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日看似平静的皇宫,暗波汹涌。
一道三皇子暗中招揽幕僚的事情在后宫飘散,似这春风吹去料峭的寒意一般,让原本寒意深深的后宫开始暖和起来。
这几日暖阳高照。
三皇子的事情仿佛一颗细小的石头重重的掉落平静的湖面,掀起了一阵阵的波光粼粼。
后宫波澜万状,自有人笑,有人愁……
禁足中的婉贵妃在听到这个消息时,正巧慕容彧也来到了咸和宫。
婉贵妃别有深意的说道:“这谣言,人人都喜欢,只要与自己无关,就会越传越起劲,到最后假似真,真似假,假假真真中,就各凭本事了。”
慕容彧想到今日这后宫传着的事情与冷宫齐宁雪有关,嘲讽道:“知道你没有子嗣,偏偏从皇子中着手,还煽动人心,一个皇子招揽幕僚且还是在皇上壮年时,可真真是大忌。”
婉贵妃看了一眼慕容彧,语气中带着警告:“你的事情本宫自然放在心中,至于齐宁雪,最好不要去招惹。”
慕容彧闻言,就想到了前几日去冷宫的事情,垂头说道:“我是有些着急了,姐,万一,万一齐雪宁没能成功,也不肯退婚?我又该如何?”
婉贵妃冷笑一声:“平日你脑子灵光着,怎么到这个时候竟蠢笨起来?难道今日的谣言,你不觉得这是齐宁雪在告诉本宫,她求人有求人的态度,希望本宫也别让她失望。”
这般,慕容彧似乎想到什么,脸上露出一丝妖娆的笑意:“那日齐宁雪说,皇上留着一个武安侯府,不过是为了堵住天下悠悠之口。”
闻言,婉贵妃凤眸中闪过一丝精光,讥讽道:“那她倒是看得通透。”
说着不由自主的抚上了平坦的小腹。
“当年你还年幼,陈家与慕容家可是世交,陈家出事,与陈家交好的氏族人人自危,正是在人心惶惶的那两年,皇上钦点我进宫,并且还允下后位之下的贵妃。”
慕容彧看着脸色并不太好的姐姐,薄唇动了动,硬是把想说的话硬憋回了肚中,又别开目光:“所以,皇上给你无限宠爱,朝堂却是打压父亲,说到底,武安侯府,是皇上手中的一枚棋子罢了。”
“所以本宫可不会坐以待毙。”婉贵妃抚在小腹上的手指微微一动:“配合秦王,让父亲再添一把火。”
慕容彧唇角掀起一抹不明显的弧度,起身:“我这就出宫。”
待内殿中只剩下婉贵妃一人时,她温柔的抚着小腹,眼中有着说不出的狠意:“在这后宫光是狠毒可是不够的。”
“谁能住进中宫,谁的幌子便能住进东宫。”
这一场夺嫡的战火中,那冷宫公主,便是她对付晋武帝最好的棋子。
——
三皇子在暗中广揽幕僚,也让其他三位幌子开始蠢蠢欲动,果然这后宫的某些人坐不住了,如今后位,太子位虚待,谁不眼红?
丞相府。
花园。
难得的好天气,小筑中的男子一袭墨色锦袍,闲适优雅的在品着刚刚烧出来的茶,精致的茶盏下是一封密函。
“主子,属下无能,宫中的谣言好似凭空而起,查不到背后是谁的手笔。”
年轻男子恣意地坐着,面色始终平淡,斜长的双眸似枯井,深而沉,他轻轻放下手中的白玉茶盏,似嘲笑:“夺嫡之争啊。”
“谁走上这条路,赢了坐拥天下,输了万劫不复。”
“那贤妃那里?”身后的侍卫小心问道。
毕竟现在谣言的主角是丞相所扶持的三皇子。
“若是这点事情都解决不了,那本相也无需助她上位。”没有半点瑕疵俊美脸庞有着摄人的气魄,唇角上扬的弧度越来越明显。
“若是有人蓄谋已久,到一定时候没有一刀解决不了的事情。”
可谁知,待那人露出水面时,要的不是夺嫡之争。
而是,贤妃死……
2、
冷宫偏殿的窗门皆是大敞,阵阵微风吹来仍旧有些刺骨,破旧的幔纱在冷风下飘来飘去。
隔着一层层飘动这的幔纱,可以看到大殿中穿着鲜亮的女子站在小案几旁,好似在对着那案几盘腿而坐的少女说什么。
站在一侧的苏福两眼阴沉,他的不情不愿是尽可能的保持在脸上,好似在与这冷宫公主反抗着。
“奴婢知道的也就这么多了,贤妃娘娘自从进宫后就没有在与那人联系。”墨画偷瞄了一眼那坐在案几旁,微微垂眸的少年,紧握的掌心竟有些汗意。
隔了好半晌,待少女合上手中的孤本后,才说道:“所以,贤妃在没有进宫前,哪怕是进宫的最后,也与她的心上人有瓜葛?”
墨画愣了愣,挑着眉心看着看向她的少女,声音有点颤意:“公,公主,奴婢不是,不是这个意思。”
若是贤妃在进宫的前一夜都在和贤妃年少心上之人有瓜葛,那,怎么说断联系就断联系?这后宫这般大,皇上也不会每日都与贤妃在一起,若是,若是墨画把视线落到少女上扬的朱唇上,格外渗人。
“你不必紧张。”
墨画凝视这那带着笑意的少女,明明公主是在笑,为什么却是让她有种透入骨的冷意,难道是这大殿本就寒意袭人?
“你回去吧。”齐宁雪说着,看了一眼幽兰。
幽兰上前把早已准备好的东西递到墨画的手中,说道:“公主没有什么贵重的东西,这个是当年进入冷宫是我带进冷宫的,你收着,在宫中生存都不容易,感谢你把消息告诉公主。”
“不、不用。”墨画只觉得手中的东西有些烫手,她不由的看了一眼苏福,见苏福的神情格外的冷漠,便知道苏福也是被迫替这个冷宫公主办事。
幽兰笑了笑:“墨画姑娘别客气。”
墨画见苏福给她一个神情,立即说道:“多谢公主的赏赐,奴婢告退。”
苏福并没有行礼跟着墨画走出了偏殿。
“公主,那个墨画有些不简单,她年龄并不大,跟在贤妃应该也没有多少时间,居然知道贤妃以往还是闺阁中的事情。”幽兰笑着说道。
“能在宫中生存下来的,能简单到哪里去?”少女轻笑着,纤细的手指又不由的敲击着案几,瞳眸渐渐冷了下去,她说道:“去告诉婉贵妃,让她查查贤妃当年的心上人。”
幽兰闻言,心神一跳,公主越来越认真,她悬着的心崩的更紧,若是这一旦失手,公主可能连命都没有了。
“公主,一切安排好后,只欠王爷秦王那股东风了。”
“不急。”少女盈盈一笑。
那些人不都还没有动静?
急什么?
走出偏殿的苏福与墨画神情都不太好。
只因为墨画打开了手绢中包着的东西,她本以为是不值钱的什么珠子,打开的那一刹那,真的犹如烫手山芋一般,那那么大一颗夜明珠,她进宫这些年见都没有见过,就连贤妃宝贝的珠子也只有小指尖那么大。
怎么,这冷宫公主却出手这么大方?
“这,这该不会是当年陈皇后凤冠上的珠子吧!”墨画说完立即往周围看了看,见四下无人,谨慎的说道:“你不是说这冷宫公主并没有什么宝贝吗?怎么还能在你的眼皮下藏这么好的东西?”
苏福冷冽一笑:“都不是和你说了?那死丫头与贵妃走得近,这些东西没准就是贵妃的。”
“那我能拿着?”墨画真的好后悔掺和进来,但心里又有些窃喜能得到这么一颗宝贝,要是以后能出宫,她一辈子都不用愁了。
苏福看了一眼墨画手中的珠子,冷笑着:“事情也算是办妥了,以后也与你没有什么关系,我们也算是两不相欠了。”
墨画淡淡一笑:“以后别来长定宫找我。”
苏福并没有看向墨画,朝着显庆殿的方向走去。
而墨画捏了捏手中的珠子,唇角有着不少的笑意,不管如何,她还了苏福那个老东西的人情,也算是抓住了这个冷宫公主的把柄,只要一旦让她感受她危险,这些人一个都不会好过!
——
入夜。
咸和宫,因着掌灯少,光线也昏暗无比。
圆嬷嬷走进把披风搭在婉贵妃的肩上,说道:“娘娘,你该歇息了。”
“嬷嬷,你说本宫怎么就没有发现贤妃与杨大学士有这层关系?”婉贵妃放下刚刚幽兰送来的信函,眼中竟溢出异样的笑意。
“娘娘,这些你就别听长公主的,如今贤妃身份高贵,怎么还会与杨大学士有来往?”圆嬷嬷并不认同齐宁雪送来信函上的内容。
“这你就不懂了。”婉贵妃拢了拢披风,红唇上扬着:“这要害死一个人,那必须得一击毙命,若是给了敌人喘息的机会,那就是给敌人杀死自己的机会,本宫想,齐宁雪是想让本宫查查贤妃与杨大学士之间有没有联系,不能给贤妃一丝喘息的机会。”
圆嬷嬷的眼睛动了动,带着一丝惊讶:“长公主若真把贤妃击垮,她若真出冷宫,会不会对付娘娘你?”
闻言,婉贵妃的眼界都染着浅浅的笑意:“就怕她不够足智多谋。”
“可是前几日三皇子的传言也就这样不了了事,三皇子除了被其他皇子隔阂外,好像并没有什么不同。”圆嬷嬷又说道。
婉贵妃红唇渐渐凝固,好似突然想起什么一般:“本宫,怎么突然觉得杨学士是三皇子夫子有些巧合呢。”
圆嬷嬷一听,瞳孔一震:“娘娘,你是说……?”
正是婉贵妃眼中的笑意越来越深时,大殿外想起一阵喧闹声,婉贵妃脸上的笑意瞬间消散,沉声道:“出去看看。”
还没有等圆嬷嬷脚步挪动,就听到外殿的大门被推开,圆嬷嬷脸色一黑,打算出去呵斥,来人已经走进了内殿。
带着面纱的齐宁雪青丝高高束起,看着婉贵妃,说道:“把外面的人处理掉。”
婉贵妃没想到来人是此时此刻应该呆在冷宫的人,斜长的眉眼一沉,看了一眼圆嬷嬷,说道:“让那些人不必惊慌,是本宫叫来的。”
圆嬷嬷心惊肉跳,皇上知道娘娘去了冷宫,娘娘都被禁了足,如今这公主前来咸和宫,要是被皇上知道……
“是。”
待内殿只剩下她们两人时,齐宁雪扯下面纱,唇角泛着淡笑:“贵妃娘娘,有事找你,希望没有打扰到你。”
婉贵妃盯着齐宁雪的那张脸,竟有些失神,她与陈皇后自小就认识,果然是陈皇后的女儿,仿佛与她一个模子刻出来。
“我知道贵妃在公主的地位与人脉,暗中的应该也不少,今晚我就能让你把贤妃与杨学士之间的关系证实了。”齐宁雪看着婉贵妃渐渐肃然的模样:“因为我觉得除了今晚,没有更好的机会让贤妃死无葬身之地。”
婉贵妃唇角扯着一丝冷笑:“前脚让本宫查贤妃与杨学士的关系,本宫还没有动手查呢,你就要动手了?万一失手了呢?”
“贵妃觉得还有机会等你慢慢查?”齐宁雪仍旧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若是打草惊蛇,贵妃就等着贤妃反击?”
婉贵妃瞳孔微变,深深地看着矗立在殿中央身材修长的少女,挑着柳眉,眼中有一丝暗芒:“为何是今晚?明晚不行?”
齐宁雪并不想与婉贵妃过于浪费口舌,她说:“最好能让宫外的杨学士秘密进入长定宫。”
婉贵妃轻笑一声:“他们是傻子吗?贤妃心眼何其多,杨学士亦然不是个傻的,怎么可能今晚把他引入长定宫?”
“那么,要是暗中通知杨学士,皇上正在调查三皇子,作为三皇子智囊的杨学士会坐视不管?”齐宁雪把仅知道的全全说了出来。
婉贵妃深深的盯着那少女,齐宁雪的胆子,是她断然没有想到的,她说:“用贤妃的名义给杨学士送信?”
赵晚楼但笑不语,婉贵妃不傻,她也相信这个女人抓住能玩死贤妃的机会,绝对不会手软。
婉贵妃笑着说道:“若是失手了呢?”
齐宁雪也笑着:“今晚,你听我的。”
这一夜,好似很漫长,很漫长。
皇宫上空偶尔晃过一抹黑影,待真正看去的时候,夜空却黑的有些诡异。
晋元宫。
丑时。
大殿中亮着的灯火才熄灭。
晋武帝刚刚起身,曹忠上前,小心翼翼的说道:“陛下,今晚该去长定宫。”
晋武帝并不喜欢流连后宫,这些年来除了偶尔去一下贵妃宫中,很少踏入别的宫殿。
但今日说到长定宫,晋武帝就想到了前几日传进他耳中的事情。
“摆驾。”
待晋武帝到达长定宫时,曹忠正要说皇上驾到却被晋武帝挥手阻止,曹忠看着晋元帝一人想那大殿走去时,便退至到长廊边。
而内殿之中,安静的有些可怕,或许是内殿中两人的思绪都有些飘远,并没有听到大殿大门被开动的声音。
“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后宫把你的胆子养大了是吧?”杨学士双手叉腰,冷眸凝视着那个背对着他的女人:“宇文家你都敢去招惹?”
背对着杨学士的贤妃眼中全是狠意:“都是陛下的儿子,若真是要有一个皇子坐上那个位置,凭什么不是本宫的宇儿?”
“前几日宫中的谣言才平息,你到底想怎么样?你应该知道,一步错,步步错。”杨学士好似有些累了,他收到密函,说是为了三皇子有事相商,信上提到宇文家,他连夜进宫:“你是不是忘了陛下最忌讳什么?难道让宇儿做一个闲散王爷不好?”
“宇文家会是本宫的囊中之物!”贤妃满是不服气说着,冷哼一声又转身看向
“你若是在这般执迷不悟,臣也帮不了你。”杨学士大袖一挥,转身便见到那内殿大门处高大的黑影,好似瞬间掉入深渊一般。
贤妃闻言此话,双手紧紧相握,脸色也彻底冷了下去:“杨守云,本宫当年若不是为你,怎会进宫伴在一个生性冷血的人身边?”
“你如今却说不帮本宫?今夜是本宫求着你来的……”吗字还没有说出口,转身质问的语气在看到高大的黑影上时,白皙的手指隐隐一颤。
吱呀、厚重的大门被高大的男人推开,晋武帝沉默的看着屋中已经跪在地上脸上苍白的男女。
杨学士声线都在隐隐颤抖,这是对一个帝王的恐惧:“微臣……参见陛下。”
内殿静的跪在地面上的男女呼吸都小心翼翼,明明是带着寒意的夜晚,额间却沁出密密麻麻的细汗。
晋武帝神情淡淡,他在殿中的梨花椅上坐下,带着平淡的声音:“臣?朕的臣子在朕的爱妃寝殿说着如何争夺储君之事。”
“真是朕的好臣。”
贤妃恐慌的仰头,她知道就算今夜她与杨守云没有什么,也不会再也翻身的机会,但她的儿子是无辜的!
“陛下,陛下,这,这不关三皇子的事情,这只是臣妾与杨学士在暗中的策划,不关三皇子的事。”
杨学士心抖动了一下,双手紧握,要紧牙关说道:“皇上,贤妃娘娘说的没有错,是臣与贤妃在暗中策划,三皇子至今都不知情。”
晋武帝神情看不出喜怒,只见他漫不经心的玩弄着大拇指上的扳指。
内殿又安静下来。
杨学士匍匐于地,汗珠直接掉落于地,瞬间被地板给侵蚀,他万万没想到今夜皇上会前来贤妃这里。
而发现不对劲的曹忠走进大殿便看到内殿跪着的男女,暗暗的吸了一口凉气,难以置信的看着那一幕,这三更半夜,贤妃的胆子何时这般大了?还是说一直如此?
晋武帝转动扳指的动作停下,站起身:“贤妃有失妇德,赐毒酒一杯。”
曹忠暗暗吸一口气,多年陪在晋武帝身边,便知道贤妃以及贤妃身后的柳家也会遭难,他退至一侧,做起隐形人。
贤妃被那杯毒酒吓得脸色发白,她爬着到晋武帝的脚边,祈求道:“皇上,皇上,宇儿不知情,皇上,柳家也不知情,皇上,臣妾,求求你放过他们。”
晋武帝负手而立,临走时丢下一句:“杨学士动摇皇权,撤职监禁,杨家三族全部革职查办。”
晋武帝神情平淡如水,至始至终都没有把目光放在贤妃的身上,跨出大殿,禁军走进大殿,恭敬的站在两侧,长定殿守夜的太监宫女们个个惊恐不已。
其中墨画更是没想到今夜皇上会前来,她又想到了那冷宫公主。
曹忠跟在晋武帝的身后,大气不敢出,经历过太多事情,好像晋武帝只有在面对陈皇后的时候才有着异样的情绪,其他的妃子们,就算是死,晋武帝眼皮都不会掀一下。
看来,陈家的震撼只能平静十年。
后宫以及朝堂又开始在作死的边缘试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