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中央的大床上面铺着一尺多厚的皮屑,每片都有指甲盖大,泛着恶心的油光,层层叠叠摞在一起。这种密集的视觉效果让我头皮发麻,感觉皮屑像是在床上缓缓蠕动。
突然,床中央隆起圆包,一丛黑发从皮屑里慢慢探出,皮屑纷纷滑落,露出一张苍白的脸,正是酒吧里的那个女孩。
女孩赤裸着上身缓缓坐起,机械地转动脖子,眼神空洞地望着我们,沾在头发上的皮屑雪花一样掉落。女孩捧起一把送进嘴里,“咯吱咯吱”嚼着,又有四个女孩从皮屑堆里坐起,抓着皮屑大口咀嚼,吃得“嗞嗞”有声。
我实在是恶心得无法忍受,月饼显然也慌了手脚,站在床边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
“嗬……嗬……”卫生间有人哑着嗓子发出喉音,隐约还能听到滴答滴答的水声。卫生间就在我左侧,我握着把手竟然有些犹豫,生怕打开门又看到什么恐怖的东西。
月饼夹了几枚桃木钉立在门侧,一只手放在开关上面,示意我推门的瞬间他打开灯,可以暂时影响屋里饶视力。
我轻轻扳着把手,猛地把门推开,灯光亮起,花洒稀稀拉拉滴着水,半透明的毛玻璃围成的简易淋浴房里,浴帘遮挡着看不见里面的情形,大股黏稠血水流进下水道。
“啪!”一只血手隔着浴帘摁在玻璃上面,浴帘扯裂,一个浑身是血的人贴着毛玻璃慢慢瘫倒,数条血柱蜿蜒而下。
月饼推开淋浴房门,我差点吓昏过去!血人右手紧握着一把钢丝刷,全身没有皮肤,红色的肌肉上残留着细细密密的刷痕,整张脸更像是一坨潮湿的红泥被狠狠跺了一脚,恐怖至极!他的左手背露着四条森森指骨,“羊”字纹身却异常清晰,深深印在骨头上面。
血人没有鼻子嘴唇,牙缝里冒着血沫,“嗬……嗬……”地叫着,咳出几口浓血,身体剧烈地抽搐,再也不动了。
月饼用桃木钉挑起血人左手,观察着纹身。几根手筋受力,扯动着手指弹动,迸起几滴血珠,我再也忍不住了,就着马桶吐了。
“你们真是新一代的异徒行者?”一个二十来岁、满脸傲气的男子站在门口问道。
月饼转身扬手正要甩出桃木钉,梳马尾的女服务员从男子身后闪出,对那男子:“哥,你话客气点儿。”
“哼……”男子环视房间,微微诧异随即恢复常态,“我以为异徒行者是多了不起的人,没想到是两个毛头孩,居然吓得吐了。”
我从心里讨厌这个男子,要不是马尾女孩在场,又长得不错,拖把棍早就冲他脑袋招呼过去了。
月饼扬了扬眉毛冷笑着:“警察有什么了不起。”
“你怎么知道?”男子很吃惊地打量着月饼。
“不告诉你。”月饼收起桃木钉,“你没资格和我话。”
“年轻人,话留三分,拳留一手。”一个五十多岁的清瘦老头进了屋子,“我是韩立,老馆长的生死之交。他变成了木人,奉先、隆基还的时候,是我暗中照顾他们爷儿仨。直到兄弟俩长大成人,我才开了宾馆享清福。算辈分你应该喊我一声‘大大’。”
“即便是生死之交,也不过是组织成员而已。”月饼双手插兜,和韩立的儿子毫不相让地对视,目光在空气中差点撞出火星,一时间气氛变得很尴尬。
我心就这么的房间,床上五个女人吃皮屑,卫生间躺着个血人尸体,眨眼工夫连死带活塞了十一个人,凑够一个足球队了,居然还有心思斗嘴比辈分?
我打着圆场:“各……各位,咱们先把眼前的事情处理了再?”
韩立呵呵一笑:“韩峰、韩艺,你们露两手。”
韩峰故意撞着月饼肩膀进了卫生间打开花洒,从兜里摸出瓷瓶倒了些黄色粉末。血尸上鼓起大大的血泡,“嘶嘶”冒着黄烟,连肉带骨化成一团血泥,顺着水流进了排水道。
这是土夫子特有的销尸手法,我忽然想起在图书馆里看到的一本名蕉奇技淫巧录》的手札里记录的一个人!
据他在十二岁的时候,就已经能够在古墓中来去自如,一生盗墓无数,除亮墓别无所好。偏偏为人极是正派,把幢作艺术,从不带出明器卖钱,只为寻找墓穴破解机关。最擅长寻龙点穴,只看地势风水,就能准确判断出此处是否有墓,就连朝代、规模、机关布置都能丝毫不差。
我试探着问了句:“您是?”
“都是年轻时候的事情,不提也罢。”韩立话虽谦虚表情却很骄傲,“要不是异徒行者有规矩,真想问问你们老馆长在哪儿养老,找他唠唠嗑去。”
我点着头装傻充愣,月饼显然也猜出韩立的身份,神色多少客气了些。
“哥,帮我打开隔壁五个屋子的门。”那叫韩艺的女服务员丢过一摞卡,对我们,“你们去帮忙。”
月饼这时候倒是不高冷,转头跟着韩氏父子往外走。韩艺解开马尾,散着头发念念有词,床上的五个女人停止吃皮屑,晃晃悠悠地从皮屑堆里往床下爬,露出白花花的身子……
我这才恍然大悟,连忙跑出去假装帮忙。月饼似笑非笑地问道:“怎么不多看几眼?”
“君子色而不淫!”
“你不觉得这些事太巧了么?”月饼开了房门闪身进屋,加快语速低声道,“杨泽偏偏住进这家宾馆,连续三带女人回来,没有女人出去,居然没有引起他们的怀疑。你难道没有发现,四层没有人居住?韩艺看到屋里的情景居然没有任何反应,这女孩怎么会有这么强的心理承受能力?韩峰处理尸体,连看都没看就倒了化骨粉,像是着急毁尸灭迹。韩立一直暗示和老馆长关系密切,我在图书馆待了一个多月,从没听那几个人提起过。他的真实身份是土夫子,我怀疑……”
“我承认不如你聪明,可是我比你会装傻。”我打断月饼的分析,“琢磨这些事情累不累?”
“可能是我想多了。”月饼再没多,把军刀塞进袖子,又扣紧扣子。
“一会儿再套几句话,看看韩立有什么反应。”我明白月饼的怀疑不无道理,他只是不愿否认我的想法。亲人也好,朋友也罢,相互欣赏,闲着斗嘴,都无所谓,但是决不能彼此否定!
他的怀疑没有错。
我的脖颈像是被蚊虫叮了一口,身体酥麻,完全失去控制,意识也瞬间模糊,眼前最后的景象是月饼扬起手还未甩出桃木钉,就晃了晃乒在地。
隐约中,我好像听到了一种类似鬼泣的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