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宵是被凌辰叫醒的。
他身上裹着凌辰的作战服外套,黑色的头发翘起来两撮,脑子还有些懵,下意识地偏头看凌辰,因为刚醒,声音软糯,鼻音有些重,“队长,太阳出来了吗?”
他还记挂着睡觉之前,凌辰说的醒来就能看到日出。
见他迷迷糊糊还在打瞌睡的模样,凌辰顺手帮他理了理头发,“太阳还没出来,可能要下雨,走,回去了。”
大雨很快就落了下来,等回到装甲车,两人的头发都在滴水。
江灿灿见人终于回来了,愤怒道,“辰哥你禽兽!叶宵还是个小朋友!没长大的小毛毛!”
凌辰右手提着野外照明灯从江灿灿旁边走过,给予了四个字的回应,“思想污秽。”
江灿灿瞪了一眼凌辰的背影,又紧张兮兮地去问叶宵,“小朋友,你们昨晚在哪儿睡的啊?”
叶宵老实回答:“树上。”
江灿灿拍拍自己的板寸,“树上?这睡法难度系数略高啊!”
叶宵摇头,“不高的,”他眼神失望,“原本准备和队长一起看日出,没想到突然下雨了。”
刚说完,听见凌辰在几步远的地方叫他,叶宵连忙走过去,就被干毛巾盖住了脑袋。
凌辰:“擦擦,不要感冒了。”见叶宵点头,他又问,“没看见日出很失望?”
叶宵一边擦头发一边回答,声音闷闷的,“嗯,失望。”
凌辰忽然发现,自己很见不得叶宵失望的小眼神,于是承诺,“下次带你看,乖了。”
雨很快就停了,四个人坐在后车厢里,正在看江木发的路线图。
江木:“第四个坐标点不远,预计大半天的路程。至于圣裁的一、三、七组,他们是在我们进d区的第四天跟着进来的,按照习惯,他们应该会换成小队模式分开走,所以碰上的几率很大。另外三支雇佣兵是前天进来的,最近几天应该都不会碰上。”
凌辰看着路线图,“所以我们最近有极大的可能,撞上圣裁的人?”
江木点头,“是这样。上面已经批准,可以就地格杀。”
“嗯。”凌辰捻了捻手指,姿势松散地靠着车厢壁,“真撞上了,请正面刚我的战友们,毕竟再过两天,我们就要回归顿顿营养剂的日子了,补物资的机会,必须抓住。”
这次开车的是凌辰,他带着叶宵坐在驾驶室里,单手把着方向盘,眼睛望着前方半人高的野草,闲闲地和叶宵说话,“联络器里有贪吃蛇,要是无聊可以找出来玩儿。”
于是接下来,叶宵集中了百分之百的注意力玩儿贪吃蛇,时不时发出低低的惊呼声,全情投入。凌辰偏头看了一眼他紧绷的侧脸和轻颤的睫毛,轻轻地“啧”了一声——真他妈可爱。
装甲车很快开出丘陵区,经过一处开满野花的谷地,凌辰半点没有怜花惜草的概念,油门一踩直接碾过去了。空气里带着一股青草汁的气味,凌辰开着车有些跑神,忍不住又往叶宵的位置看了一眼,没话找话,“我昨晚给你做的那个小兔子,你放在哪儿的?”
他给叶宵做过两个草编小灯笼,都被安安稳稳地放在一个洗干净了的罐头盒子里,叶宵跟爱护什么宝贝一样。
这种感觉,凌辰挺喜欢的。
“小兔子?”叶宵左手抓起长刀,“在这里!”
凌辰这才发现,拇指大的木雕小兔子,被叶宵系上了一根草茎,然后牢牢地挂在了长刀漆黑的刀鞘上。
凌辰从后视镜里发现,自己好像又笑了,他夸了句,“很可爱。”也不知道是在夸人还是在夸小兔子。
中午,凌辰将装甲车停在了一条小河边上,推开车门的时候问叶宵,“中午想吃什么?”
叶宵在美食方面见识十分匮乏,歪了歪头,“队长吃什么我吃什么。”
凌辰“嗯”了一声,去后车厢翻了三盒猪肉丸子罐头出来,又拿了四份自热米饭,全丢给江灿灿,“我带叶宵去找找有没有能吃的野菜。”
江灿灿赶紧接住食材,看凌辰带着叶宵往外走,手臂一抬,自然地就搭在了叶宵肩上,还把人往自己这边圈了圈。
他有些迷茫地问自家弟弟,“你之前不是说,辰哥是想把小朋友拐带回二部吗?我怎么觉得辰哥有些……居心叵测?”
江木同样看着两人走远的背影,回答:“不是错觉。”
谷地的植物很茂盛,凌辰找了一大把野菜,全让叶宵用衣服兜着,还顺手做了个花环给他圈手上。两人一路往回走,凌辰突然停下,盯着地面,朝叶宵招手,“你看看。”
叶宵站过去,眨了眨眼睛,“轮胎印?”
两人回去时,肉丸子已经煮好了,把洗过的野菜扔进汤里,香气十分馋人。听凌辰说发现了轮胎印子,江灿灿有些惊讶,“卧槽,d区这么大,圣裁那帮人运气真够差的,非要往我们眼前凑。”
凌辰夹了个肉丸给叶宵,嘱咐了一句“慢点吃,烫”,之后才继续和江灿灿说话,“嗯,看轮胎印,是q5式装甲车,车上应该配了机槍组。印子很新,说明时间没超一小时。印子又比较深,目测带的东西不少,值得一抢。”土匪性子暴露无遗。
江灿灿眼睛放光:“抢抢抢!灿爷我能不能改善伙食就靠他们了!”
凌辰点头,“我们叶宵能不能补充一下奶糖库存,也靠他们了。”
说干就干,迅速结束午餐时间,凌辰将车开到了隐蔽的位置,四个人在后车厢里换上装备之后,就循着轮胎印过去了。
叶宵跟着江灿灿一起行动,窝在草丛里等消息,凌辰扛着重狙不知道藏在哪里,联络器里是江木沉静的声音,“十一个人,一辆车,弹药充足,他们应该才遭到过小怪的攻击,两个人带伤,其余人较为疲惫,我们胜算很大。”
江灿灿端着k57,盯着百米外停着的迷彩装甲车,以及分散坐着的穿深绿色作战服的人,小声和叶宵说话,“一会儿辰哥发第一槍,我先冲出去吸引火力,辰哥会掩护我。你从十一点位绕过去,守着车载机槍组,不能让圣裁的人碰到,明白了吗?”
叶宵点头,“明白了。”
江灿灿想到了什么,又补充,“这些人手上都沾了不少人命,被抓到全是死刑犯,上面也要求就地格杀,所以千万不要心软,不然死的就是你。”
这时,他们视野中,一个金色头发的人突然倒地,随后是夹杂着英语的高呼声,“有狙击手!”
江灿灿沉声道,“走!”
开始时比较顺利,有凌辰做掩护,江灿灿很快突入,在放倒两个受伤的之后,江灿灿藏在掩体后面,换了个弹夹,暗骂一句,“茬子真够硬的!”
耳机里是江木的声音,“就算因为之前的战斗他们战斗力下滑,你也要小心!”
“好。”一边听着江木的提醒,江灿灿就地一滚,躲过从腿边擦过去的子弹,藏到车厢后方,喘了两口气,“卧槽,灿爷我腿差点开花——草!”突然,一颗子弹在他手臂旁边几厘米的位置炸开,江灿灿瞳孔一缩,耳朵有瞬间的嗡鸣,他声音紧绷,“他们也有狙击手,不在这里!”
凌辰简短道,“我负责。”
江灿灿放了心,他躲在车厢后面,每次一探头就被对面的人火力压制,搞得他没办法射击,心里憋屈得不行,心里又还记挂着叶宵,“小朋友注意安全,他们有狙击手,你别冒头,实在不行就——”
“撤”字还没说出来,叶宵的声音就传到他耳里,“我已经解决两个了。”
江灿灿:“……”这么快的吗?
叶宵这边,他藏在一块石头后面,双眼紧盯着不远处站着的一个高壮白人。目测了距离,叶宵猝然起身,脚尖发力,朝对方跃去。那个白人敏锐地察觉到身后的动静,反手就是几槍连射,叶宵如鬼魅般闪身避过,毫无停顿地直直冲了过去。
江灿灿正抓住机会打落了对手的槍,发现叶宵竟然已经赶着往上冲了,心里一急就要去帮忙,却被凌辰喝住,“相信他!”
江灿灿一咬牙,“是!”
这时候,凌辰正趴在高处,和圣裁的人对狙。双方都不敢动也不敢开槍——只要开槍,就会立刻暴露自己的位置,然后接连而来的,便是一颗索命的子弹。
叶宵不知道这些,他从石头后面跃出滚落在地上,落地前将那个高壮白人手里的槍踢得老远。对方没有返身捡槍,而是带着一身杀气朝叶宵过来,嘴角带着狞笑,用英文说了句什么。叶宵不退不让地迎上去,一时间,两人缠斗在一起。叶宵拔出长刀,对方也拿出了军刀,不知道是谁的先手,双方齐齐动了。
叶宵身形极为灵活,一把长刀握在他手里,寒光四溢,攻击方向叫人防不胜防。躲开对方裹着风袭来的一刀,叶宵腰身一转,右脚脚尖绷直,长腿如鞭横扫,在对方格挡时瞬间变换方向,往下重重一击,重击精准地落在对方的手腕上。
“啪”的一声,刻有三条血槽的军刀落到了地上。叶宵左脚落地的同时,手臂发力,长刀横过去,直入对方的胸膛。三秒后,诺亚系统判定此人死亡,高壮白人倒地的瞬间就消失不见。
叶宵呼吸的频率都没怎么变,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下一秒,他重心一矮,避开身后射来的子弹的同时,拾起之前那个高壮白人落在地上的军刀,猛地往后掷去,几乎是契合着之前的弹道,刀尖瞬息间就插入了开槍人的手背。
鲜血迸溅的瞬间,叶宵转身,几个助跑冲了上去。江灿灿已经解决了合攻他的两个人,正想过去帮忙,远远看见叶宵握着长刀俯冲的模样,咽咽唾沫,“这他妈真的是踩脸打人啊!现在的小朋友都这么刚?”
他已经确定,小朋友根本就不需要他。
与此同时,凌辰躲在树上,繁茂的枝叶将他挡了个严实。他身形纹丝不动,盯着之前子弹发出来的位置,耐心极好。
随着装甲车旁的人陆续被解决,对面藏匿的狙击手应该也稳不住了,树丛里有了点细微的动静。但凌辰十分稳得住气,没给出一点反应——他向来都是猎人,从来不是被陷阱吸引的猎物。
就这么过了五分钟,装甲车周围又有一个被叶宵解决,只剩下最后一个人了。对面终于动了,一颗子弹直直朝着叶宵过去!
凌辰眼里划过一丝寒意,手极稳,在对方开槍的瞬间扣下了扳机,子弹破空而去——中了。保险起见,凌辰又补了两槍,这才利落地下了树。
凌辰提着重狙回去时,江灿灿正兴奋地原地蹦跶,见凌辰远远走过来,还抬手挥了挥,扯着嗓子喊,“辰哥,来分赃啊!”
这一刻,凌辰不知道是第几次觉得,自己带的不是正规军,而是一窝土匪。
视线一转,看见叶宵抓着长刀,木雕兔子在刀鞘上挂着,晃晃悠悠的,凌辰心道,至少有一个乖的,要学会满足。
站到装甲车车厢门前,凌辰将重狙甩在背上,开了门。江灿灿蹭蹭几下爬上去,没一会儿就喊道,“他们的罐头好像比我们的好吃!槍弹库存十分给力!开心!”
江灿灿表情激动地下来后,凌辰想到了什么,也进了车厢,翻找一阵后,朝跟着他进来的叶宵说道,“有糖,还不少,甜牛奶也有。”
见叶宵眼睛亮晶晶地望着自己,凌辰伸手撸了把他的头发,表情正经地开口,“我们叶宵还是个小毛毛,甜的吃多了还会蛀牙和发胖,所以糖和甜牛奶,队长保管,按天分配,表现得好有额外奖励。”
叶宵失望地垂下眼,小声反驳,“我不是小毛毛了,我已经十八岁——”
“零三个月,我知道。”凌辰看着他低落的模样,嘴角的笑容扩大,“不听我的话了?”
叶宵气鼓鼓地看了凌辰一眼,才垂头丧气地回答,“听话的。”
凌辰看着面前的小家伙,双手插回口袋里,眼神微变——嘶,完了,想欺负他欺负到扑自己怀里哭,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