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祺你那个提议甚好,”容承泽慈爱的看着自己的长子,“从明天开始这容府选拔家丁的事情便交给你了。”
谁料到容祺却是躬身道:“父亲,五城兵马司的郝都尉请孩儿去商量解决建州城的漕运一事,虽然以往的漕运都是地方豪族所垄断,可是圣上下旨要清查漕运。”
“这倒是件大事情,也无妨交给府中的管家选拔家丁也可。”
“多谢父亲体恤!”
“赵管家去了下面的庄子上,自是赶不回来的,”容夫人缓缓道,“不若将这件事情交给善儿去做吧!”
容祺等的便是她这句话,这个女人也太自以为是了。他心头不禁暗喜,容夫人果然上了圈套。她担心自己把持选拔家丁的权柄到时候选进来一些人危害到她的儿子,定是将这权柄争取到了她自己的手中。容祺倒是不怕她不争,若是她争的话,少不得就给萧衍走进容府打开方便之门。
他猛地心头一跳,强忍着不去看身后的魏悦,这难道是那丫头所说的死局吗?若是萧衍进了容府,依着那些传闻,萧衍同容夫人从小青梅竹马两情相悦。这要是走进了容府中,再怎么冷血的萧衍,再怎么谨慎小心的容夫人都却不过一个情难自已。
东暖阁外间的侧厅已经收拾妥当,容承泽带着妻妾子女缓缓入座。今儿没有外人也算是一顿聚得比较齐全的家宴,除去表象下面的波涛暗涌倒也显得其乐融融。
魏悦等一群丫头候在外面伺候。虽然饥肠辘辘也得等着主子们先吃完再作打算。
好不容易用过饭各自散了去,容善却是率先放下了筷子急匆匆赶到了外隔间。
“伤养好了吗?”容善缓缓走向了站在角落里的魏悦,在她面前站定。至从容祺将他送过去的补品退回来。他对这丫头的关心也只能局限于这只言片语。
魏悦忙垂下了头福了福:“多谢二爷挂念,已经是大好了的。”
“那便好,”容善贪婪的看着她的容颜,倒是发现这丫头的气色也算安好,虽然心头的焦灼略略平息了几许,可是却酸楚万分。若是她能在自己的近旁服侍该多好,随即苦笑他哪里舍得让她服侍自己。若是魏悦去了君子轩少不得要将她当菩萨一样供起来的。
只是两个人之间的话语倒是越来越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魏悦!”容祺从旁走来冷冷喊了一声,鹰眸中掠过一抹怒意。
魏悦忙跟了过去,容善看着她的背影又是一阵怅惘。
正清已经将青帷小车备好。容祺坐了进去却掀开了帘子冲魏悦道:“坐进来!”
魏悦现如今倒也习惯了他这样的冷硬语气和别扭的关心,掀开车帘挤了进去,已然小心翼翼陪坐在容祺的身边。
车轮转动碾压青石甬道发出了辘辘声,车厢内一片静谧无声。容祺突然转过身看着魏悦问道:“你是在怕我吗?”
魏悦没曾想他会这样问不禁有些诧异忙回道:“主子神姿英武又是少年成名的将军。奴婢自是对主子敬仰万分。”
“呵!”容祺知道她一如既往的同自己打太极,不禁气极而笑,“这样的话我已然听多了不差你这一句半句的奉承。”
魏悦忙闭了唇,好半天才吐出口气来道:“主子身上自是有股子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容祺眼眸一动,这丫头终于说了句真话,反倒不以为忤心头竟然添了几分暖意。从来没有人像魏悦这般同他说话,正清怕他,属下们自然是更加惧怕他。唯独自己的娘亲却是万事依着他宠着他,却不肯说半句打击他责怪他的话。
倒是这个小丫头。前些儿日子说他愚蠢,今儿说他冷漠,他反倒是觉得心里头开心得很。
到了影山楼后,魏悦发现正清同那个颜瑜候在了侧厅,想必是有事相商。她奉茶后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陪着容祺出去了这么长时间倒是有些饿了。
换了一身简单的素色单衣知道此时茗枝和妙凝候在轩阁那边一时半会儿主子也不会寻她。还是去后厨寻一些吃的,刚拉开了门猛地惊呆了去。
容祺穿着一身浅灰色常服,袖口绣着浅浅的银色金鸟图案,倒是与魏悦的淡青色衣衫很是相称。
他手中端着一只黑漆盘子站在外面脸上的表情想要柔和一些却是更加怪异,看在魏悦眼眸中不禁又有些好笑。
“陪我吃饭!”容祺也晓得自己脸上的表情甚是难看恢复之前的冷漠,端着黑漆盘子径直走进了魏悦的屋子。
“主子,”魏悦忙将他手中的黑漆木盘接了过来,扫了一眼,一碟子云州酱菜,一碟子玫瑰腐乳,一碟子炒春笋,还有一碟看起来精致的云阳火腿。两碗米粥,一壶酒,两只白玉酒盅。
她忙搬来了一张楠木嵌螺钿云腿细牙桌放在并不宽大的榻上,将黑漆盘子放在了桌子上。容祺整个人盘腿坐在了榻上,更显得魏悦的床榻小了许多。
魏悦将象牙筷子放在了容祺的面前,自己陪侍在一边。
“坐下来!”容祺扫了她一眼,“如今你还不饿吗?”
魏悦一顿,没想到容祺竟然是亲自端饭给她吃,说不上受宠若惊只是觉得有些触动。其实此人待她也不是很坏,她倒也心头五味杂陈起来。
“这几样菜都很清淡,你尝尝鲜,颜瑜做得。”
“颜瑜?”魏悦倒是颇感兴趣,此人深藏不露,好像什么都会一样。
“他一般不轻易给别人做菜,这几样即便是我也是很少能吃到。也算是天下一绝,来!尝尝!”容祺亲自夹着一筷子火腿片儿送到了魏悦面前的瓷盏上。
魏悦知道容祺既然请她吃饭自是有他的道理也不再拘礼缓缓搬来一只绣墩坐在了榻边,容祺的对面。
“好吃吗?”容祺的冷硬声音中竟然带着一丝温柔的醇厚。像是严寒的冬季之后那第一抹略有些清冷的春风。
魏悦吃进嘴巴里,果然入口绵软带着一抹特别的清香味道。
“嗯!好吃!”魏悦许是饿了也不同他客气。
“我以前在西域乌曼城驻守的时候经常会喝一些胡酒用的是夜光杯,很多兄弟们从乌孙的城池中搜出酒来,醉了便拔剑起舞,高歌嘹亮,很多人都像发了狂一般,被中原的人当宝贝的夜光杯却被我们砸个粉碎稀烂。其实他们很多人都知道自己再也不会回来。所以恣意放纵。”
魏悦沉默了,这是容祺的心声吗?这样一个铁血从来视同生命如儿戏的冷漠男人竟然也有这般隐藏在心头的深重。
容祺端起了酒杯,魏悦惊讶的发现酒杯中倒进去的白色美酒竟然呈现出了翠色。
容祺看着她猛然间瞪大了的眼睛。歪侧着头似乎又回到了魏家那个天真烂漫的大小姐模样,不禁唇角微翘:“品竹叶青定要用温润剔透的上等白玉制作的杯盏。竹叶青虽然为白色其实是翠绿被隐藏起来,只要倒入白玉杯中,便会显出翠色。”
他说罢将酒杯凑到了魏悦的唇边:“喝一口吗?”
魏悦微微一笑。与容祺这样桌前对饮倒也是一桩开心的事。接过白玉酒杯冲容祺大大咧咧的举杯笑道:“这一杯敬主子!”
“好!”容祺鹰眸中终于晕染了满满的笑意,举杯仰头饮下。又倒了一杯举到魏悦面前:“若是我做了容府的世子爷,你会做什么?”
他的视线紧紧盯视着的魏悦的眼眸,目光专注却又微微闪烁,宛若夜空中最远的一颗星子。
魏悦顿了顿缓缓举起杯子:“我知道主子你是个言而有信的人,当初你与我早已经约定我若扶持主子你成就你想要的东西,你也要给魏悦我想要的东西。”
“自由吗?”容祺俊美的眼角一挑,笑着问道。
“嗯。自由,”魏悦大胆的审视着容祺的表情。此人不会出尔反尔吧?
“这个你倒是不必多虑,到时候自会将你的文契还给你,到时候你便脱了奴籍。那么你脱了奴籍以后会去哪里?”容祺像是一个温雅的故人,这让魏悦倒是放松了警惕。
“我想开一家自己的酒庄,不过在这之前总要积攒一些开酒庄的银子和酿酒的经验才行,需要去建州城中的酒庄里谋一份差事,再将妹妹接出来,”魏悦脸上因为这短暂而幸福的畅想唇角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
容祺眼眸中的暖意却是渐渐降下了温度,眉头拧了起来。
“你是要去五殿下的九春堂吗?”
“……”魏悦猛然心惊,是不是这个夜晚太过温暖?还是竹叶青的确是美酒,怎么竟然得意忘了形,忘记了自己对面坐着的可是一匹彻头彻尾的狼。
“罢了,”容祺突然间觉得意兴阑珊起来,缓缓站了起来从榻上走了下来,也不去看魏悦,“这些菜你吃了吧,明天我带你出去逛逛。”
“多谢主子,”魏悦忙起身相送,实在不明白容祺这人到底是在想什么,“不过最近主子还需警醒着些,毕竟上一次遇刺没有得逞想必那些人绝不会放过下一次机会。”
容祺转身冷冷一笑:“魏悦,你觉得我是那种被刺杀一回就像一只缩头乌龟一样躲在影山楼里的人吗?”
魏悦看着他自信飞扬的眉眼明白了他的意思,容祺面对过太多的血腥,怎么会被一两个蟊贼吓退。倒是自己轻看了他几分忙道:“奴婢错了,还请主子责罚。”
“好!我便罚你明天陪着我逛建州城,”容祺似乎也来了兴致,“从边关回来还没有好好逛过。”
“主子不是要处理漕运一事吗?”魏悦觉得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似乎不适合做这些闲情逸致的事情。
容祺凝眸看着她:“你想要的自由,其实我可以给你的,”他说罢也不理会已然愣怔的魏悦转身走了出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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