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事聚餐进行到一半,阮素就拿起包要走,体检中心的同事们都很好相处,大家知道她是有紧急情况,都很体谅,只是在阮素走后,饭局的话题便扯到了她身上。阮素是体检中心长得最漂亮的,有几个男同事对她有那方面的心思,一直都有在或明或暗的追求她,谁都没有想到,几个月前阮素结婚了。
“其实别看我们总是恨铁不成钢的说素素是包子,但谁不喜欢跟这样的人相处呢?”
前台小姐点出了精髓。
现实生活中,很少有那种见谁怼谁的人,相反有时候闹了矛盾,这面上也得笑呵呵的,谁都希望自己能成为半点委屈都不要受的人,可又有几个人能随心所欲,阮素这样的,放在网络上,肯定会有人说她是圣母,是包子,毕竟在被抱错这件事中,真正的受益人是阮蔓,受害者是她,而她还要顶替阮蔓的婚约,嫁给一个植物人……这要是一则新闻,下面准有一波人说她活该。
可她们就是愿意跟阮素交好,愿意跟阮素当朋友,反而是阮蔓这样的人,甭管多有钱,谁会放心跟她当真朋友?
人嘛,都是这样,都不会希望自己是包子,可谁都喜欢跟包子当朋友,至少在相处过程中,自己是不会吃亏不会憋屈的。
像阮蔓这种利己主义者,跟她当朋友搞不好哪天就被她卖了。
前台小姐又安慰追阮素追得最真情实感的男同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也别泄气,那根本就不是结婚,素素就是被欺负得太狠了,被她家里人逼的,她跟那个,一没领证,二,你懂的,那个是植物人,都昏迷了五年了,其实,素素还是单身呢。”
男同事果然被前台小姐给激励了,顿时抹了抹脸,一扫之前的颓废。
前台小姐又说:“素素太可怜了,说真的,她那一家子太过分,尤其是那个养女,我真是从来没见过那么不要脸的人!”
在大家眼里,阮素就是太善良太软和了,一众讨伐之下,再想想阮素平日里的为人处事,都觉得以后该对她好一点。
阮素也不知道自己在同事们心目中成为了一个需要关爱的小可怜。
她赶到社区医院时,季母正在拍ct,邻居王奶奶还在骂呢,“早就跟保安说了,我们这楼道里的灯时好时坏,这楼里又不是没住老年人,催了好多次,都没人换,现在好了,你婆婆摔了一跤,我看物业也要着急了!”
阮素闻言却是面色一沉。
楼道里的灯怎么会坏,明明是一个多星期以前才换的灯。
这件事除了她跟换灯泡的人以外,没人知道,她下班早,换灯泡的时候,上班族们还没下班,老人们也都呆在家里,就连保安都不知道。结果现在灯坏了?
她怎么觉得有哪里不对的样子?
王奶奶见阮素表情不好,便又拍了拍她的手安慰,“幸好,你婆婆没摔到这里——”她指了指自己的后背,“要是摔了这里,那就是大事了。”
老年人随便摔一跤都容易出大事,搞不好后半辈子就躺在床上一辈子了。
季母运气不错,她熟悉楼道,因此只摔了腿,没摔到尾椎。
季母拍完片子出来,阮素赶忙迎了上去,见自家婆婆脸色发白,她心下一紧,也没顾上自己的头发凌乱,赶忙问道:“妈,要不要紧,疼不疼的?”
如果说一开始,阮素来到季家是为了报恩,那么现在她对季母也有了一些感情,毕竟同在一个屋檐下相处了这么长时间,季母对她也算可以,从不故意找茬找麻烦,她早就融入了这个家,这会儿看着季母遭受这种事,她心里也很不好受。
季母摆了摆手,“没事。”
骨科医生也是个快退休的老医生,用埋怨似的语气对阮素说:“你这当女儿的也是,老人年纪大了,事事都要小心注意,可不是我故意吓唬你,前段时间,就有个老人从楼梯上摔下来,结果人中风了,瘫痪了。姑娘,这老人健健康康的,也是给你们减轻负担,以后一定要当心了,老人可摔不得。”
阮素没有解释自己不是女儿。
王奶奶也没听到这话,季母只看了阮素一眼,这大冷天的,她肯定是一路跑过来,头发是乱的,人也是气喘吁吁的。
季母转过头对骨科医生说:“医生,她不是我女儿,是我儿媳妇。”
骨科医生是个话唠,最不喜欢忽视老人的儿女,本来还有一些话要劝阮素的,闻言也卡壳了。
谁都知道,法律上,儿媳妇没有赡养婆婆的义务,只有儿女有。
他刚才说的那话就有些得罪人了……
不过这家是怎么回事,儿媳妇急匆匆的赶来,儿子倒是人影都没见到。
骨科医生大大方方的跟阮素道了歉:“姑娘,怪我看错了,一般这样着急上火的都是儿女,我就以为你是女儿呢。不过我刚才说的话你回去以后,还是跟你丈夫说一声,老人摔不得,你妈这还好,只是伤了腿,幸好没伤到尾椎骨,不然那就麻烦了,这两天还是得在医院住下来观察,你跟护士去办理住院手续。”
阮素应了一声,拜托王奶奶跟护士帮忙照看季母一会儿,她快速去办了住院手续。
等将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好,都已经快十点了。
季母住的是三人间的病房,医院早就过了探视时间,本来阮素是想陪床的,但也只是想,家里还有季明崇跟毛豆呢。季母也知道家里的情况,只跟阮素说:“你先回去,家里的事就麻烦你了,我这里不需要人,白天你王奶奶会来,实在不行,我会请个护工。”
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
阮素也知道,她垂着头,“我年假还有几天没休,明天跟领导说一声,家里白天得需要人。”
季母面色复杂。
她这辈子就没求过什么人,现在到这个关头了,还得拜托阮素照顾她的儿子孙子。
也是到这会儿她才知道,家里有个能帮忙的人有多重要。
别说她对阮素早就没了成见,就是有,现在也不得不感谢她能在这个家,能帮她。
“辛苦你了。”季母不是不识好歹的人,这几个月,她早就将阮素为这个家做的事情都记在了心里,“不过工作还是最重要,请两天假是没关系,但不能请太久,不要把工作丢了,这样吧,明天我让你王奶奶帮忙请个护工,我吃饭你也不用担心,医院有食堂,至于家里,王爷爷正好也退休了,就拜托他白天照顾明崇,我们按天给他结工资。这件事,我跟王奶奶都已经谈好了,她也愿意。”
阮素也没想到,季母居然已经安排好了一切。
她嘴唇嗫嚅。
季母似乎都猜到了她要说什么,她的目光依然淡然,可仔细瞧瞧,在这只开了一盏灯的病房里,一切都那么不明显,因此季母眼中的温和也没人发现。
“工作很重要,它是你的底气,不能丢了,知道吗?”
阮素知道季母是什么意思。
阮家她不能依靠,季家她也依靠不了,在这个世上,她唯有靠自己,这一份能够让她养活自己的工作,就是她的底气。
她点了点头,“知道了。”
季母似乎满意了,“回去吧,这两天还是得麻烦你。”
阮素从医院出来,医院门口似乎总是热闹的,这个点了也有好几辆出租车在等着,她拦了一辆回家了。
回到家,毛豆在邻居家,已经睡着了,阮素谢过王大爷,抱起毛豆回了房间。
毛豆似乎也在担心奶奶,在阮素小心把他放在床上时,他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见是阮素,赶忙问道:“婶婶,我奶奶怎么样了,没什么事吧?”
说到后面,他已经带了哭腔。
这个小孩,失去了太多。
出生后没多久,连周岁都没到,就失去了亲生父亲,后来亲生母亲去了国外,一年最多见一次,再然后,疼爱他的爷爷也去世了。
他很怕,很怕疼爱他的奶奶也会出事。他虽然年纪小,但已经懂了很多。
阮素眼眶一热,她今天累极了,可是看着毛豆这样,她干脆抱起了他,下巴抵在他的头上,她一下一下的拍着他,哄着他,“没事,就是摔倒了,腿骨折了,医生说要在医院住一段时间,等稳定了就可以回家了,今天太晚了,医院都不允许探视了,明天等你从幼儿园回来,我带你去医院看奶奶,好不好?”
毛豆抽噎:“真的没事吗?”
“真的!”阮素想了想,“女孩子最怕长胖了,我要是骗你,就让我这个冬天长胖十斤,行不行?”
毛豆点了点头,“行!”
没一会儿,毛豆又想睡觉了,只是他在睡着之前,仍然没忘记对阮素小声说道:“婶婶,谢谢你。”
阮素摸了摸他的头,“晚安。”
等毛豆睡着后,阮素又回了卧室,给季明崇翻了身,冲了牛奶用输液器打进胃管里,植物人也怕缺钙,季明崇现在跟毛豆一样,早上跟晚上都要喝牛奶。
已经晚上十点多了,阮素身体很疲惫,可还是睡不着,索性披上羽绒服,轻手轻脚出门了。她没打算走很远,因为发生了这件事,保安似乎变得负责起来,她一下楼就碰到了来巡察的保安大叔。
保安大叔问她:“这么晚还不睡?”
她摇了摇头,仰着头看了一眼路灯,又问保安大叔,“刘师傅,咱们这小区有监控吗?”
保安大叔摇了摇头,“早就坏了,跟上面报了好几次,其实咱们这小区都是知根知底的住户,就是年底都很安全,好几年都没出过盗窃事件了,上面也就没在意监控的事,怎么?”
“没什么。”她早就猜到了,这小区应该没监控,只是还是想问一问,正准备上楼时,视线掠过在前面停车位的一辆车,她问保安,“我记得这辆车在这里停了好几天了,是谁家的车呀?”
保安想了想,“是五栋的住客,好像出差了吧,他做销售的,经常出差。”
阮素下意识地走到车前,注意到车上安装了行驶记录仪,就是不知道这个记录仪在车熄火以后会不会继续记录。
如果可以的话,说不定能查到一些什么。
保安凑过去,“怎么了?”
阮素摇了摇头。
保安想到季母的事,又叹了一口气,“也是怪我们,那灯早该换了,之前就有人反映有问题……诶,阮小姐,你放心,上面说了,你婆婆的所有住院费用都由我们来承担。”
阮素没说话,如果她前段时间没有换灯泡,那她不会怀疑,她也会认为这是一个意外。
可现在根本就不是那样,她都换过了,怎么还会坏?
也许这也的确是个意外,但这件事有没有可能是人为的呢?
这就很可怕了。
她一向相信自己的直觉,直觉告诉她,这件事没那么简单,她一定要搞清楚,如果是人为的,有这一次,难道就没有下一次吗?
阮素笑了笑,对保安说道:“刘师傅,拜托您一件事,这车主回来了,您能联系我吗?”
虽然查到的可能很小,但她还是想试一试。
保安说:“这有什么问题,他应该就这两天回来了。”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