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老太退出屋子,洛白便扶着楚予昭在床上躺下,自己再拖过小凳坐在床边,双手托着腮帮子盯着楚予昭看。
楚予昭闭眼躺着,本想忽略他的视线,可这样的目光想彻底忽略也太难,便忍无可忍地问:“你就一直看着我干什么?”
洛白说:“那我也没有其他事好干啊。”
“院子里有棵老槐,肯定有鸟窝,你去看看。”楚予昭道。
“不去。”洛白干脆地拒绝。
楚予昭问:“你不喜欢看小鸟吗?”
“喜欢。”洛白道:“但是你比小鸟更好看。”
楚予昭就像突然被什么堵住了嘴,转回头看着头顶的木梁不说话了。
房门被推开,老太端着一个木箱走了进来。她将木箱放在床头,揭开盖子对洛白道:“囡囡,这些伤药是我老头子以前留下的,他是猎户,经常受伤,这些药很好用,你给你男人擦上。”
伤药哦,伤药好。洛白眼睛一亮,“谢谢奶奶。”
老太平常也很少见人,看着洛白喜欢得紧,又起身道:“我去给你们做吃的。”
“多谢了。”楚予昭也躺在床上道谢,又问:“老人家,可有合适的鞋袜给他找一双穿。”
洛白顺着老太的视线看向自己脚,动了动几根白嫩的脚指头。
“怎么鞋袜也没啦?走,去洗洗脚,奶奶给你找鞋袜。”老太伸手去拉洛白。
洛白转头看了眼楚予昭,见他没有反对,便跟着老太出了屋。
洛白坐在厨房小凳子上,脚泡在木盆里,手里拿着老太给他找来的鞋,好奇地翻看。
“奶奶,我还是第一次穿这种颜色的鞋呢。”
那是双黑色鞋面的布鞋,有些旧了,但洗得很干净,鞋面上用彩线绣着两只栩栩如生的蝴蝶。
“这是我孙女还在家的时候穿的,她嫁去山那边,鞋就留在屋里,她是大脚,我看你也是大脚,穿穿看合适不。”老太在烧开水,笑眯眯地道。
洛白的脚并不大,骨架纤小,脚背稍有点肉肉的圆润,但相比平常女孩子的脚,的确算是大脚。
“唔,我是个大脚,跑得快。”洛白得意地动了动水中的脚指头,又捧着鞋赞叹:“奶奶,我就没穿过这样好看的鞋,好喜欢啊。”
“喜欢就行,穿好了去给你男人擦药。”老太笑得合不拢嘴,“我再去找找套孙女的衣衫给你换上。”
“谢谢奶奶。”
洛白穿好鞋,小跑出厨房回到屋里,见楚予昭已经直起身坐着,正在拆胸口缚着的布条,忙道:“让我来,你别动。”
楚予昭自己也的确不方便,便没有反对,任由洛白将那布条一圈圈解开,露出了箭伤。
饶是洛白已经见过那处伤口,可再次看见时,还是觉得心脏抽紧,牙齿也咬紧了唇。
楚予昭察觉到他迟迟没有动作,问道:“怎么了?”
洛白抽了抽气:“哥哥,我觉得好痛啊。”
楚予昭沉默一瞬后,道:“已经不痛了,你上药吧。”
“嗯。”
楚予昭已经察看过那些药,拿起其中一只小瓶递给洛白:“药粉撒在伤口上。”
洛白拔出瓶塞,将药粉细心地撒进伤口,察觉楚予昭背上的肌肉在那瞬间崩得很紧。
“是不是很痛?”他慌张地问。
楚予昭咬着牙没做声,缓过这阵针刺般的疼痛后才哑声道:“没事,你继续。”
他光滑的背脊上已经渗出汗珠,顺着肌肉间的沟壑往下滑,洛白稳了稳心神,咬着唇继续往伤口里倒药粉。
等到上完药粉,楚予昭又拿起一只小罐和竹签递给他:“涂在伤口周围。”
洛白用竹签挑起小瓶里的一块药膏,却没有直接涂,而是先抹在指尖,再用手指细细擦过伤口旁的完好肌肤,动作间非常小心翼翼。
楚予昭感觉到背后有清凉散开,缓解了开始的疼痛,被洛白的指尖触碰到,犹如蝴蝶轻触,身体不觉有些僵硬。
上好药,洛白拿起药箱里的干净白布给他裹伤口,楚予昭垂眸看着床边穿着布鞋的脚,视线落在那两只展翅的彩蝶上。
刚裹好伤,老太又推门进来,手里托着几件衣物,道:“这是我孙女和老头子留下的衣衫,不嫌弃的话就穿上吧。”
“不嫌弃,不嫌弃。”洛白小跑着上去接过衣衫,高兴道:“奶奶你真好,我好喜欢你呀。”
谁都能听出来洛白话里的真心实意,老太还没接触过这样直白的情感表达方式,心里受用得很,抓过洛白的手,拍了拍他手背道:“那快换上,奶奶去给你们做饭。”
待到老太出了门,洛白将衣裳放到床上,抖开。
这分别是两套衣衫,一套是蓝黑色的布衫和裤子,一套是藕粉色的长衫。洛白一眼就看中藕粉色的,觉得这颜色鲜亮,不像另一套灰扑扑的,但又觉得朕没准也喜欢这套,便让他先选。
楚予昭瞥了眼洛白,见他眼珠子就粘在那套藕粉色衣衫上,便道:“老人家估计是拿错了,等下我让她找找,看还有没有其他可以穿的吧。”
“啊?什么拿错了?你不喜欢这件漂亮衣衫吗?”洛白茫然地问。
楚予昭盯着他看了会儿,问道:“你喜欢?”
洛白有点不好意思地道:“喜欢呀,不过哥哥要是喜欢的话,你就穿这个,我穿另一套。”
“不用了,我也不喜欢,你就穿这件吧。”
洛白高兴地拿起那条蓝黑色裤子,对着楚予昭比划,又要去脱他身上的长裤,被楚予昭眼疾手快地按住。
“做什么?”
“我给你换裤子。”洛白说。
楚予昭镇定地道:“不用,我还没伤得那么严重,可以自己换。”
“唔,好吧,那我看着你换。”
楚予昭转头看向洛白,对上他那双水汪汪的眼,道:“你去看院子里的鸟窝,等我换好后再进来。”
“我不喜欢看——”
“你喜欢!”
洛白撅了撅嘴,踏着重重的脚步出屋,再重重关上了门。
楚予昭开始换衣衫裤子,虽然背上有箭伤,但只要动作不过大,也不是太难,等到换好后,才对着屋外喊了声洛白。
洛白进了门,低着头走到床边,在看到那件藕粉色衣衫后,心情又开始好转。
他用手珍惜地在布料上抚过,又贴上脸蹭了蹭,陶醉地闭上眼:“这颜色好好看啊,是我梦中见过的漂亮颜色。”
楚予昭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洛白直起身,站在床边开始扒衣服,楚予昭闭眼慢了点,那大片的肌肤就那么突然出现在视野里。
他怔了下,移开目光去瞧墙壁,嘴里似叹息了一声:“你下次脱衣衫的时候,提前要说一下。”
“哦,那我要脱衣衫了。”赤条条的洛白得意地道,拿起那件藕荷色衣衫往身上套,边套边惊喜道:“哇,还有小花,黄色的小花,哇,好漂漂啊,黄色的边,我就没穿过这样好看的衣衫。”
墙壁上有块深色的霉斑,楚予昭就盯着那里,蹙着眉,似乎对那块霉斑很感兴趣似的。
“咦,我怎么觉得这衣衫不太对劲啊,下面好宽哦。”
直到听见洛白的疑问,楚予昭才转回了头,目光有着一刹那的凝滞。
屋中央背朝他站着个人,穿着藕粉色的长裙,腰肢被掐得盈盈一握,如瀑黑发披散在肩后。
那人缓缓转过身,眉目如黛唇如点绛,肌肤白胜雪,这间简陋的屋子似乎都随着绽放出光彩。
“这衣衫怎么回事啊,下面真的好大啊。”洛白一边嘟囔一边用手整理裙摆,抬头时看见楚予昭正盯着他,神情有些奇怪。
“哥哥,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楚予昭看着他摇了摇头,目光黑沉沉的。
洛白岔开腿半蹲下去,用手伸进裙摆摸索:“有点不习惯,感觉有风在往里面灌,屁屁和鸟儿都凉飕飕的。”
像是什么魔咒被打破,楚予昭瞬间恢复过来,他木着脸道:“你觉得奇怪,是因为这不是长衫,而是一条裙子。”
“裙子?哈?裙子?”洛白惊讶地低头看,沉默一会儿后恍然道:“确实是裙子哦,那些漂亮姐姐穿的就是这种。”
楚予昭看着他神情,刚想说你如果不想穿,就重新去找一件,不想洛白又露出了惊喜:“我穿裙子啦?那我就是漂亮姐姐啦?”
楚予昭剩下的话便及时咽了下去。
“呜呜呜,这条裙子好好看,我是漂亮姐姐,好好看,我是漂漂的猫猫王姐姐……”
楚予昭叹了口气,慢慢躺了下去,说:“把咱们换下来的衣裳拿去埋了。”
“埋了?”
“埋深一点,不要被人发现。”
“哦。”
洛白不是很明白为什么要把衣服埋了,却也听话地将脱下来的衣服卷成卷儿,去院子里找了把小锄头,从院子外绕到山脚下,挖了个坑埋好。
傍晚时分,老太煮了两大碗面,洛白和楚予昭都吃光了,洛白更是将汤都喝了个干净,还伸出舌头卷走碗底的葱花。
“囡囡别舔碗,没吃饱的话奶奶再给你做。”老太赶紧道。
洛白打了个饱嗝:“其实我吃饱了,就是觉得最后那点葱花舔起来最香。”
吃完饭,天也黑了,老太收拾好碗筷便进了自己屋子睡觉,洛白也爬到了床上。
他展开床尾叠好的被子,一半搭在楚予昭身上,自己再爬到床里侧,掀开被子一角,毫不见外地躺在了楚予昭身旁。
被子虽然陈旧,却很干净,还散发着淡淡的阳光味道,洛白慢慢往楚予昭方向挪,贴近他,将脑袋搁在他肩头上。
“哥哥,我今晚一定睡得很香,什么都把我吵不醒,因为可以挨着你睡。”
“你的味道真好闻,让我闻闻。”
“啊……这一定是最好闻的味道。”
楚予昭垂眸,自上而下看着肩头处那颗毛茸茸的脑袋,还有那抽动的挺翘鼻梁,伸出一只手指,将那脑袋慢慢推开。
“去那一头睡。”他淡淡道。
洛白道:“可是我想和你睡在一块儿。”
“不行。”
“我能不能——”
“不能。”楚予昭冷酷地打断。
洛白扬起脸,一双水润的大眼睛哀怨地看着楚予昭,又在那近在咫尺的浅棕色脖颈上亲了一下:“哥哥,让我睡在这儿嘛。”
他偶尔会对着娘这样撒娇,如果看她表情不是太严肃,凑上去亲一下,效果更好。
在那柔软的唇瓣触碰到脖颈时,楚予昭身体顿时僵住,片刻后,才语气不太自然却生硬地道:“让你去那一头,废话那么多?”
洛白没辙了,只得不情不愿地往床尾爬去,再钻进了被子里。
楚予昭吹熄了油灯,屋内有着刹那的黑暗,又在月光下慢慢亮了起来。
洛白整个人缩在被子里,听着楚予昭沉稳的呼吸,想起了白天的事,忍不住问:“哥哥,你说白天是两波坏人在追我们,你知道那两波人是谁吗?”
楚予昭没有说话,就在洛白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他却突然开口了:“如果我死了,谁能获得最大利,谁就是背后主使者。”
楚予昭闭着眼睛安静躺着,可洛白就在床尾翻来翻去,一双脚不时会蹬着他。
“不好好睡觉翻来翻去做什么呢?”他低低地问。
洛白停下翻腾,道:“我觉得好热啊,怎么也睡不着。”
这是初秋,气温的确偏高,且被子也挺厚,洛白觉得热也是正常。
楚予昭闭着眼道:“热就少盖点,将腹部胸口搭上就行了。”
洛白有点烦躁地踢着腿,脚后跟一下下落在床上,说:“我就没有盖被子,还是觉得热。”说完又奇怪地问:“哥哥你不热吗?”
楚予昭一直保持着平躺姿势,被子就搭在腹部以下。
“不热。”他又补充了一句:“心静自然凉。”
“那是什么意思?”
楚予昭其实并没有睡意,便想给他解释,刚侧过身看向床尾的人,一句话就哽在了喉咙里。
月光下,洛白的裙子已经堆到了腰际,腰部以下全露在外面,两条白生生的腿还不时抬起,所有风光都大敞着。
“你在干什么?”楚予昭咬着牙低喝:“谁让你把裙子撩起来的?”
“啊?”洛白停下扑腾的腿,茫然道:“我没有撩裙子啊,睡着睡着,它就自己爬上来了。”
“把裙子放下去,不准抬腿。”楚予昭压低声音厉喝:“不,去找条裤子穿在里面。”
洛白不依了:“穿裙子都热,我才不要穿裤子。”他狡黠地补充:“再说也没有裤子啊,奶奶就给了我这条裙子,你剥下来那条裤子本来我可以穿的,但你却让我埋了。”
楚予昭似乎被他的话噎住,半天后才开口道:“那你过来,睡这边。”
他实在是不想睁眼就看见大片风光,按说那风光无比旖旎,现在却只让人气得牙痒痒。
洛白道:“是你刚才让我睡床尾的,现在又让我去床头,真麻烦,不去。”
楚予昭错了错牙:“过来。”
“不过来。”
眼看楚予昭就要发怒,洛白这才起身往床头爬,还无不得意地道:“还是想我陪你睡觉吧?哼,我就知道。”
洛白坐在枕头侧,挠了挠下巴:“哥哥,我可以把裙子脱了睡觉吗?”
“不可以。”
“可是真的很热。”
楚予昭侧头看向他,洛白已经将上半身几颗盘扣解开了,露出一片白得发光的肌肤,长发垂落在胸前,半遮半掩,在月光下有种难辨雌雄的美。
他突然就有些仓促地转开视线,低声道:“那就脱掉吧。”
也许正是因为这条裙子,才让他恍惚,如果脱掉了,反而会没有异样的感觉。
“嗯,好。”洛白一边应声,一边开始扒身上的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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