哒哒哒……寂静的办公室里，只有秒针计时器的声音在重复着单一的节奏。那种节奏像是装了扩音器，在贝希的脑海里越来越响，越来越急促，她的额头跟手心开始冒汗。
当她默念着秒针走到一分钟的时候，旁边传来了一道熟悉的稍显冷淡的声音。
“我完成了。”
我完成了。
这四个字像是把狂跳的节奏猛然按下了暂停键，贝希猛地一抬头，在触不及防间抖落了一些桌角的玫瑰，而她浑然未觉地看着隔壁的少女，活像下一秒就要窒息过去。
直到旁边杨珊一句关心拉回了她的思绪，“贝希，你还好吗？”
她倏地收回了视线，意识到测试还在继续，匆忙从地上捡起了那几片花瓣，然后把头埋得更低继续数了起来。
杨珊也不在意她的无礼，只是有些不满秦卿刚才的出言打断。作为旁观了全程的她而言，秦卿所谓的完成根本就是无稽之谈，别说盲人是用手来感知物品的，就是健全的人面对这么多玫瑰花，也决计不可能连数都不用数，只是摸一下就完事的。
所以，她觉得秦卿肯定是故意搅乱视听，想让贝希也完不成任务，拉人垫背。
她撇了撇嘴，并没有注意到学生会那边注视着少女刚刚离开的桌子，满是惊讶的神色。
霍俊森更是难得地将视线从文件上移开，望向了对面淡定从容的人影，笔尖不自觉地在纸上点了一下，嘴角扬起了一丝满意的笑纹。
柏灵看了看手里的计时器，出声提醒道：“还剩下半分钟。”
声音刚落，原本就急躁的贝希想也不想就大吼了一声，“我知道，不用你提醒我。”
这一嗓子把杨珊都给惊着了，有些心虚地看向办公桌后的校长，窥见其脸色后暗自叫苦，只希望贝希待会成绩可以好一点，挽回一点印象分。
只可惜，剩下半分钟，贝希的手再快也数不完四分之一的花瓣数量。
柏灵宣布结束的时候，她还像是在答卷时趁着老师没过来争分夺秒多写几个字一样，即便知道这样也于事无补。
“够了，你已经超出时间了。”身后突然伸过来一只手钳制住了她的手腕。
贝希下意识就要甩开，却在抬头瞬间看清楚来人时怔在了当场，“向乐。”
“既然要公平，就要遵守规定。”向乐此时也是绷着一张脸，说完后就松开了她站到了柏灵身边，“测试结束，请你们说出自己的数字。”
喜欢的少年眼底的冷漠刺伤了贝希，她几乎觉得这一片片被捏烂的玫瑰花就是她的心。
“三百零八。”她张了张嘴，木讷地报出了一个数字，还特地多加了几十片，希望待会数量的出入别太大。
秦卿那边给出的是四百八十三。
结果虽然已经在校长手里，但鉴于杨珊的要求，还是现场由她再数一次。
花了将近十五分钟的时间，她得出了贝希那一桌的最终结果是三百九十。
“没事，结果已经很接近了。”数完的时候她还安慰了贝希一句，随后才走向秦卿的桌子一点点清算起来。
光是用看的就知道这一桌的花瓣数量比较多，且大小不一很容易有错漏，但此时花瓣的铺陈跟形状却还跟一开始一样，好似完全没人动过。
“两百二十，两百二十一……”初时，料定了少女是胡猜瞎蒙的杨珊并没有怎么上心，直到数字逼近四百，她的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四百八十二，四百八十三……”
最后一片花瓣被捏在手里的时候，她低头看着空荡荡的桌面，眼睛越瞪越大，活像是见了鬼。
怎么可能，她刚刚明明就没见少女在数？！
似乎看透了她下一句的台词，校长坐在办公桌后，目光如炬，“杨老师，今天这一场对峙是你发起的，整个过程中学生会的人并没有接触到秦卿，或者给她任何提示，现场是完全公平公正的。”
“校长，我……”杨珊张了张嘴，原本来时鼓足的那一口气突然就散了，她的脑子甚至是一片空白，“我没有那个意思。”
“那对于这个结果，你还有什么看法跟意见？”校长将手里的结果放到了桌面上，视线牢牢钉在了她的脸上。
“我……”杨珊像只被扎漏的气球，气势全无不说，此时更是六神无主。她的记忆还在回放着少女一分钟内摸着花瓣的动作到那个四百八十三的数字，怎么也想不透对方是怎么猜出来的。
“既然杨老师也对结果没有任何异议，那么处罚也依照学生会所说的。”校长下了最终的拍板决定，而后挥了挥手，“没其他事情的话请出去，我跟学生会还有事情要谈。”
杨珊听他话音一落，身侧的贝希便是软了腿，一下跌坐到了地上，崩溃地大哭了起来。
“贝希，老师，是老师对不起你。”杨珊手足无措地半扶半抱起地上的人，一边拖着她往门口走，一边安慰道：“老师会想办法的。”
她就不信，这种荒唐的规定上报给教育局，还会没人管？
只是在堪堪要迈出门口的时候，身后却再次传来了霍俊森的声音，“这位老师请留步。”
“你们还想怎么样？”杨珊今天面子里子已经算是丢光了，此时心情不佳，口气更算不上好。
霍俊森从办公桌前离开，反身朝她走了过去，紧接着递上一张印有某某律师事务所的文件，“根据学生会规定，所有泄露英才学生会内部考核内容的学生以及教职工予以开除处理，您的处分会由学校下发。如果你将内容继续往外宣扬，那么你将会多收到一份律师信。”
杨珊愣愣地听完这一长串的专业术语，再看着手里的纸，明明只是薄薄的一张，却几乎让她拿不住，四肢在开春时节的阳光里凉得彻骨。
直到大门缓缓合上，秦卿听着少年的脚步，似乎都能嗅见其身上冷酷的味道。
相信经过这一遭，无论杨珊还是贝希，往后都会彻底消失在英才学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