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口水井处立着一个人影,人影身形笔挺,黑衣黑冠,黑巾蒙面,只露出一双眼睛,黑夜中如鹰瞳一般锋利的眼睛扫视着村子。人影身边伏着一条猎狗,警惕的看着四周。
不大会儿,从村子里出来一条黑影来到跟前,单膝跪地,怀中刀光冷冽,血珠顺着刀刃一滴一滴,落入土中。
“大人,共三十六口人,已全部处理干净。”
不分老弱孩童,一个活口都没留。
起风了,风吹起男人的衣角,将天上的星月遮住。水井上架着一个木桶,此刻,连木桶上都散发着肃杀之气。
他一直站在这里纵览全局,林中并无惊鸟,也就是说人都在村子里,并无人逃脱。
男人好像能夜视一般,目光穿透黑暗落在半山腰的院子上,低声吩咐道:“上去看看。”
“是。”
跪地的黑影起身,一个眨眼功夫就不见了。男人则慢悠悠的牵着猎狗,似在林中散步,形态虽慢,速度却快,形如鬼魅。
黑影先一步窜进小院,待男人到门口时,黑影已经检查一遍,禀报道:“大人,屋里没人,被子叠的整齐,厨房冷锅冷灶,大概从早上之后,便没再生火。此处应该就是那个老妇的住处。”
男人眉头微皱,好像并不满意他的回答。
“让追风进去。”
黑影不敢大意,牵着追风进院子里,不大一会儿拿着一个油纸包出来。
“大人,在桃树下埋着这个,吃剩下的鱼骨头。”
男人唇角勾起一抹冷笑,不过被面巾遮住,看不出任何情绪。
“追风。”
男人喊了一声,猎狗像是跟他心有灵犀似四下嗅嗅,朝着山泉的方向叫了一声。黑影会意,往山泉的方向追去。
短暂的兴奋过后,豆子毕竟还小,竟趴在胡嘤嘤身上睡着了。胡嘤嘤浑身紧绷,丝毫不敢放松。越是安静,她的听力就越好,水声里掺杂着极轻的脚步声,肯定了她的判断。
追风到泉水旁边四下嗅嗅,没有任何发现,围着泉水转了几圈,吐着舌头回到男人脚边蹲下。
黑影四周探查一圈,也没有发现。
泉水是活的,从山上流下来,又流下去,有什么痕迹早就冲散了。
男人盯着泉水看了半晌,突然吩咐道:“水面上有青苔,你去上游看看。”
青苔长在岩壁上,长在山上,与流水常年共存,若无人为因素,不可能自己漂浮在水面,只是山泉水洞狭窄,不太可能有人钻进去。
男人盯着泉水出口。
黑影则往上,直到找到另一处泉眼。四下探查,地上既无水迹,旁边也无其他痕迹。
听到外面窸窸窣窣的动静,胡嘤嘤一动不敢动,狗的嗅觉灵敏,但遇水,就是再灵敏的狗也找不到他们!她不自觉的屏住呼吸,借着水声和虫鸣声掩盖,感知着水面上那道探究的视线最终消失。
“大人,并无异常。”
听着黑影的汇报,男人突然轻笑一声。
“如此,那便回去吧。”
或许是他高看这些人了,山野之地,怎么可能有如此聪明机警之人?
黑影们离开得悄无声息,如同来的时候一样,好像什么也没发生。
胡嘤嘤潜伏在水中一夜未睡,一直到天亮了也不敢动,外面早就没了动静,她不敢肯定那些人是不是离开,外面是不是安全。
正浑身僵硬的时候。
趴在她身上的豆子突然一动,悠悠转醒。睁开眼,眼睛里还有些迷茫。
“胡笳姐姐,我们怎么还在这里?”问完又想起来什么,急道,“我一晚上没回去,我娘该担心了!”
说着就要往外面钻,胡嘤嘤一把拉住他,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先等一等。”胡嘤嘤凝神听了一会儿,自己先钻出去,确定安全之后,对着洞口小声道,“你出来吧。”
豆子懵懂的从洞里钻出来。不知道她要做什么。
“你听我说。”胡嘤嘤把豆子拉到一旁的岩石缝隙里,太阳已经升起,温暖的阳光照在身上,让泡了一晚上凉水的两人很舒服,“往常这个时候,你若没回家,你娘会不会到处找你?”
“会,找不到我娘会很着急的。”
豆子回答的毫不犹豫。说完他自己也愣住了,早上天没亮,他娘就起床做饭了,然后督促他练功。现在太阳高升,早就过了吃饭的点。娘到现在也没来找他,而且山脚下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动静。
这有点奇怪了。
“现在还不安全,我们等到傍晚再悄悄下山去看看。”
豆子虽然疑惑,却没反对,乖乖的跟着她。
“那我娘会有危险吗?”他小声问。
他虽然活泼,但是有自己的主见,懂礼貌,在关键时候也很乖,很听话。两人身上湿漉漉的,衣服粘在身上也很不舒服他也没抱怨。
五岁的小孩子放在现代还只会撒娇,还什么也不懂,豆子却一声不吭,不喊苦也不喊累。
“我也不知道,到时候下山看看就知道了。你饿不饿,我们找点东西吃。”
豆子点点头,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她。
“我想吃烤鱼。”
想到他的亲人朋友可能凶多吉少,胡嘤嘤不忍心拒绝他,但是烤鱼必须要生火,要是把那些人引来就不好了。
“婆婆家的桃子应该能吃了,你在这里等着,我回去把树顶上长红的桃子摘几个给你尝尝。你藏到这里,我没回来之前不要乱动。”
把豆子安置在隐蔽的石缝里,胡嘤嘤想,与其悬着一颗心,不如悄悄下山看看,若是有危险……
她回头看了一眼认真藏起来的豆子,若是有危险,她一个人还好脱身一点。
婆婆照顾她这么长时间,一晚上没有消息,她心里也很着急。
胡嘤嘤从后山绕回到小院子的后门,支着耳朵,没听到动静。看到后门没关,她快步闪进去,躲在柴堆旁边往院子里打探。只见小院中绿油油的药材长势很好,深绿的叶子在阳光下泛着油亮的光泽。
与往常没什么不同。
目光扫过桃树下的新土,她埋在那里的油纸包被挖出来了!
除此之外,院中并无异样。
她从柴堆里走出来,进屋检查一番,有人翻动的痕迹。
此处还算干净,她道了句还好。待到了山脚下,还未进村就看见墙角的土地上触目惊心的褐红色血迹,血腥味刺鼻。她心下一紧,加快了脚步。
枝头的野鸟叫的欢快,整个村子散发着浓郁的死寂。
山脚下最靠里的这家就是豆子家,胡嘤嘤深吸一口气,扒在墙上确定屋里没有陌生人的气息之后才闪身进去。院子里种了两行蒜,一陇青菜,笼里养的鸡耷拉着脑袋垂在鸡笼外面。
屋子里有打斗的痕迹,半截女人的手臂躺在地上,有血,无人。
那截手臂她认识,是豆子娘的。
一家一家检查过去,其他人家没有打斗的痕迹,床上和地上有血迹,应该是在睡梦中被杀死,然后拖动尸体在地上留下了印记。
不出意外,每家的情况都是一样的,鸡犬不留。
她心头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