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失明这件事情,医生们都表示,秦卿是他们遇见过心态最好,最配合的病人。而这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之后,秦卿也似乎累了,每日按部就班地在医院里进行康复训练跟听力测试练习,偶尔还会拿着拐杖到花园里去走走。
她变得比以往更加安静,更加温和无害。
又过了一个月后,某个清晨,她从封衍的怀里醒来,伸手探向了一侧被晒得暖烘烘的被子,指尖在上面轻轻拂过,长长的睫毛蒲扇一般颤动了几下,掩饰住了眸光中的一抹暗色。
“醒了吗?”头顶上方传来了男人刚刚睡醒带着磁性的低沉嗓音,胸腔因为震动而微微起伏,随之一只大手准确地裹住秦卿探出去的指尖,用干燥的温度一点点焐热,“想出去走走吗,天气不错。”
这是两个月以来,两人之间固定的台词。在秦卿黑暗的世界里,除了每天定时测量体温跟血压之外,他们仿佛生活在一个没有干扰的世界里。
每天一起醒来,一起迎接清晨的朝阳,一起吃饭散步,一起在窗台的茶几前品茶。封衍的茶艺在秦卿的教导上甚至有了突飞猛进的进步,时光就像窗台一角的日光一样,似乎被定格在了温馨美好的瞬间。
然而,“不了,我们该走了。”秦卿亲昵地蹭了蹭男人的心口,轻轻闭上眼眸,舒服地喟叹道:“快开学了,我得回去上课。你也需要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不然墙角的文件就要塞满整个房间了。”
她虽然看不见,可耳朵却愈发灵敏,偶尔在深夜里可以听到身旁翻动文件的声音,也可以从每天无声开合的大门知道狙击营的人送进来多少资料。
“你的复健还有一周。”封衍握着她指尖摩挲的动作顿了顿,然后给出了一个不长不短的期限。
秦卿不由得轻笑出声,“呵呵,你看我像是需要扶墙走路的样子吗?回去吧,现在还不到我们享受世外桃源的时候,封衍,这次的事情还没完,不是吗?”
她可以两眼一黑什么都装作看不见,封衍也可以把围墙当成堡垒永远都不出去,可世界却永远不会停止摆动,该面对的始终还是要面对。
封衍抿着唇没有回答,起身帮秦卿递了衣服,然后在梳妆镜前帮她梳理一头乌黑的长发。
镜子里的少女比初见时眉眼间多了一分沉稳的韵味,脸庞却依旧是稚嫩精致,完美到无可挑剔,日光微微笼在她的脸上,泛起一层柔和的光晕,衬得她唇红齿白,眉眼如画。
而那双黑白分明的水眸更是漂亮得如同上好的琉璃,晶莹剔透,里边却只剩下虚无的空洞。
“再过一段时间,你都能为我扎马尾了。”秦卿感受着男人指尖的温柔,弯起眉眼,朝着镜子里的某个方向调侃道。
“等开春,现在太冷。”封衍凝视着镜子里两人无法交汇的视线,冷漠的语调里多了一丝生硬,梳子的锯齿嵌入掌心,他俯身在少女的头顶落下一个亲吻,沉声开口道:“秦卿,嫁给我。”
因为没有事先百度求婚仪式,这个毫无浪漫细胞的男人以自己野兽一样的简单直接提出了诉求,连委婉的询问都没有。
这要不是认识太久,换做一般女人铁定把手边能拿到的东西砸在对方脸上,不,看着对方那样俊美的一张脸,相信也没有哪个女人下得了手。
秦卿脑子里纠结了一圈后,率先被自己的想法逗乐了,禁不住摇头失笑了起来,“现在不行。”
她轻声回绝着,起身回抱住了男人精壮的腰身,发自内心地甜蜜道:“但我还是很高兴,封衍,这是我第一次被求婚。这辈子,我也只会接受你的求婚,不过,不是现在。”
她也很想跟眼前的人长相厮守,像是童话故事里的公主与王子一样,幸福美满地住进城堡里。可他们的故事话本注定比别人漫长,要翻到最后的happyending还有很长的一段距离。
最起码,那个时机,不是现在。
“……好,我等你答应我。”封衍沉默了一会儿,终究还是选择了妥协。他相信没有一个人能拒绝怀里这个仰头望着他,纯洁得像是天使一般的少女的请求。
两人当天下午就出了医院,封衍陪着秦卿在别墅里熟悉了三天后启程返回了内地,将狙击营的队伍也一并带走。
危机的信号解除,澳门民众的心也终于放了下来。赌王大赛的最后一战因为樊洪的死宣布夭折,鬼手顺利继任下一届赌王,真正成为赌城新一任的王者。
而所有赌城的业务都分批交到了崔佳丽跟魔术师的手上,当初从人头市场买回来的赌徒们代替传说中的荷官团队,成为了这个城市新的传奇存在。
“听说了吗?樊家在各个商场里的标志都换成了一张面具,据说是鬼手佩戴的那一款,你们说是不是有古怪?”
“你是不是傻,樊家跟赌王本来就是一体的,上一任赌王死了跟新的又没关系,当然继续合作啊。”
“你们这么关心做什么,嘿嘿,我倒是觉得那个面具很酷。”
……新的学期开始,英才高中门口一大早就熙熙攘攘挤满了学生,清一色的黑色英伦风制服跟女生的格子裙在早春的季节里形成了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三三两两的同学相聚,聊的都是寒假里整个澳门发生的头条大事件,连办公室的老师们都在讨论。
“杨珊老师,你怎么一开学就唉声叹气的,还没到考试地时候呢。”办公室里闲聊的老师看到一贯乐天派的高三二班班主任一脸愁眉,都纷纷好奇地看了过去。
“这比考试还要令人头疼,还不是上学期交换生的事情。”杨珊实在挤不出笑脸,有气无力道:“本来班级就不太欢迎这些内地的留学生,昨天我接到通知,说这名学生居然还是个盲人,我现在也不知道怎么安排了。名额已经招收了,送去盲人学校都不行了。”
盲人?听到这里,所有老师都不由得有些同情起杨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