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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1 / 1)

第80章

贺过燕忙道:“三姑娘别担忧,我相信这顾闻白,很快便蹦哒不起来了。”

黄三睨他:“你的意思是……”

贺过燕胸有成竹:“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好,很好。”黄三终于露出倾国倾城的笑容。

那王大智看看贺过燕,又看看黄三,那双鱼泡眼闪过一丝阴郁:“三姑娘,此仇若是不报,我便不是王大智。求三姑娘再给我一个机会。”

黄三却道:“你是你,我是我,你想要如何,自去寻他罢,用不着问我。”

众人退散,黄三照旧被丫鬟们簇拥着回到房中。如雪给她取下红狐裘衣,她慵懒地靠在美人榻上,柔柔地吩咐如霜:“方才那鬼叫乱叫的小丫头,你且将她收拾了,以后我不想再听到她的名字。”

如霜心头一跳,恭敬道:“是。”

众侍女又预备吹灯歇下,黄三忽而觉得手臂上有些痒,忙叫如雪取了灯靠近,撩开衣衫一看,洁白无瑕的手臂上竟然多了好几个红旮瘩。

黄三这辈子,最爱惜的便是自己的身体了,顿时尖叫起来:“这,这是什么?!”

屋里的侍女以前都是家中贫苦,父母不得不卖女过日子的,见了黄三身上的红旮瘩,再联想起那些土匪的头发,不禁道:“姑娘,大约是虱子咬的罢。”

什么?虱子?!黄三这回,越加的叫得厉害了。她不管不顾,将身上的衣衫通通扯下,尖叫道:“快快拿去烧掉!”

众侍女们顿时一阵慌乱:“姑娘,别着凉了啊!”

黄家一阵鸡飞狗跳,而灵石镇上,三道苗条的身影跃过围墙,穿过暗夜,滑进了明远镖局的一间屋子里。房中,一位披着大氅,面目俊秀温和的男子正坐在灯下煎茶喝。与他一道喝茶的还有一位中年男人,男人满脸络腮胡子,一双大眼似铜铃,一双大手却是十分的灵巧,竟然在灯下穿针引线。

那温润如玉的男子无语地看着中年男人:“毛头头,你便不能另外买一件吗?”他指的是中年男人手上那件补了又补,几乎全是补丁的衣服。

毛头头瞪了他一眼:“这件衣服补补还能穿,怎么可以浪费?”

俊秀男子一噎,竟然不晓得说什么好。听说以前毛头头可是个花钱如流水的主,经过几年前明远镖局陷入困境里,差些破产后,这毛头头物极必反,如今节约得几乎变态。

此时,三道身影恰好出现,朝二人行礼:“李管事,毛当家。”

灯下,只见这三道身影的面目,正是在黄家搅乱的那三个清秀小厮。而面目俊秀温和的男子,不是别人,正是李遥。

李遥笑道:“事儿可办好了?”

一向话多的清秀小厮道:“我们三人亲自出马,自是办好了的。不过……”他撇了撇嘴,“那个书生,似是受了不轻的伤呢。明明那女人的鞭子不甚厉害呀。”

一直被他唤作大师姐的姑娘瞪他一眼:“你以为人人都是你?”

“受伤了?还不轻?好。”李遥竟然还喊好。

咦?李管事不是叫他们帮着那书生吗?如今那书生受伤了,怎地还叫好呢?清秀小厮疑惑不解。

不过,这次他没有问出口。因为李管事一向足智多谋,主意又歪,没事,千万别靠近李管事。别瞧着李管事整日一副温和的嘴脸,实则上不知道在心中研究什么坏主意呢。清秀小厮如是想。

正在呷茶的李遥压根不晓得自己在别人心中,竟然是如此的……呃,不堪。

他只想着,顾闻白受伤了,自然是好。男人为了女人出气,闯入狼窝,却不慎受伤,便是东家心再硬,也会送个礼慰问慰问的罢?

如此,一来二去……李遥开始琢磨,该如何的闹洞房了。

天将见白,打着同样算盘的顾闻白,有些不大好。他身上的伤口,若是换作旁人,早就疼得打滚了。换成是他……似乎也有些疼。不应该呀,他以前受过的伤比这更重,只要特制的金疮药撒下去,总会有显著的效果。

而此时,他觉着自己的头疼得厉害,浑身也似乎开始发烫。

他渴极了,眼皮却十分酸痛。

“卫英,卫英。”他唤。

卫英经过一夜的激战……呃,剃了不少的头,早就累极,虽然守在旁边,却睡得极沉,呼噜打得震天响。

顾闻白只得自己挣扎起来,去够榻边小桌上的茶水。

这一挣扎,伤口越发的疼。管不了那么多了,他将凉水灌进嘴中,却觉着似是一碗水灌进沙漠中。

以前到底是受过重伤的,他暗道一声不好,自己摸摸额头,滚烫得厉害。果然,受伤最忌讳的便是起高热,若是起高热,伤口便好得慢。

他将瓷碗往地上一摔,瓷碗顺声而碎。而卫英……还没有醒。顾闻白只得又抓了一只瓷碗,使了吃奶的劲儿,扔向卫英。

瓷碗堪堪落在卫英面前,发出清脆的响声。

卫英受惊,猛然弹起来,双脚落在面前的碎瓷上。嘿嘿,幸好他没有脱鞋子便睡了,穿的还是从苏娘子那买的高底靴子,是以双脚毫发无损。

但,谁扔的他?

卫英后知后觉,才发现自家公子双目通红,似喷火一般的看着他。

他急急奔过去:“公子,您感觉如何了?”

顾闻白这回真的是气若游丝:“我起高热了。”

卫英大惊,将手探在公子额头,果然烫得惊人。他顿时又团团转起来:“这,这,如何是好?对,请大夫。属下这便去请大夫。”

顾闻白疲倦地闭上眼睛,忽而又想起什么,吃力道:“这几瓶金疮药,是何时研制的?”

卫英停下脚步,认真地回想着:“公子,这几瓶金疮药是我们从京城带来的,怕是有五六年的时间了。”

五六年啊,怪不得……顾闻白无力地挥挥手:“你且去罢。”

有什么不对吗?卫英摸摸自己的脑袋,出了门,去叩西厢房的房门,将卫真唤醒,让他照料着公子,自己这才去寻沈大夫。

请过沈大夫,卫英忽而想起,今日他要照料公子,怕是不能监工,便顺脚到了工匠头子的家中,吩咐他们先不用上工。接着又拐到闵怀征家中,让闵老前去代课,这才忙着回家煎药与公子。

日头在薄雾中升起,模模糊糊的。

正是雪化的时候,天冷极了。

苏云落起来,先喝了一小盅热茶,这才觉着舒服许多。她将支摘窗打开,寒气便急袭进来,使人不由得起了一阵冷颤。她到底是不敢托大,只让寒风吹了须臾,便又将窗子关好。

咏雪去提早膳了,要过好一会儿才进来。

按照平常,隔壁宅院里,这时便会传来米粥的香气,而后是工匠们来上工时的寒暄。一切都十分如常。这便是寻常老百姓过的日子,不那么的波澜壮阔,也没有勾心斗角。除了时不时便有人来寻她的麻烦之外。苏云落想着,铺开一张洁白的纸,在上头勾勒起寒冬腊梅来。

然而,她的腊梅枝干都勾勒完了,咏雪也撩帘进来,开始从食盒里取出一个个小巧玲珑的碟子往桌上放时,隔壁毫无动静。

难不成,是已经修缮好了?苏云落在心中猜测。

她净了手,取了干净的帕子抹干,姿态优雅地落座,吃起早膳来。辛嫂子今儿做的面食是六只马蹄肉饺耳,用一点猪油煎了,香味十足。汤盅里是一道乳鸽粥,里头只下了一点盐,就着饺耳吃,既养胃又暖身子。苏云落将粥吃完,只吃了四只饺耳,最后吃了一小盅酸乳酪清肠胃。

她吃完,照旧用花茶漱口。

咏雪收拾好碟子,看着苏云落在房中开始踱步消食,欲言又止。

苏云落看她一眼:“何事?”

咏雪犹犹豫豫,声音低低的:“娘子,听说,顾老师受了极重的伤,昏迷不醒咧。”

咦?那根死竹子竟然也会受伤?苏云落并不在意:“莫不是他又催别的商户捐钱,别人恼羞成怒,将他打了一顿罢。”

听娘子的口气,顾老师那是罪有应得?咏雪傻了眼,咽了一下口水:“听说,顾老师是在黄家受的伤。”

苏云落柳眉一挑:“听说,听谁说的。你几乎时时刻刻与我在一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听李管事说的罢?”

呃,娘子竟然晓得方才李管事拦着她,一再叮嘱,万万要将此事透露与娘子知晓。

咏雪垂头:“李管事说,顾老师是因着为娘子出气才受的伤,是以他备了礼,请娘子到顾家去看望顾老师,以表谢意。”

苏云落半坐在暖榻上,拿起笔,用笔尖轻轻掭了颜料,在苍劲的枝干上点了一朵梅花:“你请李管事进来。”

咏雪松了一口气,提着食盒出去了。李管事难不成不晓得自家娘子与那顾老师有如水火不相容吗?还叫她与娘子说此事,怕是顾老师只剩一口气了,自己娘子还要踩上一脚。

李遥笑眯眯的,撩了帘子进来。他这回没进起居室,只在屏风外站着:“东家。”

苏云落的梅花已然盛开在各自的枝头,热热闹闹的,不惧寒风。

苏云落提笔,在旁侧写下几个字,放在一旁待墨干。她端起茶碗,呷一口茶:“昨晚不是派了明远镖局的人去黄家吗?怎地,变成顾闻白替我出头了?”

李遥道:“东家不知,明远镖局的人去迟了一步。他们到时,顾老师已经教训完从羊儿峰来的那帮土匪,还与黄三的杀手打了起来。奈何顾老师只是个手能缚鸡的书生,与那黄三的杀手激战之下,不慎受了极重的伤,此时昏迷不醒,怕是要休养好些日子才好。眼看便是开春,那女子学堂,没有顾老师的指点,可如何是好。”

苏云落哼了一声:“我竟不知,你与他如此的要好了,竟处处为他说话。没有他,难不成这女子学堂便办不起来?”

“东家若是要办,自然是能办得起来的。”李遥赔着笑,“只是,顾老师教训那帮土匪的时候,报了自己的名头。我只怕,如今顾老师昏迷不醒,那些土匪若来寻仇的话……”

“谁让他去了?没有那等本事,却自去揽麻烦。”苏云落在画上盖下自己的私印,满意地看着。

李遥叹了一声,东家若是硬起心肠来,十头牛也拉不动。亏他昨晚特地吩咐那三个小鬼,万万要帮着顾闻白。

他十分苦恼:“我原想着东家要去,是以备了好些礼品,俱是些吃食,以及强身健体的补品,若是不送去,倒是浪费了。”

“如何浪费,我们不会自个吃吗?我瞧咏雪与阿元都在长身体,便叫辛嫂子煮了给他们吃罢。”

“也只能如此了。”李遥也不急,背着手晃晃悠悠的便要离开,“既如此,那属下告退了。”

“等等。”苏云落唤住他。

她将墨迹已干的腊梅图卷起来,寻了个空的竹筒装了,走到屏风后交与李遥:“既然你要去,我也不拦着你。他既心心念念为我出头,作为罪魁祸首的我也难辞其咎。只好勉为其难,送一幅亲自作的画与他。”

若放在规矩森严的世家,女子作一幅画送与男子,怕是要被浸猪笼。幸得她是个言语粗俗,不拘礼法的小商户。

李遥接了画,还没来得及说话,苏云落便已转身走回去,裙摆轻轻摇曳:“若是有必要,我们便出些药钱罢。”

倒是分得干干净净,一清二楚。

李遥拿着画,心道,都已经赠画了,嘴上还这般嘴硬。哎,果然女人的心思最难猜。

他到底是拿了画,又叫阿元将备好的礼品一一搬上车,他自己跳上车辕,驾车朝顾宅而去。

顾闻白的房里,却是情况不大妙。

沈大夫切着顾闻白的脉,眉头蹙得像山峰:“伤得这般重,昨晚为何不请我来?”

卫真与卫英支支吾吾:“因太晚了,是以自己上了药……”

“胡闹!”沈大夫斥道,“那些爱使鞭子的,从来不清洗,不晓得有多脏。伤口怎可不清洗便用药?”

顾闻白红着一张脸:“沈大夫说的是。”他的嘴唇因为高热而变得干涸,说话也有气无力。

卫英看着自家公子,脑子一抽,忽而想起,公子这是不是叫做偷鸡不成蚀把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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