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如统领府风尘仆仆归来四人,正是被如勇派去北疆寻找如小苒下落的四个手下。
如勇:“小苒找到了吗?”
四人灰头土脸地摇了摇头。
如勇有种不祥的预感,若是没找到也起码留几个人在北疆继续找,怎么四人一下全回来了?
一边的如诚也坐不住了,“你们为什么不继续找,怎么都回来了?”
转而看向他爹恳求道:“爹,您就让我也去北疆找我姐吧!”
此时,四人中的一人委屈地从怀内取出信封,双手递给如勇,“老爷,我们按您的吩咐去北疆军营中找过武阳侯了,他什么都没说,就让我们给您带了一封信,然后派人将我们四个好生送回来了。”
如勇更加一头雾水,迅速接过信,如诚也凑了上去。
信封上苍劲有力的几个大字很是显眼:岳父大人亲启。
如勇父子面面相觑。
岳父大人?
不是和离了吗?
这称呼不太合适吧…
如勇取出信纸,打开只见开首:愚婿秦邵陌拜谨禀岳父大人膝下…
如勇:“……”
如诚:“……”
片刻后,怀着忐忑懵晕的心情,他们总算读完了一封言简意赅的书信。
信中废话不多,内容却很复杂。
如勇拧了拧眉,一个脑袋又疼成了两个大。
如诚托了托腮,若有所思,“这么说我姐现在在军营里…姐夫准备再努力努力…然后…再来娶一次我姐?”
他自己说出这段话都觉得绕口。
……
如小苒立在院门前仔细‘打量’起农舍,听秦邵陌说这里离军营很近,如小苒没从这里去过军营,来时也是昏睡的,所以不知‘很近’是有多近。
农舍前院有四块菜圃,一眼看下去都是光秃秃的黄泥,连根杂草都没长。
想来应是秦邵陌叫人清理的,可惜现在不是春天,不然还能寻思着种些什么。
菜圃后面是几间屋子,灶屋在最东侧。
正中的屋子是大厅,东西两侧分别设了几排兵器,正北的墙面悬挂着一副由羊皮拼制的地图,极大,几乎撑满了整面墙。
屋子正中摆着方形大桌,同时可坐十来人,想必是老侯爷与军中副将们会事所用。
大厅东侧是老侯爷在时所住的主屋,北侧也连着一间屋子,如小苒听说她爹在这里当副将时曾住北屋。
最后一间西屋就是如小苒醒来时看到的那间屋子,也是秦邵陌在这里常住的一间。
如小苒回到西屋,一面哈着气搓手,一面回到暖炉边纳闷起来,今日一早秦邵陌就去了军营,说什么都不肯带上她,留下秦哲与几个随从保护她的安全。
她有什么好保护的,班图尔要杀的又不是她。
想起班图尔,如小苒后来也没见到晏名,又记不起炎羽用她身体时的记忆,因此也不知班图尔最终是死是活。
如小苒看了看窗外,眼看着都过了正午秦邵陌还没回来。
转而又一想,他过两日要回阳城,应该有许多事要安排吧。
可是她在这里没事做也太无聊了…
此时,屋外传来秦哲的声音。
“张大婶,您今日怎么来了?”
秦哲面前立着一位农妇,约摸五十多岁,个子不高,看起来很壮实,两腮是北风刮过的红晕,眼角有些皱纹,眸色很清澈。
手中抱着一只竹篮,被棉布裹了好几层。
“小秦呐,听说侯爷昨日将夫人带来了?”
秦哲颔首,“是的。”
“我们都听说了。”张大婶憨笑了笑,“赶巧昨日大伙儿捡了些新鲜栗子,后山的栗子可香了,方才晌午刚炒好的,还热乎着呢。”她抬起手中竹篮,“里面还有些柿饼,若是夫人不嫌弃就都收下了吧。”
“那怎么能行呢,您这些栗子柿饼是要去县里换钱供家里开支的,侯爷吩咐过不能再收村里的东西了。”
张大婶竖起眉毛,“这些东西值个什么钱!我们村里哪一家没受过老侯爷恩惠?!罗老头家的儿子当年被山匪扣了,是老侯爷带人去救的!宋花的男人修屋顶掉下来摔断了腿,是老侯爷请了军医来看好的,那屋顶也是老侯爷帮着修好的呢!还有当年大水冲走了我家小翠,老侯爷帮我们找了一夜才找到的小翠!”
“你去看看村里每一户,谁家没有老侯爷帮做的家具!顾老三家娃儿睡的小摇篮也都是老侯爷亲手帮做的呢!若要算起钱来,老侯爷的恩情我们一辈子都还不起了!”
秦哲的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多次想打断张大婶的‘忆当年’,可看她面上正是兴头,只能认认真真听她说完。
其实这些事,秦哲每次要谢绝张大婶好意时,都得前前后后这么听一遍。
他早已倒背如流。
张大婶又追忆了一阵,忽而眸光微微一暗,轻叹了一声,“唉,只可惜…”
她抹了抹眼角的泪光又说:“小秦呐,你就替你家侯爷收下我们的好意吧,不然我们心里难受…”
“收!张大婶,我收!”如小苒笑呵呵地跑了出来,她在屋内已经听了许久,这些东西在张大婶眼里不只是好意那么简单,而是村民对老侯爷的追念与感激。
只可惜老侯爷现在不在了,这份感激无处报答让他们很是苦恼。
闻声,张大婶抬眸,迎面来了一位‘小少年’,上身的白狐裘衬得她粉面红腮,笑起来十分好看。
若是她不说话,一身男装,再加长发高束,粗一看倒像个十四五岁的白净小男孩。
如小苒走近又弯了弯眸。
“这…位是?”张大婶还有些懵晕。
秦哲介绍道:“张大婶,这位就是我们的少夫人。”
张大婶眸色一亮,忙递出手中竹篮,“太好了,多谢少夫人不嫌弃这些东西!”
“张大婶,我也不能白收呀,您让我们做点什么,不然我们心里也过意不去呢。”如小苒一面接过竹篮,一面打开了层层棉布,香喷喷的烤栗子味瞬间飘满了整间屋子。
“做…什么?”张大婶蹙起眉头,“我们哪能让您做什么呀!”
转而又说,“您先吃着这些栗子和柿饼,我们那头还在包饺子呢,等下也给您送过来!”
“那我同您一起回去吧,顺便教教我包饺子呗。”如小苒已经啃起了柿饼,“真好吃呢!”
张大婶笑起,“好!少夫人不嫌辛苦就随我走吧!”
……
入夜,秦邵陌回农舍见到院外一个守卫都没有,疾步进了屋,如小苒与秦哲都不知所踪,不禁心生焦急。
正要出门再寻时见到迎面回来的如小苒,后面跟着秦哲,还有他安排在农舍的一众侍从。
他大步上前,“夫人去哪了?”
“你回来啦!”如小苒欣喜地拉住秦邵陌,“用过晚膳没?”
秦邵陌摇了摇头,他刚忙完就急着回来找小丫头,也没顾得上晚膳。
“没有正好,我给你带了饺子!方才我们去张大婶家包饺子了,我们吃了很多呢。”说话时她指了指身后所有人。
秦哲将手中食盒搁在桌上,取出了一碗冒着热气但是形状有些奇怪的饺子。
如小苒将秦邵陌拉到桌边坐下,又递给他竹筷,“快吃吧,这些都是我包的。”
面上颇为得意。
秦邵陌接过竹筷微微一笑,“辛苦夫人了。”
刚一看就猜到了,如此怪异的饺子定是出自他夫人之手。
咬了一口,味道倒是不错。
“今日张大婶送来了烤栗子和柿饼,都很好吃呢。”如小苒坐在边上,双手支着脑袋看向秦邵陌,面色很是愉悦,“不过我们也不能白吃白拿是不是,所以呀,我叫秦哲下午去县里买了许多面粉,蔬菜,肉和鱼给张大婶分给大家,她一开始不肯收,我说若是不收,那我们下次就不去包饺子,也不能收其他东西了,她这才勉强收下的。”
“夫人真是聪慧。”秦邵陌捏了捏她家小丫头的面颊。
“等开春之后,张大婶还会教我如何在菜圃里种蔬菜呢。”
秦邵陌顿了一瞬,“夫人想在这里种菜?”
“对呀,门口的菜圃还空置着,况且北疆的互市不是还要一年才能完成吗,我们还有很多日子要住在这里呢。”
秦邵陌唇末勾起,小丫头这句‘我们’很合他的意。
“张大婶也认识我爹呢,不过她不太相信我是如勇的女儿,因为他太黑太魁梧了,不可能生出我这般标致的小美人儿,说我爹当年可能是从哪个大户人家将我偷来的呢。”
如小苒说着咯咯笑起,忽而想起什么又说:“秦邵陌你知道吗?原来张大婶家的小翠是头毛驴!罗老头家的儿子年轻时长得很像女子!怪不得山匪将他劫走,险些当了压寨夫人!顾老三家的小摇篮做的很精致很好看呢,你小时候睡的摇篮不会也是老侯爷做的吧?”
秦邵陌见他家小丫头眸色炯亮,滔滔不绝起来的样子很是可爱,强忍住了想狠狠亲一口的冲动,认真回道:“这我就不清楚了,需得问母亲。”
“嗯。”如小苒点点头,“等大长公主来了,我可以问一问,如果她愿意回答我的话。”
她蹙了蹙眉,大长公主素来不待见她,估计得偷偷问赵嬷嬷。
秦邵陌看出了她的心思,握起她双手,“赵嬷嬷应该会陪母亲一起来北疆,有她在,母亲不会太为难你。”
他思忖一瞬又说:“我明日还是重新为你安排住处吧。”
“不用了。”如小苒微微一笑,“我若是总想着躲着你母亲,怎能让她慢慢接受我呢。”
闻言,秦邵陌又惊又喜,小丫头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明显,若非真心想要嫁给他,又怎会考虑到这一层。
思此,他握住她的手紧了紧,“夫人放心,为夫会尽快学做摇篮。”
如小苒眨了眨眸,刚想问为什么,忽而自己明白了过来,面颊一红,“你想太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
见男人笑而不语,如小苒面上的红辣又深了几层,“不与你说了!你快吃吧!”
话罢,那气呼呼的小身板起身便离开了。
秦邵陌眸色中的笑意只增未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