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5章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
在楚君回和墨家众人的努力下，彗孛流陨，玄金坠星真正对商国造成的打击并不是毁灭性的。
但……乱局才刚刚开始。
商国的很多地方都被“彗孛流陨，玄金坠星”给洗礼过，百姓流离失所，食不果腹，人间常有惨剧发生。
这是天灾，谁敢怨老天爷呢？
倒霉受灾的百姓只会疯狂涌向那些没有受灾，且存有粮食的其他聚集地。
若是县城还好，起码有高墙和守卒可以抵挡这些“暴民”的冲击，但若只是小村落，怕是连村里的树皮都要让外人啃了去，就更别说家里的米缸了。
被“暴民”洗劫完，那些村落的本地人也变成了和他们一样一无所有的人，没粮、没财，屋子还让人给烧了，连栖身之所都没了。
他们除了加入“暴民”，跟着他们去新的地方掠夺，别无选择！
当暴民的数量变得和蝗虫一样多的时候，他们就有冲击县城的能力了。
曹县，成了他们打下来的第一座城池。
城内有大量的存粮，亦有能遮风挡雨的屋子，“暴民”解决了自己的生存问题……虽然是通过掠夺的方式解决的。
但那种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的感觉，让他们上瘾。
“灾年一定会死人，那为什么非要是我，而不能是其他人呢？”
商国的统治模式比起后世来说还是有不小的问题，这个时代说到底是王与候共治天下，中央集权没有那么集中。
诸侯，或者更细一点说，就是那些大大小小的贵族，他们才是地方实际的掌权者。
宗族观念下，对于这些人来说最重要永远是族人的利益。
在商国受灾的时候，他们家中纵然堆满了粮食，也不可能分给那些“贱民”。
没有理由。
凭什么？
王把天下分给我们，发放俸禄，是为了让我们帮他治理。
我们为什么要把粮食分出去？我们又不需要别人来帮我们治理。
在地方，贵族的态度就是商国的态度，他们不给粮，商廷就没办法做出赈灾的实际动作。
民乱是必然的。
但这群贵族万万没想到，“暴民”里混了那么多会武功的高手。
这一届的百姓有点过于武德充沛了……
曹县成了第一个糟重的地方，那里的贵族被抢的裤衩都没了。
“暴民”在打开他们的粮库之后，眼睛都红了。
——贼老爷明明有粮，就是不愿意拿出来，这是诚心想要饿死我们啊！
一激动，他们就把贵族老爷给嘎了。
嘎了之后，这群人忽然意识到……按商律，他们死定了。
王蛋，这下就算没被饿死也要被律法处死了！
“暴民”里的聪明人这时候就说话了，“等死，死国可乎”！
——老弟，原地等着就完啦，咱们得先把要砍咱脑袋的人砍了。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他有粮，你没粮，天灾永远要的是你的命。杀了他你就什么都有了，再也没人能要伱的命。
喊话的是农家的人，一个叫陈三，一个叫吴七。
农家帮大伙种了几百年的地，突然就悟了。
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
咱就是一亩地能产出再多粮食，最后还不是全进了贵族老爷的口袋？这粮食咱是吃不上一口。
种粮食的人，却是最容易被饿死的人。
不种粮食的人，却是永远也饿不死的人。
“这不是天大的笑话吗！”
反了！
……
佛门，已经很少有精力理会这个天下了。
在儒家、道家，以及一些有登山境坐镇的大贵族带军围剿的情况下，每一日都有佛像被推倒，每一日都有僧人在流血。
寒山寺的方丈曾对外放出话，“应怀慈悲心肠，施金刚手段。”
他作为如今佛门顶在最前面的一个人，也确实做到了这句话。
所谓慈悲心肠……在玄金坠星的天灾席卷商国之前，他就率弟子日日去寺外施粥，在天灾加剧了商国乱象之后，他施粥的次数更多了。
所谓金刚手段……寒山寺被一万精甲外加七位登山境围了个水泄不通，但他每日施粥时都能杀出一条路来，无论对方在寺外布下了多少埋伏。
寒山寺的做法被很多佛寺效仿。
所有有余力冲破山门包围的佛寺，都还在惦念着施民一粥。
此举或能救一池一地，但难救天下。
不只是吃饭问题，大灾之后必有大疫。
没过多久，大面积的疫病传了开来。
“民病腹痛，清厥意不乐，体重烦冤，上应镇星……”
楚君回也是靠着公输家的情报渠道，把最近的天下大事全看了一下。
这几天白日游马，夜乘神车，他把所有陨石坑都调查了一遍，却没能再捡到一个漏。
都打算放弃了，翻情报的时候，倒好像找到了些许线索。
“你觉得疫病是镇星之宝造成的吗？”
这算是问策了。
公输才一礼道：“应该是，玄金坠星毕竟不是洪涝之灾，没那么容易诱发疫病，如今高日正热，正常疫病很难传播的这么快。”
两人刚说到这儿，又有一个机关鸟飞了过来。
——又有大事！
楚君回看了直摇头……师父，这大商我是救不了一点，乱透了，缝不起来了。
“说吧，什么事？”
公输才看完情报面色有些糟糕，犹豫了一下道：“边境的问题。魏越两国又组三十万联军，叩关嘉禾。”
“法师，我们要不要去帮忙？”
他现在已经知道执吾就是行者了，那里是法师辛辛苦苦打下来的地方，肯定是不能丢了。
楚君回没急，只是问：“商国边军主帅还是曲向幺吗？”
“是他。”
“他有多少人？”
“二十五万。”
“不必管他。”
一个说自己领兵“多多益善”的人，如今若是挺不过当年百里太渊面对的危局，又有何颜面说自己胜于旧帅。
“农家打响了起义的口号，掀天下之乱。贵族不尊王令，与儒道这样的外人勾结，却不去拱卫王室，家门口又有外敌环伺……我想知道商王在做些什么？”
“查不清。”公输才摇摇头，“王宫还是我们的探子渗透不进去的地方。”
“他都不急我急什么，先去找镇星之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