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英驾驶着马车,孤独地行走在朦胧夜色当中,他的心里还担忧着拓跋红,他知道事情迟早会败露,到时候不知道红儿会受到什么惩罚。
拓跋蝶清醒过来后,发现自己在马车内,底下传来急促的车轱辘转动声,故而车上荡悠悠的,她很是惊奇,急忙钻出马车棚,见到的却是正在专注驾车的祁英。
她急忙问:“祁英哥哥,我姐姐呢?这到底是是怎么回事?”
祁英看马车跑也出来挺远了,就毫无顾虑地把计划全部告诉了拓跋蝶,拓跋蝶听完后,大惊失色,这样姐姐不就是把自己推入了火坑吗?自己怎么能让姐姐替自己受罪?怎么能让姐姐去挑人试蛊?拓跋蝶央求祁英快速调转车头,她要回去找她姐姐。
祁英没有同意,一针见血地说出最关键的一句话:“蝶儿,你所难以承受的事情红儿未必不能轻易承受!你们两个不一样,你可以刻苦钻研医书,这种辛苦红儿不能忍受;你受不了挑人试蛊,但我相信红儿轻而易举就能做到。”
拓跋蝶无法反驳。
“蝶儿,不要让我们的心血白费,去中原吧,那里也有你痴迷的毒与药,去那广阔的天地做一只自由的灵蝶吧!”
已经出了苗疆,祁英只能送到这里了。他更加明白,拓跋蝶已经长大了,是拓跋红一直把她当做小孩子看待,故而她平日里才略显稚嫩,而今她需要靠自己去闯荡一番,以获得真正成熟的心智。
此时,夹竹桃花开正盛,馥郁的花香充斥在这幽幽黑夜,暗香随清风涌动。祁英专门折枝黄色夹竹桃,递给拓跋蝶,道:“蝶儿,这黄色夹竹桃代表我们深刻的友情,真的希望在未来我们有机会还能相见!”
拓跋蝶拿好姐姐给她准备的行李,接过夹竹桃,离开了她噩梦的起源之地,同时,也离开了她幸福的归属之地。
祁英最后对拓跋蝶大喊:“蝶儿,如果不知道去往何方,就一直朝北走,朝北走!远离苗疆!”
拓跋蝶记住了祁英的话,她的确不了解苗疆外面的世界,她不知道有哪里是她真正想去的地方,因此,拓跋蝶一直向北而行,但求安宁。
每到有人烟的地方,拓跋蝶会在意两件事情,一件是此处是否有悬壶济世的大夫,二是此处是否有苗疆人的踪迹。
她做事非常沉稳,不会允许自己心中存有一丝侥幸:她很少与别人交流,尽量将自己在这个江湖的存在感降到最低,她几乎就像一团空气,不让任何人注意到她的存在。
苗蛮地带自从得知圣女出逃后,也立即在外散播人手进行秘密搜寻。拓跋蝶每到一个地方,哪怕暂时没有苗蛮人的踪迹,但过不了几天就会在茶馆酒肆等人群混杂之地得知有关苗蛮圣女的消息,这时候,无论在此地才待了几天,无论处境是否安全,她都会选择义无反顾朝北走。
这样的日子大概过了半年,拓跋蝶就来到了北疆,也就是镇北大将军夏棋驻扎的边关地带。漠北边关是兵家重地,形势敏感是非多,可能是苗蛮担心和中原朝廷引发误会,故而迟迟没有踏足这漠北边关。
拓跋蝶听说在北疆特产一种千年人参,世所罕见,药用价值相当高,可以通经活络、滋补元气。她这位药毒痴人自然不能错过这株千年人参,在一个万里无云的晴日,她拿着拾来的一把日月铲,就找到一处阴凉之地挖起了人参。
这天,万里无云,瓦蓝的天穹分外清朗。苍翠欲滴的杂草沐浴着北疆柔媚的日光,还有星罗棋布的各色野花、殷殷啼叫的鸦青色无名鸟雀,再加上满面灰尘的拓跋蝶跪在地上专心致志挖草药的身影,此处的世界静谧无声,显得空旷而高远。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杂乱的马蹄声如天雷一般逼近。远看,只见几位被甲执兵的将士急速策马奔来,领头的是一位白袍小将,此人乌黑的眼眸深邃而镇定,纵马疾驰,鲜红的披风就随风飘荡,显得那般英姿飒爽。
白袍小将身后还有一青一白两位随从,再后面就是十几位衣着统一的小兵卒,手持红缨枪纵马紧紧跟随着前面的将军。
那位青衣随从脾气颇为火爆,说出的话不经大脑,完全是随心而发,道:“该死,前面有个不长眼的!”
那位白衣随从却相当冷静,语气平静但不失冷峻,道:“将军,为保万一,此人只能牺牲了”
听完二位随从的话,白袍小将面不改色,但他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瞬亮光,他已经打定了主意,想好了应对之策,他命令道:“青龙、白虎,你们带兄弟们先走,但绕开此人,我断后!”
此时,拓跋蝶还在埋头挖药,丝毫不知道刚有一对人马谈论了一番她的生死。
青龙白虎收到命令,立刻兵分两路,御马向前,白袍小将逐渐移到队伍末尾。两队人马绕过拓跋蝶,激起一阵飞扬的尘土,专注挖土的拓跋蝶轻咳几下,依旧还是没有注意到这活生生的两队人马。
白袍小将纵马奔来,朝拓跋蝶伸出一手,命令道:“上来!”
此时,拓跋蝶刚刚挖出一株人参,正将她的宝贝人参放进腰间的口袋,因为得到了千年人参,她欢喜得忘乎所以,故而完全没有注意到白袍小将伸来的手。
夏棋也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与那个灰头土脸的女孩儿贴身错过,他的马儿带着他继续奔向远处。夏棋急忙勒马,刚要返回救人,就听到不远处白虎急急喊到:“将军,来不及了,快走!”
这时候,夏棋远望这一马平川的草原,追杀他们的敌人越追越近,远远就能听到一阵桀桀的狂笑。再仰视己方处的万里苍穹,几万只细如牛毛的箭矢已经飞上高高的碧天,马上就要如骤雨般坠落,将追来的敌人万箭穿心。
夏棋再看那位灰头土脸的姑娘,似乎她又发现了另一株人参,又俯身下去挖着,他从来就没见过这般聚精会神、心无旁骛、全神贯注、专心一致的人!他也是被彻底折服了。
夏棋无奈,朝白虎大喊:“把橡木大盾给我!你们快走!”
“可是,将军……”
“这是命令,快走!”
白虎只好依照将军的命令,将背后的一半木盾扔给夏棋,青龙也扔过另一半木盾,夏棋翻身下马,迅速捡起这两块木盾合二为一成为一块完整的圆形盾牌,此盾又大又厚,有超过一人的重量。
夏棋大喝一声,扛起盾牌朝拓跋蝶跑去。
幸运的是,夏棋及时跑到拓跋蝶身边,将盾面摆正,朝向箭矢射来的方向,他强硬地将拓跋蝶朝自己怀间一揽,二人就全部躲在的橡木盾牌之下。
随后,拓跋蝶只是感到头顶一阵噼啪作响,好像紧密的雨点掉落在锅盖之上,发出的一声声沉闷的巨响。
半晌,雨点落地声停止,哀叫声也消散。夏棋将刺猬一样的橡木盾牌使劲掀开,甩一甩发酸的手臂,站了起来。
拓跋蝶没有想到,清晨自己来挖药材的时候这里还是一派静谧安详,有娇花有翠鸟,等她再抬头的时候,眼前的世界就已经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面对此番偷天换日之景,拓跋蝶甚为感慨:“我错过了什么?”
此时,夏棋试探性地问她:“你是听不见吗?我的部下多次提醒你跑开了。”
“我是听不见。”听完拓跋蝶的解释,夏棋心中的疑惑也解开了大半,原来这姑娘是耳朵聋了,所以才没听见他们的警告。但他又转念一想,这不听得见吗,刚自己的问题她都听见了呀,还回答地有鼻子有眼的!
想到这里,夏棋很是愤怒,吼道:“你无视我们的警告就算了,我救了你你不感谢也算了,你怎么还能骗我说你听不见!”
拓跋蝶拍拍双颊,清醒一下,道:“我确实没听见你们的警告,谢谢你救了我,我没想骗你。”
夏棋见拓跋蝶衣衫褴褛,甚至有些神神叨叨,实在不放心将她就扔在这尸体堆中,于是将她带回了军营。
“你叫什么名字?你家在哪里?”
……
青龙见到这女孩儿长时间吐不出一个字,撇撇嘴,道:“不会是哑巴吧?”
夏棋知道他说话难听,直接命令他退下,又嘱咐白虎去四周打听一下这女孩儿的家人的情况。
随后,白虎在附近仔仔细细上上下下打听了一遍,回来对夏棋摇摇头,示意毫无头绪。
夏棋又不忍心将女孩儿赶出军营,就把她安排给负责做饭的蔡师傅,平日里拓跋蝶就帮着烧烧火,揉揉面。没事的时候,就从自己随身携带的行李中掏出医书研读。
读书读累了,她就通过看夏棋练兵来消遣一下。
夏棋练兵的时候,就像变了一个人。
平日里这人和所有人都有说有笑,对谁都很和善,许多人皆赞美这位将军平易近人。但又因为他对任何人没有区别的友善,致使所有人都不知道这位将军心中所想,更不知道他是否猜疑着谁,又看中了谁?
久而久之,大家也接受了这位将军实在捉摸不透的事实,也就不再想着如何通过投机取巧套近乎好走个升迁捷径,又逼得所有人都坚信自己是忠心且刚正的,老老实实做好自己该干的事。
而夏棋练兵的时候,那白净的面庞就染上十足的严厉,星眸中透露着令人胆寒的威严,眉宇间还浮动一种专属于王者的霸气。
夏棋手握一把青釭剑,这剑仿若能够劈风斩雨,随时能够划动这战场上无比肃杀的凛冽冷气,让这位白袍小将更添一缕英雄出少年的巍巍雄风。
拓跋蝶常看到痴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