羽瞳的,让其掩盖住一头白发和一双蓝瞳的。
左相府的老夫人之所以不想让宁芷莟天生白发蓝瞳之事泄露出去,便是知道人言可畏,一旦宁芷莟天生白发蓝瞳的事泄露出去,便会被有心人抓住了左相府的把柄,可偏偏宁挽华恨宁芷莟入骨,为了陷害她甚至不惜揭露了宁芷莟天生怪疾的老底。
“是秋雨多嘴了,还望夫人……”
正在秋雨福身向着白氏请罪时,白氏却是打断她的话道:“你方才说言却也是有些道理的,如今既然猜不透那个贱人的一番盘算,与其在这里被她牵着鼻子走,不如孤注一掷取了那贱人的性命。”
秋雨面对白氏的反复也是没有多问的,而是恭顺地答道:“秋雨这就吩咐下去。”
面对丝毫没有好奇心的秋雨,白氏的目光接下来已是迫住了秋雨的一双眸子道:“你难道不好奇我为何会朝令夕改,这么快便改变了主意的。”
“秋雨不过是夫人的奴婢而已,自是不需要知道那么多的。”秋雨跪下身去,一脸谦卑地道,“在夫人面前秋雨不需要知道那么多,只需要服从夫人的命令即可。”
“你的忠心我从来都是知道的。”白氏的声音明显柔和了下来道,“但你的聪慧则是我更看重的。”
正是因为白氏相信秋雨的忠心,也欣赏着她的聪慧,方才会那般厚待秋雨的胞妹秋蝉,让秋蝉高嫁做了县丞夫人的。
“夫人之所以会言辞前后矛盾,大概是因为猜不透二小姐究竟谋划着什么阴谋。”秋雨知道白氏之所以对她如此厚待,是希望她日后能够陪嫁恒亲王府的,所谓侯门一入深似海,能够护住宁挽华的人定也不能只有忠心那么简单的,“既然夫人费尽心思也猜不出二小姐的心思,那这一局便没有必胜的把握,偏偏皇贵妃与老夫人又是希望能够坐山观虎斗的,夫人也自是不能让她们失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