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迷楼]
原本薛瑜打算比试完直接带薛玥去看马,但眼下这个身上沾满了桂花和菊花花瓣的状态,怎么也不适合出门了。也不知来看比试的贵女们哪里弄来的这么多花瓣,等在旁边的薛玥被兄长捞上马时还一个劲儿在笑,“阿兄身上好香!”
薛瑜几乎不熏衣裳,香料用得也少,身上大多是用的肥皂味道,没想到今天干脆来了个花雨淋头,就差腌入味了。
等回去收拾妥当,薛瑜翻出砸到自己怀里当场不好退还的那堆帕子香囊,推到流珠眼前,“这些上面大多都有标记,万一被有心人利用就不好了,记得帮我烧掉。”
错的是拿到东西的有心人,而不是少女们。少女们尽情发泄自己的快乐和兴奋,她不能当场扫兴,但是在背后做些事情还是可以的,场上留下的部分已经拜托陈关和相熟禁军打了招呼之后处理,这些就只能她亲力亲为。
一堆五彩缤纷的帕子里那朵暗红色的花格外显眼,流珠没多想,第一个拿起来拆开了它,却发觉这似乎不是帕子,而是从一块布料上撕下来的,边角毛糙没有标记,看得出制作时的时间仓促。
流珠掩口轻笑,“为看殿下,真是急煞了女儿家。殿下可还记得这朵花是哪位佳人所赠?”
薛瑜拿过来看了一眼,布上空无一字,好像只为了作为花朵出现一瞬。这和她想的不同,方锦湖没必要做这种多余的事情。
那么,他想做什么?
“殿下?”流珠疑惑地唤了一声,收拢那些花朵和乱入的发带之类的物件,刚要起身,就被薛瑜拦下。
“都是一片心意,还是留下我自己烧吧。”暗红碎布重新和布花们混在了一起,一起装进小篓藏好,薛瑜神色自若地笑了笑,招呼流珠,“走吧,阿玥换好衣裳没有?我们一起骑马去。”
照夜白换了个主人,然而除了骑着它回来半点没有蹭到出行机会,出门时薛瑜带薛玥骑得还是那匹白马。毕竟也是从禁军借的,正好要去马厩,顺路将它归还回去,被养在院中的照夜白见薛瑜从身边离开上了另一匹马,大大的眼睛睁得更大了些。
和它感同身受的大约只有门前不远处守着的薛琅,他没有刻意隐蔽,然而一行人说说笑笑走出来,压根没有一个注意到他的!
钟家表弟为他牵着马,苦口婆心地劝说他回去见母亲,薛琅充耳未闻,看一行人上马走了,冷冷地盯着这个其实也没见过多少次的表弟,“让开。”
他手中新换的马鞭在空中抖出一声响,钟家表弟抖了抖,仿佛这鞭子不是抽在空中,而是抽到了自己身上。
“阿兄,姑母和父亲都很担心你……”他试图再劝,就见薛琅一夹马腹,马比他壮实得多,硬生生从旁边挤了过去。高坐马上的少年看着他的眼神相当漠然,“不要乱认兄长。”
那一瞬间,钟家表弟有理由相信,如果这匹马本身在狂奔而不是静静站着,他被踏死在马下薛琅也会是这个眼神。
他望着薛琅不紧不慢跟上去的背影,叹口气,继续跟了上去。
在前面没理会跟着小尾巴的一行人心情都还不错,薛玥听说会有一匹属于自己的马,兄长又要拿这匹马来教她骑术,兴奋得不得了,一路上一直在发问那匹马长什么样子、喜欢什么东西、她要不要带青草过去,十足十的第一次见朋友紧张现场,完全把“借用宫马”里的借用暂时性忘在了脑后。
薛瑜好脾气地回答着她或荒谬或可爱的问题们,直到走到行宫马场外面不远,薛玥忽然停下了一路都没歇的嘴巴,在马上别扭地转过半个身子,双手张开抱住了薛瑜,“阿兄,其实我做了坏事,你也愿意教我骑马吗?”
薛瑜诧异地偏头望向流珠,来了行宫后,流珠和薛玥的相处时长大概和她与她的稿子们相处时长差不多,然而流珠也对这个“坏事”一头雾水,摇了摇头。
“是什么事?只要不是原则性的错误,知错能改就是好孩子。”薛瑜捏了捏薛玥回去换衣服时重新梳过的小揪揪,声音格外温柔。
薛玥埋在兄长怀里不肯抬头,“什么是原则性的错误?”
薛瑜想了想,“比如,你想做个连老人孩子都不放过的杀人坏蛋。比如,明知道一个东西会毁掉很多人的未来,却为了赚钱或是其他继续用这个东西。每个人心中的原则可能都不一样,阿玥可以慢慢看,以后告诉我,什么对你来说是原则性的错误。”
在这个等级构建的世界里,享受着特权的同时说什么人人平等太遥远了些。但反社会,毒品,仍然不可饶恕。她没教过小孩,但希望能在自己的言行里,让薛玥认识到人的宝贵,人性的宝贵。
放慢马速跟在后面的薛琅听着,不自觉攥紧了缰绳。一瞬间风声似乎停了,心跳也似乎停了,他像泡在温暖池子里,四肢百骸都在薛瑜的话后得到了舒展。
薛玥想了想,老老实实坦白,“我也不知道这算不算坏事了。之前阿兄对我好,我既感激又很开心,但是今天看到那么多人为阿兄高兴,我虽然开心,但却有过一个念头。如果,能把阿兄藏起来不给他们看就好了。”
“那么好的阿兄,他们之前不喜欢,就再也别喜欢了。”
薛玥说完,有些不好意思地拿小拇指比了比,“真的,我真的只想过一小会,这么一小会。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
薛瑜还以为是什么事,听到最后忍不住憋笑,等薛玥问出口,整个人憋笑憋到发抖,“没、没事。阿玥不是坏孩子。”她把装鸵鸟不想面对现实的薛玥拉出怀抱,“他们看见的是我,可我是你一个人的阿兄啊。”
“嗯!”薛玥重重点头,薛瑜正想下马抱她下来,就见薛琅有意策马上前,插进了四人之中。
薛琅歪着头,忽地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兄长怎的在此处,好巧。”
巧什么巧。他带人在背后跟了一路,薛瑜和陈关自然早已发觉,但看他没有上来搭话或是搞事的意思,就放任他跟着没管,这会也不知又跳出来做什么。
见到他带着跑了一路的斛生出现,原本温馨的气氛被破坏了个一干二净,薛瑜没有第一时间理会他,将薛玥抱下马才道,“四弟的弓很好看,希望那匹马也不要违约。”
薛琅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他眼睛略圆,做起这个表情仿佛摇尾巴跟着主人跑的奶狗,“顺路遇到而已,你怎么这样想我?阿兄。”
最后两个字他像是刻意改了腔调,原本就是还没变声的小少年,小奶音出来倒好像是薛瑜真给了他委屈受。
薛瑜在他和薛玥之间来回看看,牵起薛玥的手,丢下一句话,“你最好是。”
天知道薛琅这是哪里来的胜负欲,总不会是真把她当哥哥了吧?
这个念头冒出来的一瞬间,薛瑜回头看了一眼薛琅,再联想起之前他做过的事和等级背景。别说,还真像个欠缺教育的熊孩子,能拿人当玩具的加大版那种。
希望接受现实毒打之后他能当个正常人吧,姓薛的人里神经病浓度已经够高了。
薛琅说是顺路,就一本正经地顺路到了单独一间马厩养着的矮脚马面前。薛玥听说这匹马是褐色的之后,已经想好了几个名字,这会刚刚和新朋友沟通完对方更喜欢哪个名字,他们俩个子都不高,一个说话一个打响鼻,跨物种交流似乎毫无阻碍。
“阿兄,稻草喜欢这个名字!”薛玥和矮脚马的距离已经从之前的站在外面缩短到了站在旁边,一边小声叫着马的新名字一边伸手摸着马的鬃毛,薛瑜站在她身边和厩官一起看着避免出现意外,好在这匹马的确性子温和,直到被薛玥贴上脸也温柔地看着这个幼崽。
薛瑜:“好名字。”她已经开始思考把这匹马买走回宫后该养在哪里了。
幼崽和动物的亲昵瞬间本该是温暖的,然而气氛破坏器并不这样想。薛琅抱臂站在旁边,学着薛玥的动作摸了摸自己的马,“飞沙啊飞沙,你兄长叫照夜白,怎么会有个叫稻草的妹妹?土里土气的,没读过几本书似的,掉价。”
指桑骂槐四个字就写在他脸上,只差明着喊出来他就是来表现讨厌薛玥的了。
薛玥的笑凝住了。薛瑜低头问薛玥有没有准备好,打断了女孩的发呆,得到确定的答复后,上马将薛玥抱上来,又自己翻身下马。
一个人坐在马上,薛玥攥着缰绳有些紧张。好在之前和薛瑜同骑时等待下马也有过这样的经历,矮脚马稻草比起薛瑜骑的高头大马来说离地面低了许多,看着没有那么让人心惊胆战。
“来,坐直,不要看地面,看着马前……”薛瑜站在下面一点点教着薛玥熟悉马上的风景,被无视了个彻底的薛琅踹了一脚地面上生出的杂草,一阵风似的上马跑了出去,又跑了回来,路上耍了几个站立和翻身的花哨动作,回来发现压根没有人注意他的在与不在。
只有陪同的厩官有些尴尬,试探着夸道,“殿下,您一定是打小勤学苦练才能有这么漂亮的身手吧!”
薛琅脸色更黑了些。
薛玥在马上熟悉了坐姿后,薛瑜没有多停留,多的马匹交给流珠,让陈关在前为薛玥牵马,自己守在薛玥背后,一行人慢慢出了马厩。
之前带来归还的马匹已经和厩官交代过,这匹引发了两位皇子争夺的马更是在厩官们心中印象深刻,不必薛瑜说,就有人追在旁边,绞尽脑汁为薛玥这个照顾动物新手介绍着该如何饲养和照顾。
虽然实际上使用完还是要放到马场,但不妨碍他们多提供一点服务。像照夜白这样的前任御马在马场也留着专属的马厩,只是薛瑜是来了才知道这件事,白白让照夜白留在别苑了。
薛玥记得很用心,连马走动起来起伏造成的紧张都忘了,等回过神来,他们已经平平安安出了马场。
薛琅骑在马上,看着小女孩格外不顺眼,“我学马术用了两天,阿兄用了一天,你上马跑都不敢跑,要用多久?五天?十天?”
薛瑜淡淡扫了他一眼,薛琅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紧张,但还是有意将腰杆挺得更直了些。
薛瑜:“飞沙说的不就是尘沙飞扬,论起土气,好像是这个名字更土,这是谁起的来着?”
薛琅摆好的造型僵住了,看着一行人走远,气急败坏地回头对斛生吼道,“去,找诗赋来,越华丽的越好!”
闹得钟昭仪和薛琅住的别苑连着几天都迎来了运送古籍马车的一场闹剧,最后被一个无奈的理由中止。薛琅不是没找到更好听更文雅的名字,然而,他心爱的马儿只认“飞沙”这个名字,不管怎么训练,叫别的名字还是半点反应没有。
已经离开的薛瑜一行慢悠悠散步到了太医署居所。
这次秋狩十分平静,没有传染病,没有蛇毒,没有惊马等等重大外伤事故,最多只是几个不长眼进山被追猎物的隼误啄了的纨绔哭哭啼啼上门,指着肩膀的血点嚎啕得仿佛自己下一瞬就要没了呼吸,吵着点名要医令来诊治。然而当值的医师解开衣裳一看,就出了两滴血,要是再来晚点可能伤口就愈合了。
秦思说起那几个傻眼的纨绔活灵活现,逗得在场几人都笑了。他松开薛玥的手腕,“公主恢复得不错,就是这几天秋燥,加上多思心火旺盛,有些气血不顺。臣开副药调养几天,药里有萱草,安眠宁神,吃了多休息。每日服药后的感受可以打发人来告知臣,臣好及时记录,等吃完药臣再来为公主请脉”
薛玥听着乖乖点头,生病就要医治,她懂得秦医令的嘱咐是为自己好。
诊治完了薛玥,薛瑜也没能逃过,被按着诊了脉。秦思诊脉时间总是偏长,加上爱皱眉,哪个人见了医生这副面孔不心头打鼓?本着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的精神,她抓住了流珠和陈关,和善地问秦思,“顺便诊诊,不会影响你吧?”
“自然不会。”秦思温和点头,在流珠坐下伸出手腕后道了声“得罪”,才按上脉门。
刚刚接触他就感觉有些不对。三皇子的脉案在太医署有留存,虽然三皇子身边的婢女不够格让先医令诊脉,但也有过一两次医师诊脉的记录。他翻阅三皇子脉案时顺便看过一眼,上面写着“肝郁心虚,气血不调,偶见月事频频不绝”,可手下的脉象除了有些脾胃弱,分明再健康不过,绝不该有月事的影响!
但月事毕竟私密些,秦思知道分寸,并没有说出口,笑着提了一句脾胃虚弱的问题,嘱咐吃些什么物事补养,就放在了一旁。兴许之前诊治有问题,现在没问题了,那他多此一举询问,岂不是让人尴尬。
给薛玥新换的药方当晚就三碗水煎一碗服下,夜里原本要和薛瑜一同练字的小姑娘写完一张就困得睁不开眼,坚持想写完,然而笔下已经全成了鬼画符。还是薛瑜看不下去,约定明天早上起来继续,才成功说服她去睡觉。
想到秦思的嘱咐和今天薛玥在比试中跑前跑后的身影,薛瑜一时不知道是哪个起了作用。但长身体多睡觉不是正常吗?
于是,还在长高的她写完最后一笔,也早早休息了。
和比箭相隔两日的正式比试开始那天,薛瑜虽然因为占了身份的便宜不需要第一轮上场,但还是得出面。台下各家子弟排排站好,他们背后的围栏比武台经过中途改装成马术障碍赛现场后又恢复了原状,皇帝的讲话没有持续很久,很快发话示意比试开始。
比试看上去分了近十组分开进行,比试的规则有些像薛瑜之前看过的赛事,两两厮杀,然后轮回。也不知是谁排的顺序,两两对上的选手居然大多实力相近,打得十分精彩。
除了站在台下比武台边上身兼分组裁判和临时救场人员的几个将军外,台下打得虎虎生风,台上众人也看得聚精会神。
薛瑜满脑子都还飘着比赛结束去看看昨天行宫宫丞李麦来汇报的已经种好的苜蓿田的事,对台下的比试倒没太挂心,反正她要到最后一天才会上场,提前开始观察对手也不必这么早。
原本昨日是要立刻跟李麦去现场查看的,但恰好之前去跟踪在鸣水县流民棚闹事的几人的魏卫河回来,薛瑜心急听结果,就暂时把田地的事挪后。田地早一天晚一天去看变化不会太大,万一需要抓的人跑了就糟糕了。
然而,和陈关的审问没能审出有用信息一样,魏卫河也没带回来有用的消息。
闹事的几人在外面鬼鬼祟祟躲藏了几天后,四处打听有没有庄子愿意收人,和流民没什么不同,路上别说和薛瑜重点怀疑对象方钟等人家里管事接触,走的方向都和两家在附近的庄子背道而驰。最后他们在无数次被拒绝后,敲开了距离鸣水五十多里外的简家农庄。
比起其他家族的庄园田地,简家庄子不大不小,只能算中等,但他们有一处与众不同,在庄子里建有道观。据说是上一辈老家主信道,就一直保留了下来,直到现在道观里的道士们也时不时出门为附近做个法事之类的。
皇帝不信佛道,但安阳城中信仰之所始终不绝,信奉和朝拜的信徒们也有很多,简家的道观只能算其中平平无奇的其中之一。
巧合的是,这个简家,就是之前薛瑜在度支部遇到的侍郎简淳出身的家族。因此她还多问了些庄子里的事,然而魏卫河的回答一概是“很普通”。
几人进了简家庄子后,和他人一样被驱赶着当奴仆呵斥做事,接头和赏银一概没有。简家的佃户也会被管事斥责和嫌弃,收的租子不高不低。活在简家庄子里的道士也得自己种地,只不过因为信仰不需要向简家付租用田地的钱罢了。比起传闻里在黎楚盛行的佛田道田等等聚众几万的大教,和肆无忌惮与钟家联合贩卖寒食散的那个道人,简直像是苦行僧一样的存在。
薛瑜对这个结果隐隐感觉不对,但具体有什么问题,暂时也说不上来,夸过魏卫河后,就暂将此事放在了一边。
毕竟,苜蓿田和隆山脚下流民聚集地都还等着她操心,迟迟未归的蝉生也是,就算挑拨流民的事背后有阴谋,她也没有未卜先知的本事。
旁边遗憾的叹气声唤回了薛瑜游离的意识,她下意识换了个姿势,好让自己走神显得不那么显眼,却意外碰掉了旁边一直奋笔疾书的薛琅的纸张。
薛瑜捡起纸,有些诧异,“你怎么不用一整卷?”一页页纸张是她的习惯,没有说服苏禾远从国家图书馆开始推广,再考虑一下成本,也就没有到处卖安利,到现在也只有铺子里和薛玥这样书写。
薛琅:“还给我!”
薛瑜看了一眼,纸上写的都是选手招式和能力分析,没有用姓名记下,而是写的某某台第几个胜者或是败者,附注特征,部分还被圈起。也不知薛琅是怎么在大家同台竞技的时候一口气关注这么多人的,这样子像极了博爱的墙头无数追星女孩。
虽然薛瑜知道他大概不是在追星,而是提前分析对手,但还是因为这个联想,望着他的眼神微妙了一瞬。
薛琅见她捏着纸不说话也不归还,耳朵红了起来,伸手来抢,“你做什么,就许你做事,不许我做事?耽误了比试排序,看你怎么和大家交代!”
比试排序?原来他是在做正事?
没想到薛琅居然做了一次正经事,而且还是十分努力用心的去做,就是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找的皇帝。薛瑜连他口气冲都没放在心上,还了纸页,往旁边挪了挪,找到最好的旁观选手花名册的位置。
薛琅发觉了她的靠近,挡了挡纸面。按理说在排序完成之前不该让除了将军们和皇帝之外的别人看到这个,但他转念一想,左右前面的比试他和薛瑜都不会下场,看不看也不会有影响,又心安理得地将衣袖挪开,特意将记着自己最看好的几人那张纸摆在了旁边一摞的最上面。
纸上选手们的实力被薛琅分为了甲乙丙丁四组,各分上下,又分别记载了选手在比试中的表现,也难怪他一直在写字,慢一点可能就做不到同时记载这么多组比试了。薛琅可能别的不行,但跟着各种教习学了这么多年,对武学基本的眼力判断还是有的。
薛瑜估计这次的比试排序不是单由薛琅一人完成,记载比试表现可能更多的是给裁判们看,加以评估。这次比试展示各家子弟能力和军中吸纳新血的成分皆有,未来上司们可不得好好瞧瞧未来的精兵悍将。
看了一会,薛瑜忽然意识到不对,“怎么男女比武台你记的内容都不一样?”她顿了顿,又问道,“不能男女混合比试?”
男性比武台上,薛琅写的是技巧、兵器、难度等等实战内容,女性的则是比武过程中的好看、花哨,一个字不写关于武学的内容。
比武之前是强调过规则的,不伤及性命,不刻意毁坏衣裳,加上官宦和贵族们养出来的儿女也不至于太过下三滥,她大概扫了一眼,别说女性比武台,连男性比武台上也没有打到衣衫碎裂的人。
薛琅头都没抬,“小娘子们本来就要好看啊。郎君们比试,让他们混进来做什么,打痛了还不得哭。”这话完全贯彻了他之前嫌弃林妃小宴上郎君们“处处与小娘子计较”的大男子主义。
男女在身体素质上有所差异,薛瑜承认。可能更多女孩子喜欢好看的兵器,薛瑜也承认。但是说努力的女孩子们只是为了好看,一句话否认了她们付出的努力、修习武学的艰辛,薛瑜并不能苟同。
如果武学比试比的只是力气和身体素质,那大家都去举石锁好了,力气高下立判,何必比武学?如果当真无法比拼得过,她辛辛苦苦跟着皇帝练习基本功,努力抓住进步的机会,不也成了白费功夫?
薛瑜压下不平,用最能撩拨起人怒气的轻飘语调开口,“难不成你和那些鼠辈一样怕输给小娘子们?”
“谁说的?!”薛琅捏着笔杆,青筋直跳。想到和小娘子们作对、输了还不服气的那几个人,他简直难以忍受和他们相提并论。
就算方嘉泽是表姐的亲大哥也不行。
薛瑜了然点头,“哦,那就是觉得小娘子们连最差的郎君都比不过?”
大胜众人的伍九娘和病弱郁郁的表姐身影,在薛琅脑海中重合到了一处,他吸了口气,“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就奇怪了。这次比试不碍娘子们名声,多此一举分成两种作甚?”薛瑜望着女子比武台上胜出后,和对面支着剑站稳笑着祝福的少女拥抱的女孩,唇角翘起,“实在想排名,可以按照最后名次出个总排名,和分排名嘛。”
她知道风气如此,但不妨碍她鼓励女孩走出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