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琛在她话音落下后,就淡声道:
“我想问一问你,要怎么样,才肯原谅当初那么混账的我,给我一个补偿你们母子的机会?”
闻言,安歌就讥讽的笑了起来:
“夏琛,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你那么想弥补我们母子,等你什么时候弄死或者弄残秦茹和你母亲的时候,再来找我说这件事吧。”
夏琛一言不发的看了会儿她,道:“是不是处理好这件事,你就能给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安歌眉头微挑,波澜不惊的调子:
“夏琛,于我而言,你就像是一场来势凶猛的灾难,是心里避之不及的顽疾……,这些年,既然我躲也躲不掉,那么,你若是一直这么穷追不舍,那我只能跟你同归于尽了。”
此话一出,夏琛心脏就狠狠的刺痛了一下。
他眸色一瞬不瞬的望着她的眼睛,良久,他道:“那就同归于尽好了。”
说完,他就要转身离开时,安歌叫住他:“你什么意思?”
夏琛微侧首,看着她枯瘦如柴的身影,波澜不惊的道:
“既然,你那么想要同归于尽,那就带着孩子一起吧。”
此话一出,安歌心口就狠狠的颤了颤。
她咬牙:“夏琛,你为什么就不能放过我?”
夏琛看着她眼底冰漠的神色,只觉得分外刺目。
他完全转过身,走到安歌面前,伸手抬起她的下巴,指腹擦过她瘦高的颧骨,眼睛猩红的厉害,嗓音也是哑哑的:“都是你逼的,嗯?”
安歌喉咙滚了滚,将视线瞥向旁处。
夏琛将她脸板正,望着她的眼睛,沉声道:
“安歌,我已经失去过你一次,如果还要再失去一次的话,那就一起同归于尽好了,至少,到死我们还是在一起的。”
他语调平稳,却已经有了明显的偏执味。
安歌许久都没有说话,长久,她道:“我要夏太太的位置。”
顿了顿,“六年前,我管你要过,你失信与我,没有兑现。如今,我要这个位置,不是因为我还像六年前那样爱着你,而是因为再也没有比这个位置能更方便我报仇雪恨了。”
说到这,深吸一口气,“既然,你没办法对你亲生母亲下手为我报仇,那你就给我这个夏太太身份好了,我自己动手报仇,如何?”
即便,她被折磨的如同红颜迟暮的老妇,但那双眼睛还是如当年初见时那般——澄澈潋滟!
夏琛目光同她对视了片刻,沉声道:“好。”顿了下,“但,她到底是生我养我一场,我不希望她死!”
安歌扯唇:“夏琛,比起生不如死,死也是一种解脱,我为什么要让她死啊?她这些年,犯了多少事?你舍不得将她送进监狱,那就由我来为人民除害吧!”
顿了顿,“至于秦茹,那就不好意思了……,我不会手下留情!”
夏琛:“不用你动手,秦茹我会帮你解决干净!”
他话都没说完,安歌就打断他:“不,比起报复你那个恶毒又下贱的妈,我更愿意亲自手刃秦茹!”
夏琛从未见过这样戾气深重的安歌,他眉头微微蹙了蹙,默了片刻,说道:
“你的要求我都答应,但,我的条件,你不能不从。身体养好前,你只能待在我的眼皮子底下。”
对此,安歌毫不犹豫就拒绝了:
“我有自己的家,无名无分的为什么要在你的眼皮子底下苟且?
我要夏太太的身份,并不意味着你可以敷衍我,随便扯个证这件事就算完成了。
我要的是风光大嫁,你不明白么?还是你觉得,我在你的眼底从来就不配披上圣洁的婚纱?”
有那么长达几秒的恍惚,夏琛的大脑是空白的,可胸腔里的一颗心又那么明显的像是被针刺过,疼的那么那么鲜明。
他眸色沉沉的看了会儿安歌,嗓音沙哑的道:“我没有那么想……”
安歌连他的话都没让他说完,就打断他:“那就让我走。”
音落,空气再次陷入安静。
夏琛没说话,安歌视线落向窗外。
重金打造的蓝湾岛,即便是夜深人静时,那也灯火璀璨的异常梦幻。
像她少女时代的梦,总做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幻想将来自己长大了,推开一扇门就是一片海。
如今,她倒是常常能看到波澜壮阔的海,没想到却成了她如今的噩梦。
她这辈子,都不想再看到海了。
谈判绷了,没有谈拢。
夏琛的强势,从最开始乃至于到了如今安歌都已经是这个样子,他也没有一丝丝的妥协。
但,他也没像从前那样,强势的逼压她。
只是在离开安歌房间前,表态道:“我会考虑。”顿了下,“但,我同意的概率很小。除非,你让我陪你一块回盛京,直至你身体养到康复为止。”
安歌对此没表态。
这一晚,她跟安小七躺在一张床上,聊了很久。
天见晓的时候,她们才睡去。
但,很快又在两小时后醒来。
她们是被突然闯入她们房间的一群黑衣保镖给吵醒的。
保镖是夏主母的人,他们从一进门,就欲要对安歌下手,“安歌小姐,我们主母有请。”
安歌因长年累月被虐待,身体本就被掏空,再加上昨天一整天情绪波动以及晚上没有休息好,她现在头昏目眩的厉害,身上更是没什么力气。
因此,她说话的嗓音都变是有气无力的:“不去!”
那为首的保镖在她话音落下后,就冷声道:“小少爷在夫人手上。去不去可由不得你。”
此话一出,安歌眼瞳就蓦然紧缩了一下,“我要见你们大公子!”
保镖道:“我们主母抓了住院的小少爷,大公子已经先过去了。”
说到这里,意味深长的补充道,“安歌小姐,我们主母让我给你带一句话,现在她是给你脸请你过去,等不给你脸了,你这辈子都休想见到小少爷一面。”
此话一出,安歌就冷声道:“我去。”
安小七在她话音落下,就跟着道:“我跟你一起。”
音落,那保镖道:
“詹姆斯小姐,这怕是不行的。我们主母说了,这是我们夏家的私事,你一个外姓人最好不要插手,
否则的话,她可不管你是谁家的贵族千金,招惹了她,她就算拿你没办法,但你那个大病初愈后的师叔……,那就不好说了。”
闻言,安小七就冷笑道:“她这么猖狂?你让她动我师叔一根汗毛试试?”
但,她的话对那说话的保镖并没有带来任何的威慑效果。
最终,安小七寡不敌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安歌被强行带走。
安歌被这伙人强行带走后,就连忙追下楼。
楼下那些夏琛留下来保护安歌的人手已经被先前那伙人给打的蜷缩在地上直不起身来。
安小七在这伙人中,看到了阿福。
阿福肩窝处扎了一把七八公分的刀,鲜血肆意的流,但他脸上却没太多的痛苦表情溢出。
他见到安小七从楼上下来,捂着伤口,连忙跑到安小七的面前,道:“大公子现在电话联系不上,我担心主母会对安歌小姐不利,现在怎么办?”
安小七比阿福冷静,她问道:“你有白熙秋的联系方式吗?”
阿福摇头:“白二爷才刚刚出狱,我只在上回二公子的病房见过他一次,那人邪性的很,我都没跟他说上话,没有联系方式。”
阿福口中的二公子指的的是夏怀殇。
夏怀殇四五年前因为脑瘤复发,这些年做了好几次大手术,伤到了脑神经,以前许多的事情都记得不太清楚。
但,却无比神奇的是能记住白熙秋这个混迹暗色地带的痞子。
总之,在阿福印象中,白熙秋是个不好招惹的。
阿福的回答,在安小七意料之中。
安小七在他话音落下后,道:“你现在想办法联系上他,我先打个电话。”
阿福说了好,安小七就从手机通讯录上翻出了温时遇的手机号,犹豫了一秒,就把电话打了出去。
电话响了好大一会儿,才被接通。
但,接电话的却不是温时遇,而是一个女人声音。
女人声线温柔,“喂?你找时遇吗?他在泡药浴,你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说,我是他妻子!”
此话一出,安小七想要说的话就被堵在了喉咙里发不出来了。
过了片刻,她才淡淡的道:“不好意思,打错了。”
说完,就匆匆的挂断了电话。
她原本想着,夏主母是受制于温时遇的,所以才打电话给温时遇想请他帮个忙。
只不过是,没想到接电话的会是他刚刚新婚不久的妻子。
安小七拍了拍脑袋,觉得自己真是急昏了头。
她好不容易才断了温时遇的念想,现在给他打这个电话算是怎么回事?这不是明显在破坏他跟现任妻子的夫妻感情么?
安小七正懊恼着,阿福那边弄到白熙秋电话后,就走到她的跟前,说道:“白二爷电话弄到了。”
安小七点了下头,道:“你打他电话,我跟他说。”
电话很快拨出去,响了大概八九秒的样子,才被接通。
男人嗓音慵懒又颓靡,像是没睡醒又像是醉醺醺的时候,“喂?”
安小七开门见山:“是我,安小七。”
此话一出,那边正准备倒酒的白熙秋手就滞住了,过了几秒,才传来他近乎浓烈的嘲讽声,“有求于我?”
“是有求于你……”
白熙秋连话都不让她说完,就冷笑道:“你在我这几斤几两,你心里没点逼数?老子凭什么帮你?”
白熙秋之所以坐了几年大牢,是被詹姆斯搞进去的。
因此,白熙秋不可能对安小七有好脸色。
“…你那个金融巨鳄的爹,为了报当年我把你弄流产的仇,不仅将我弄进监狱,还三五不时的叫人在监狱里搞老子,要不是老子命硬,老子现在坟头草都三丈高了。”
安小七也是最近才知道,她受伤成植物人的那几年,白熙秋是被詹姆斯弄进监狱的。
关于这件事,安小七有些理亏。
毕竟当年,白熙秋诓骗她喝下流产的药物后,她事后是举刀扎了白熙秋一刀,当时这件事就算是了解的。
安小七想了想,说道:
“你被我爸弄进监狱时,我那时因车祸成植物人,这件事我也是最近才知道。你若是对此有什么怨言,改天我亲自登门给你赔礼道歉,当然,显而易见的是,这么做并不能改变已经对你造成的伤害。”
顿了顿,话锋倏尔一转,将安歌被抓的事简单的说了一遍后,道,“我想请你看在我师叔的面子上,帮帮我……”
白熙秋冷笑,打断她:
“安小七,我看你就是多管闲事逮屁吃,搞的安歌跟你亲大姐似的。你少去招惹那个夏主母,回头若是祸及到怀殇,老子就把你剁碎了喂狗!”
说完,就毫不犹豫的掐断了安小七的电话。
等安小七再打过去时,已经被白熙秋拉黑了。
安小七看着黑掉的手机屏幕,有几分发愁。
这几年,她师叔夏怀殇因病失了不少势,一年前夏琛父亲意外去世后,整个夏家的大权就落在了夏主母手上,就连夏琛都要处处受制于夏主母。
如果,夏琛被夏主母软禁,那么安歌现在的处境显而易见十分危险,而她许久不曾回国,在幽都几乎没什么可以利用的资源。
正当安小七束手无策的时候,战西爵电话打了进来。
安小七仿佛在绝望中看到了一抹曙光,连忙将电话接通,“喂。”
她都不知道,自己这个字,咬的有多委屈,听的电话那头的战西爵心尖都像是被刀给喇了一下。
他嗓音低低沉沉的,却也缱绻缠绵,“怎么了?谁欺负你了,嗯?”
此话一出,安小七眼眶就是一热,喉头更是堵的慌。
她平复了好几秒突然涌上心头的委屈,才故作镇定的道:“我遇到了麻烦……”
她话都没说完,男人就柔声打断她:
“我还有一刻钟到蓝湾岛,你现在收拾一下,等接上你,我们一块去夏家老宅把你大姐弄出来。”
闻言,安小七无比诧异的问道:“你……你怎么?”
“宝贝,我们才刚刚和好,你就一声不吭的飞幽都,我实在是害怕横生枝节,只能追着你过来了。”
安小七因他这番话,心下涌出一丝丝暖流,“那你怎么知道我大姐的事?”
闻言,手机那端的男人轻漫的笑了笑:
“打听一下很难么?难得你孤立无援,身为你的男人这个时候若是能出现,急你所急,解你所忧,是不是很有存在感?”
安小七:“……”
“乖,先这样,我在开车。”
……
挂断电话后,安小七紧张的一颗心前所未有的安定了下来。
她跟阿福打了声招呼,就提上自己的外套跑出了城堡。
清早的蓝湾岛,风吹在脸上有点冷,但环境却很优美。
远处波澜壮阔的海,近处绿色盎然的草坪,以及徜徉在天空中飞翔的鸟,一切都是那么安宁而美好。
安小七看了会儿远处被阳光照的金灿灿的沙滩,想着六年前她跟战西爵第一次来这座岛上的情景。
那天傍晚,夕阳很美。
他们肩并肩沿着海岸线走过,中途的时候有甜蜜,也有争吵。
嗯,好似从他们认识以来,争吵从未间断过,哪怕是最浓情蜜意的时候。
那天,他们明明上一秒还甜蜜,下一秒就又吵了。
她那会儿,刚被他捧着脸吻过,就患得患失的问了他:“战西爵…,若是有一天,我们要是分手了,你会怎么样?”
然后,当场他就翻了脸子,对她冷冷的说道:“安小七,我们之间没有分手,只有丧偶或者是决裂!”
她当时被他吼的心脏都发抖,可并不畏惧,望着他的眼睛,又问:“若是你不爱我了呢?”
然后,他望着她的眼睛,逐字清晰的对她宣判道:“不,我会永远都爱你。”
永远都爱你!
多么抚慰人心的一句话。
安小七不禁想,她大概就是因为这句话而不可自拔的爱上了他的吧。
他们都是大灾大难劫后余生死过一次的人,除了他没了往昔属于他们的记忆,他们如今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她爱他的心,始终没有变过。
他如今没了记忆,似乎也仍然爱她。
他们还有三个孩子,好像没有不在一起的理由呢。
安小七在一个长椅坐下,静静的想着从前的事,也静静的看着远处蔚蓝壮阔的海,一颗心也是那样徜徉而又荡漾着。
不多时,远处的隧道出口,进来一辆草绿色越野车。
那车开的极快,像流光一般撞进视野里,越开越近。
安小七人从身后的长椅站起,准备往车的方向走过去时,搁在大衣兜里的手机疯狂振动了。
她视线从远处撤回,摸出衣兜里的手机。
兰城的来电显示。
安小七眉头微微皱起,下意识的要拒绝接听这个电话,可最终还是摁了接听键。
电话一接通,就传来一声女人中气不足但戾气却异常沉重的冷笑声,“安小姐,是我,我还以为你不会接陌生来电呢。”
安小七在她话音落下,粉唇就勾起讥讽的笑弧:“朱小姐,大难不死,是脸皮越发的厚颜无耻了?”
此时,手机那端的朱娇娇看着玻璃窗外明媚的阳光,眼底是阴森森的笑意。
她道:“比起安小姐勾引男人的手段,我这点厚颜无耻又算得了什么呢。”
安小七冷笑:“所以,你打电话来,究竟是为了向我挑衅什么呢?”
朱娇娇视线从窗外撤回,目光落在自己渐渐失去知觉的双腿,回道:“还能挑衅什么?就是看看有没有机会抢回自己爱的男人喽……”
她话都没说完,安小七就打断了她:“估计是不行了,因为我已经跟战总复合了。”
闻言,朱娇娇就呼吸一滞,但也就是一瞬间的事。
她很快又诡异的笑出声来,嗤笑道:
“噢?是吧?复合了就意味着就能天长地久了么?安小姐,你是不是觉得这些年我石头哥一直都很洁身自好没有一丁点儿身为男人的需求啊?”
这话说的,已经很露骨且挑衅了。
安小七沉声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朱娇娇扯唇:
“我石头哥那方面需求很强的,他好几次喝醉了都被我……”说着,诡异的奸笑了几声,“总之,你记住一点,我跟石头哥的关系,远比你想的还要亲密。”
说到这,顿了一下,话锋倏尔一转,
“当然,你现在去找他质问,他大概死也不认。毕竟,男人都是理智型生物,他没道理惹恼安小七你这么个绝色尤物。惹恼了你,他到哪去找你这样的好看又有钱的女人发泄欲望啊。”
无论朱娇娇说的真假,但不可否认的是,安小七本就不太好的心情被彻底恶心到了。
有种吞了死苍蝇,想呕又呕不出来的感觉。
安小七好一会儿没说话,手机那端的朱娇娇越发的盛气凌人了,
“安小姐,你怎么不说话啊?你是不是被恶心到了?
呀,你若实在是被恶心的难受就跟我石头哥分手好了,反正我石头哥无论有过多少女人我都不介意,
我只要能远远的看着他,我就很幸福了。我可不像安小姐你,金枝玉叶,承受不了任何的污点。”
说到这,话锋倏尔一转,直击安小七的痛处,补充说道,
“听说,当年我石头哥就是在被你甩了以后跟南向娇闪婚的,她闪婚没多久就怀上了孩子。
你说,我石头哥那阵子跟南向娇一晚上得弄多少回啊,才能这么快就怀上孩子?
安小姐,我看你怎么都像是有精神洁癖的,你是怎么能想得开答应跟我石头哥复合的?
你每每被他抱在怀里或者被他摁在身下的时候,你都不会膈应么?
毕竟,他对你做的这些亲密无间的事,也曾跟南向娇做过。”
音落,安小七就反唇相讥:“那他跟你做过吗?”
朱娇娇心口一噎,呼吸就变的重了,“你——”
“朱娇娇,老实说,我已经很久没见过像你这么不要脸皮的女人了。
你脑子里除了情情爱爱是不是就不剩下什么了?你爹为了救你,给医生下跪,
你大姐为了求我救你顶着大肚子给我下跪……,就连你那个尖酸刻薄的母亲也都第一时间站在你的面前护着你…,
你有那么多爱你的亲人,你可曾站在他们的立场为他们想过?
你自己自轻自贱,还要拉着一家人跟着你一块下贱,我当初就该袖手旁观,让你直接肠穿肚烂被毒死算了!”
朱娇娇怒极反笑:
“那恐怕要叫安小姐你失望了,我如今不仅活的好好的,还要时不时的出现恶心你,你是不是现在肠子都要悔青了啊?”
此时,安小七目光落在了停在自己一米远的越野车上,车门很快被打开,从车上走下来一抹高大挺拔的身影。
那人下车后,就径直朝她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