噼啪，壁炉里的火苗像是在冬夜里旺疯长的野草，细微的动静都在拉扯着人的神经，此时夜深人静，别说半山腰已经空无一人，就连回了大宅子里的少爷小姐们也不想枯燥无味地陪着一个糟老头，早早就找了借口上楼玩手机看电影去了。
在樊洪说完话后，客厅里异常地寂静。
“讨回公道？”秦卿觉得那烈火燃烧的声音吵得她太阳穴突突直跳，不禁抬头按了一下，沙哑着声音问道。
樊洪瞧着她面色疲惫，想到她受了四个小时的审讯，有些心头火起，声音加重了几分，哼道：“不听话的狗，留着也是浪费资源。”
秦卿心中猛地一震，倏地抬起头，瞳孔紧缩了一下，“你杀了他。”
这几乎是肯定句的语气了。
“他受了人指使又不肯说实话，未免后患。”樊洪的掌心落在真皮沙发的扶手上拍了拍，像是在教会一个晚辈做人的道理。
只是这个道理，却是血腥跟残忍。
这时，秦卿的手机叮地一声传进来一条短讯，她拿出来一看，上面赫然就是手下新发过来的报告。
‘吕警司已惨死家中，妻儿无一幸免，救世主资料是否继续执行？’
原先知道自己上当的时候，秦卿便已经吩咐人将对方的污点证据公开，届时即便画押签了字，那位警司也得焦头烂额来找她求饶。
可她万万没想到，樊洪做事这么绝，竟然下了死手，还斩草除根，祸及妻儿。
她机械地拨动键盘，回了一个‘否’字后收回了手机，再度抬眼的时候，眼神里幽光浮动，似乎有什么情绪正在迸发出来，随即手伸到脸上，摘下了鼻梁上的眼镜，露出一张端庄而高贵的面容。
“赌王今天为什么要去警署保释我？”
对面的樊洪近距离接触到这张脸，细微之处再看眼角眉梢的神态，似乎受到了更大的冲击，喉咙几番滚动之间，略带皱纹的面部肌肉竟是难以抑制地抽动了两下，“像，实在是太像了……”
“像谁？”秦卿反问道，指尖在腕口的血翡手串上一点点摩挲而过，忽而轻笑了起来，“呵呵，赌王该不会以为我是你的私生女吧？”
私生女三个字吐出来，她眼角一挑，目光如炬落到了对面之人的脸上。
后者神情大震，眼眶里隐隐浮现出了一丝水汽，声音在瞬间苍老了许多，“不，我查过你的资料，你确实是内地商人陆家的女儿，但也许是巧合，也许是上天眷顾，把你送到了我的身边，你像极了我年轻时候喜欢过的一个人。她是一个惊才绝艳的女人，有一个很美的名字，叫秦晚。”
当时的樊洪比秦晚大了十几岁，刚刚出人头地的赌王一身血气跟得意，秦晚现身澳门带来了一手惊艳的赌术跟一张足以倾倒众生的绝美脸庞，尽管身边已经有了三位夫人，然而赌王还是一心扑到了秦晚的身上。
“她擅于烹茶，博弈，才识渊博，博古通今，就像是一个出身名门的大家闺秀，但在赌桌上却又杀伐果断，令不敢小觑。后来贵宾室制度创立，带领着澳门的博彩业走向了更为辉煌的巅峰，但她似乎对这些都全不在意。”
秦卿从没想过，最为生动形象的母亲会是从仇家的嘴里听到，而且对方还深深迷恋过她。
“那后来呢，你们在一起了吗？”秦卿听到这里，觉得时候差不多了，便适时地抛出了话题。
结果樊洪却是面色古怪了一下，像是想到了什么，继而绕开了话题道：“不谈这些了，今天的事情我会让人继续下去查，你安心准备比赛。”
没得到答案的秦卿也无从知晓自己的身份，几度甚至想撕破伪装道出自己是秦晚的女儿，可到底还是忍住了，“好的，谢谢赌王。”
轻声应了一句，她重新戴上了眼镜。
起身将要上楼的时刻，樊洪突然轻叹了口气道：“如果你愿意的话，半决赛后，地下市场这一块，我想交给你，以后无论谁继承了樊家，你也会有所依仗。”
不至于充当一个随意能被人更换的傀儡。
因着这一张脸，秦卿握到了实权，可内心却并不如何高兴。因为自己投放的那十几个亿，终将把整个地下市场掀得天翻地覆，而她跟樊洪之间也永远不可能有父女亲情。
因为她受伤无法生育，幕后黑手正是樊洪。
秦凤娇一走，知道秦卿身份的人几乎都隐到了暗处，而大堂区警署司长的死给整个澳门都带来了轰动。
平明百姓在感慨不法分子的猖狂无度，诉诸笔伐要警署破案，而警署乃至各界高层却是保持了沉默，因为他们都清楚，这是赌王杀鸡儆猴发出的警告。
在民众呼声越来越高的时候，伴随着新年的脚步，赌王争霸半决赛如期而至，此前披露的中外友谊赛转移了大众的情绪，积极地营造出欢声笑语的热闹景象迎接外来的贵宾。
“不就几个外国老吗，至于这么崇洋媚外吗？切。”选手休息室内，崔佳丽把脸从窗口收了回来，撇着嘴一脸的不以为然，说话的同时还顺带把静坐在一旁裹着纱布的瞿雪也贬低了一通。
谁都知道，这团队是瞿雪找关系进来的。
因为魔术师至今下落不明，为了凑人数，瞿雪被重新调用，跟秦卿组了一队。
听到崔佳丽的大嗓门，瞿雪依旧充耳不闻，自顾自扭头看着窗外。
倒是秦卿看了她一会儿，走过去问道：“瞿小姐，我朋友失踪那天，你也在樊家包扎伤口，不知道有没有碰见，或许看到奇怪的事情？”
“没有。”瞿雪动都没动，一口回绝，态度极其冷漠。
“好的，谢谢。”秦卿礼貌回应了一声，随即也就走开了。她之所以没有怀疑到瞿雪的身上，一是因为对方是封衍的帮手，虽然喜欢给她使绊子，但从不会触及底线，那天对魔术师的一刀也是手下留情。二是没有下手的动机，就算不看僧面看佛面，上头有封衍镇着，她也不至于为了一点小事寻思报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