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一年多,回到滨海,阿檀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滨海这边的情况,阿檀还一无所知,只是正月初二那日从姑姑和二叔的口中得知,沉家大约是背了债务的。
阿檀只觉得可笑,父亲还在的时候,沉家的企业在滨海也算得上是龙头企业,不过是一年的时间就被他们败光了。
“阿檀,我们先去祭拜一下岳父岳母吧。”祁牧订了酒店,到滨海第一日自然是打算先去看看阿檀的父母,然后休息半日,再从长计议处理沉家的事情。
阿檀点了点头,两人去买了两束鲜花,然后去陵园祭拜。
沉父沉母的墓地是在一块的,沉家的一些长辈的墓地都是在同一个区域。祁牧认真且严肃地一一祭拜,阿檀红着眼,哭了一会儿就控制了情绪,两人回到入住的酒店,然后就约了沉父生前的律师。
金律师一直是沉父的私人律师,是沉父事业以及家庭的法律顾问,可以说有些事情阿檀不知道的,但是金律师一定会知道。
金律师接到阿檀的电话惊讶的半天说不出话来,然后问清楚阿檀住的酒店,就匆匆地抛下手头的事情往这边赶。
两人住的是市中心的五星级酒店,在商业区隔壁,离金律师的事务所不远。
半个小时之后,四十多岁的金律师就赶到了酒店,见到阿檀和祁牧,面色复杂,找酒店要了一个私密性极好的会议室,然后这才开口说道:“阿檀,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金叔,之前的事情一言难尽。”阿檀咬唇问道,“我爸临终前有交代什么吗?”
“你爸是意外病发去世,没有来得及交代什么,但是他生前是立了遗嘱的。”金律师叹气说道。
金律师将这一年多前发生的事情简单地说了一遍,阿檀失踪之后,滨海这边也不知道从哪里传出来的流言,说阿檀是跟人私奔的,外人不明真相,但是沉父心里就跟明镜似的。
沉家父女两的感情一直很深厚,阿檀那时候一心想回来接手沉父的担子,做出一点成绩的时候,就嫁入严家,怎么可能会跟人私奔。
沉父知道女儿大约是出了意外,悲痛交加,一边派人去找阿檀,去警局立案,一边找金律师修改了遗嘱。
“原本你爸立的遗嘱,分了两栋不动产给你姑姑和二叔,余下的都留给你,沉氏企业的股份也是你占了大头,你姑姑和二叔家只有零星的股份每年拿分红。你一出事,你爸爸就直接修改了遗嘱,将所有的资产都留给你,若是五年后你依旧下落不明,沉家的资产就尽数捐给慈善机构。”金律师说道。
沉父这遗嘱一修改,几乎就认定阿檀的出事跟自己弟弟和妹妹脱不了干系。
阿檀脸色冰冷,五指紧紧攥紧,沙哑地说道:“金叔,我是被人绑架了,要不是遇到了我先生,早就死了。”
金律师面色复杂,早就猜到了是这样的真相,看了一眼祁牧,见他目光明亮,磊落大方,是个正派的人,倒也点了点头,说道:“你能死里逃生,也是你的福报,你父亲在天之灵,一定会很欣慰的。”
“我爸病逝之后,沉家发生了什么事情?”阿檀继续问道。
“你爸病逝之前,你姑姑跟二叔就已经在沉氏里动作频频,有意转移资金,架空其他领导层的权限。你爸一病逝,之前沉氏的副总当场就卷款逃了,沉氏的股票瞬间就连跌了一周,资产缩水近一半,沉氏的资金链断了以后,债主纷纷上门,租后演变的结果就是大股东纷纷抛售手里的股份来止损,沉芝宣布沉氏破产,拍卖了你父亲名下的不动产和资产用来还债,事实上这件事情我调查过,从头到尾都是一个局,事后,破产的沉氏企业所有的客户资源全都被严氏吃下了,严氏以超低的代价,吞下了沉氏,然后改头换面。”
金律师叹气,这种商业上的手段层出不穷,严氏吃下了沉家的企业,事后还摆出一副假仁假义的样子。
阿檀听得指甲深深地陷入了掌心,她姑姑和二叔一定是被严桓拿钱收买了,三家瓜分了她父亲的资产。阿檀内心冰冷,对姑姑和二叔最后的一点血脉亲情都断的干干净净。
祁牧伸手握住阿檀的手,轻轻地安慰道:“你想要拿回你父亲的企业吗?”
祁牧一句话说的金律师有些侧目,这看起来低调内敛的男人难不成有些来历?
“严家是通过商业手段吞并了沉氏企业,基本是不可能要的回来的,除非是严家败落了。”金律师感慨地说道。
对方是在是太狠了,一番操作直接让沉父的遗嘱变成了一张废纸。
阿檀摇了摇头,说道:“父亲都不在了,就算要回来了也没有多大的意义,而且我们也要付出很大的代价,严家经过帝都一事虽然伤筋动骨,但是根基还是在滨海的,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不是那么好对付。”
祁牧问着金律师:“沉家的房子也被拍卖了吗?”
金律师沉默了一下,看向阿檀说道:“这就是我要说的另一件棘手的事情。沉家的房子一直在阿檀的名下,上个月你姑姑和二叔弄到了你的死亡证明,继承了你名下的所有不动产。据我所知,房子已经被沉芝沉岩卖掉了,买下的人就是严桓。”
阿檀脸色骤然苍白,气的浑身发抖,上个月?他们是看到了她之后,回来就弄了她的死亡证明,将她跟父亲的房子卖掉了。
“法律上,阿檀失踪已经超过了一年,可以定义为死亡。”金律师叹息道,“你们怎么不早点回来?”
祁牧脸色有些难看,低沉地说道:“这件事情是我的疏忽,当初我们不知道要害阿檀的到底是谁,便隐姓埋名没有回滨海。”
当时遇到阿檀,祁牧找吴越做阿檀的证件,籍贯信息都是填写的是安平村这边,算是凭空地建立了阿檀的资料,滨海那边没有权限访问,加上滨海到底是三四线的城市,可以暗箱操作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这才造成了如今的局面。
“阿檀,没有证件,你这一两年是怎么过的?都不出门坐飞机坐高铁,不消费购买吗?还是说用的别的身份?”金律师诧异地问道。
“是用的别的身份。”阿檀双眼气的微红。
祁牧脸色冷峻地握紧阿檀的手,然后朝着金律师说道:“所以现在我岳父名下的资产全都被拍卖抵了债务,阿檀名下的房产等物也都被沉家人继承瓜分了吗?现在阿檀回来,还能要回来吗?”
“这还真的有些难办,若是沉芝沉岩没有将房产等物卖掉,还能要回来,但是若是经手转卖,这就很难要回来了。”
“谢谢你,金律师。”祁牧冲着他道谢。
来滨海的时候,他们就设想了最坏的处境。
“祁先生不用客气,我也没有帮上忙。”金律师有些愧疚,他一直作为沉父的私人律师,结果沉家败落,沉家父女两的资产全都被豺狼虎豹吞并,那些人钻了法律的空子,他是半点办法都没有。
“金叔,你已经帮了我们大忙了。”阿檀沙哑地说道。
“阿檀,你们这一次回来有什么打算?法律上的事情我还是能提供帮助的。”
“要回我爸的房子。”阿檀冷冰冰地说道,若是姑姑跟二叔还有最后一点良知的话,肯收手,她也不会将事情做绝了,若是他们一直跟严家同流合污,不仅房子,所有吞下去的东西,她都要让他们吐出来。
祁牧起身就走到一边去打了一个电话。
“我现在人在滨海,有些事情需要你帮忙。”
祁牧挂了电话,金律师也起身告辞。
两人将他送出酒店,祁牧摸了摸阿檀有些冰冷的小手,低低地说道:“你别担心,我已经找吴越了,东南军区离这边不远,他会帮你解决身份的问题,房子我们会要回来,严家也要办。”
阿檀点了点头,双眼有些湿润。
了解了滨海这边的情况,两人就没有再出去,在酒店吃了饭,然后打起精神,应对着接下来的硬战。
祁牧跟阿檀到滨海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帝都去。
梁宽在微信群里问道:“祁哥,需要我过来吗?香榭园这边一切都正常运作,我可以来出差。”
祁牧:“不用。”
这件事情祁牧并没有打算动用帝都的力量,无论是霍家还是谢家,都是帝都名门,不适合跟严家牵扯上关系。
他选择这个时候来滨海,也是因为香榭园和度假村已经成为了他源源不断的资金来源,他有足够的能力来应对严家,更何况这一次对付严家,他有别的办法。
梁宽还是正月初二见沉家人来闹事,知道了滨海这边的事情,但是也不太清楚,怕祁牧跟阿檀吃亏,就给霍衍打了一个电话。
霍衍也没有声张,去了一趟谢家蹭吃蹭喝的,然后拿了一份严家的调查报告来,当天晚上就发给了祁牧。
“滨海那常年刮台风的地方我就不去了,这资料你看着处理吧,算是我交的饭钱。”霍衍躺在床上,翘着二郎腿说道,“哥,强龙不压地头蛇,小心点。”
“嗯,谢谢,帮我谢谢中将夫人。”祁牧淡淡地说道。
“咦,你怎么知道这资料是我从谢家拿来的?”霍衍顿时就跳了起来,有些不敢置信,这还真的就是从司迦叶那里弄来的。
祁牧有些无语,时刻盯着严家,想弄死严家的人,除了他跟阿檀,就剩下谢家的人了。谢惊蛰日理万机没时间过问,自然是司迦叶调查的。
自从帝都谢家毁约一事之后,祁牧跟谢家都有意识地保持着距离,并不来往,但是有纪凛冬在,祁牧就等于跟谢家一直保持着关系在。
在对付严家的事情上,大家的立场都是一致的,只是这种立场却不能为人所知。
“滨海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我有能力解决。”祁牧说完就挂了电话,查阅了严家的资料。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祁牧看着资料有些沉默,过了半晌,深呼吸。这两年来,严家为了能跟谢家攀上关系,收敛了很多,以前做的事情也都尽力在抹去痕迹,但是还是有很多被司迦叶查了出来。
资料上的事情,只要花时间找到证据,严家就会陷入一连串的官司里,再难翻身。
司迦叶手上握着这样的利器,也是在等他来出面解决。
“祁牧,怎么了?”阿檀自从到了滨海,注意力就有些不集中,见他挂了霍衍的电话,就一言不发地看着手机,顿时伸手拉了拉他的衣服。
“没事,就是看到了一些资料。”祁牧上床,将她抱在怀里,低低地说道,“早些睡,明天一早,吴越要过来,到时候就不能睡懒觉了,那小子是个爱闹腾的。”
阿檀点了点头,在他怀里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然后闭上眼睛,低低地说道:“祁牧,你说世人为何总是那么的功利?”
祁牧关了灯,然后躺下来,将她紧紧抱住,低哑地说道:“喊老公。”
阿檀:“哦。”
祁牧勾唇,低低地说道:“叔本华说,利他、利己、诅咒别人是人类三大原始欲望。世人的功利性取决于他们内心原始的欲望,能做到独善其身的都不多,更不用提兼济天下。”
阿檀有些震惊,还是第一次听他提到这些。就是这样的理念支撑着他捐出了自己的转业金和他外公留给他的资产吧。
阿檀露出一个舒心的笑容,将他抱紧了点。
“阿檀,外公的厨艺我想传给德叔他们。”祁牧低低地说道。
“嗯,你做什么我都支持,好的东西已经广为流传,而非孤芳自赏。”阿檀说道。
祁牧微微一笑,内心感觉温暖,外公一直广结善缘,所以才福报到了他的身上,这世间恶人总该受到应有的惩罚,好人总该有好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