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么说,大家都希望鲲复活,对吧?”路鸣泽看向众人。
“那当然了,你可别学那些悲伤文学,天天刀这刀那的。”路明非啃着鸡中翅说道。
“不完美才是完美嘛,只有悲剧才让人印象深刻。”夏弥拖着下巴,故作深沉道。
“我说师妹,你这个思想很危险。”路明非说。
“哎呀,这不是我说的啦,是我看那些言情小说荼毒太深。”夏弥说,“女主不是得绝症挂了,就是失忆谁也不记得,刚笑完就让人哭,每次看得我可揪心,可感人了...”
路鸣泽看着她那副可怜兮兮的表情,笑道:
“夏弥说的情况,在小说里有个专有名词,叫‘虐主’,有部分人喜欢这类题材,他们看别人被虐心里很爽。”
“我也喜...等等,这样说会不会显得我很阴暗...”夏弥眨巴着大眼睛看向众人,越说越小声。
“咳...我们已经听到了。”路鸣泽无奈笑道,“其实无论小说还是电视剧都喜欢用悲剧收尾,我在一本书上看到过,这跟契可尼效应有关。”
“什么效应?”路明非没听清。
“契可尼效应,又称‘未完成情节’,是一种记忆效应。”路鸣泽说,“师兄知道这个理论吧?”
“听说过,1927年由心理学家蔡格尼克通过实验得出的结论。”楚子航解释,“比起已经完成的事情,人们对尚未处理完的事情印象更深刻。”
“契什么尼效应我听明白了,但这跟悲剧文学有什么关系?”路明非打了个饱嗝,脸上带着迷惑。
夏弥沉思了一会儿,拖着下巴歪头道:
“我想应该是指,得不到的和失去的都会令人难以忘怀...”
“拿小说举例,如果故事的发展不符合读者心中所想,或者喜欢的角色毫无征兆的死去,都会引起大家的情绪波动,从而对结局耿耿于怀。”
“没错。”路鸣泽点头肯定,“听过那句歌词吗,‘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很好的诠释了契可尼效应。”
“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妙啊!不过我怎么觉得唱出来更好听。”路明非嘟囔。
“拉倒吧,五音不全就是对你最好的形容。”路鸣泽笑,“算了不说歌词了,还是庄子的‘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比较适合。”
“这么一说,陆游写给爱妻唐婉的《钗头凤》不也应了契可尼效应!”夏弥举起小黄鱼,小幅度地挥了挥。
她小脸上的表情有些得意,为自己学到了一个新名词,并且找到了相应的案例而小小高兴。
“嗯,从结果来看确实如此。”楚子航微微点头。
“不过陆游和唐婉爱情悲剧的导火索,还是陆游不太行。”路鸣泽惋惜地叹了口气。
嗯?不太行?路明非嗅到了八卦的味道。
“师妹,你说的陆游和唐婉哪个班的?是不是这次的新生。”路明非起了劲,“还有那个‘不太行’是怎么回事,男人不是不能说不行吗...”
“......”
空气短暂沉默了一阵,除路明非以外的三人互相张望一眼,继而爆发出响亮的笑声。
夏弥无比开心地低头狂笑,一手捂着肚子,一手举着的小黄鱼猛烈颤抖。
“二...二师兄,噗哈哈哈...陆游是南宋的诗人啦,唐婉是他的第一任妻子,不是仕兰的新生。”
夏弥边笑边说,后来干脆摆摆手,笑着看向路鸣泽,那表情似乎在说:
‘路老板还是你来解释吧,我笑得不行啦。’
“慢点慢点。”路鸣泽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替她顺了顺气,接着夏弥的表述继续说:
“成亲后,陆游和唐婉的生活很甜蜜,两人时常坐在花前树下吟诗作对,品评诗词歌赋...”
“然而好景不长,唐婉一直未有身孕,陆母心里着急担心误了儿子的前程,毕竟在古代,传宗接代是件相当重要的事情...”
“于是她要求陆游休了唐婉,另娶她人为妇,而陆游此人,为人懦弱孝顺,在母亲和妻子之间选择了前者,一纸休书狠心休了与他情投意合的唐婉...”
“几年后,两人偶然在沈园相遇,曾经依偎在陆游怀里的唐婉,现在已成了他人的掌上明珠,而陆游也已有妻有儿,两人再也回不去当初...”
“看着此情此景,陆游悲从心来,提笔在沈园墙上题下一首《钗头凤》。”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还挺伤感的。”整明白原委的路明非尴尬地摸了摸脸。
他小声嘀咕一句不知道什么国粹,既委屈又幽怨地看了其余三人一眼,心说这帮人得瑟啥呢,不是说好搓夜宵吗,怎么变成文学沙龙了。
吃烧烤怎么能聊这么阳春白雪的东西呢!就应该聊点八卦下饭啊!
比如谁和谁偷偷谈恋爱,谁表白被拒之类的悲剧...
别人的悲剧说出来听着才可乐嘛!
路明非美滋滋地想着,扯过吸管吸溜了一口可乐。
不过他也觉得,自己是该建立点稀奇古怪的课外知识了,不然跟小伙伴们在一起吹牛都没素材。
“这么说的话,每个有情感的人身上,都会发生契可尼效应,对不对?”夏弥托腮问道。
她在路鸣泽讲述过半时,已恢复常态,这会儿正乖巧坐在椅子上,小口啃着鱼肉。
“理论上来说,是的。”路鸣泽不见迟疑地点了点头。
“那路老板想好怎么安排椿和鲲的结局了嘛?”夏弥继续问。
“有方向了。”路鸣泽看着她,笑着点了点头,“不过今天和大家的聊天也启发了我,故事终归是故事,可以有缺憾,但人生不能。”
故事可以有缺憾,但人生不能...
楚子航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有些缺憾不是自己能掌控的。”
“还有转机的事情不叫缺憾。”路鸣泽不见迟疑地回道。
他隔桌直视向楚子航,黑眸内写满了认真与信任,像是一位年轻有为的君王,为他说过的每一句话负责。
夏弥望着那双清澈见底的眼眸,下意识点了点头。
她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路鸣泽曾经说过的一句话:
“我一直认为有所寄托的生命,才是有意义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