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6章 远走(1 / 1)

从毬场到凌云阁短短一个来回,于贺烨而言那虚无飘渺的晋王妃便落实到了十一娘身上,这让他暂时有种如踏浮云的玄妙感,返回时自不似离开时一样心急火燎,一路都走得甚是“仙风道骨”,直到眼见着江迂“贼眉鼠眼”地凑上前来,分明好奇又只是一脸早有所料的奸笑,贺烨联想到心腹早前劝阻的话,大不自在地干咳一声这一件事,的确被他办成了一桩笑话。

于是更不愿提起十一娘,往毬场方向微微一扬下巴“同安没闹着寻我吧”

江迂的笑容便越发灿烂了,不消多问,大王这样不自在,难道不是醒悟过来自己办了一件荒唐事便很是贴心地回应“贵主那样乖巧,又怎会闹腾倒是早前谢小娘子眼见大王离开,意欲唆使贵主阻止,声称大王明明答应教授击鞠,又半途而废,贵主不以为意,就没搭理谢小娘子,只问老奴大王是否有要事离开,老奴谎称是追风有些不好,大王赶去察看了,贵主便没多问。”

贺烨轻轻“恩”了一声,却发现同安与谢莹此时虽然还拿着球杖击鞠,但却并没直冲球门,而是小心翼翼地轻轻击打,也不知在玩什么花样,又随口一问“这是在干什么”

“谢小娘子击球时姿势要领倒掌握得极快,但似乎体力不佳,甚至不如贵主,没跑几步便气喘吁吁了,早前遇了贵主冷脸,她也不恼,反而更加讨好,这不就提议了一种新玩法,老奴也没明白其中详细,要不,请两位过来大王亲自一问。”

贺烨便往树下一坐,微微颔首示意。

原来谢莹虽然不会击鞠,但从前却爱玩高尔夫,动作要领自然掌握甚快,可她两世为人都是娇生惯养的身体,步打这类对抗性太强的游戏的确无能适应,又不甘心被人小看从前她以为同安不足重轻,近来才发现贺烨待这个侄女甚是溺爱,奈何同安看着温和,实际上却不怎么容易交近,偏偏对柳十一娘与众不同,这让谢莹感觉到了莫大威胁,于是决定要讨同安欢心,故而提出这种新玩法,一来可以让她大显身手,二来也能引起同安兴趣。

这时竟然连晋王也有了好奇心,谢莹当然更加心花怒放。

于是详细解说规则,还不忘强调益处“这一玩法不比步打激烈,却十分讲究技巧,亦能强身健体,又安全许多,更加适宜用作玩乐。”

听说谢莹将他好端端的毬场挖了好些球穴,贺烨心头火起,真恨不能把这女子拎起来丢出府去,但想到十一娘早前面授机宜,到底咬牙忍住了,憋出一个微笑来“谢六娘好见识,知道这么多新奇玩法。”

谢莹越发兴奋殿下又冲我笑了

于是大肆显摆“殿下过奖,闲睱无事,我的确时常琢磨玩乐之事,其实这种玩法并不适宜击鞠用具,球杖与球都需改良,场地也不限于平坦,若有高低凹凸变化,比如设于山野之间,抑或甬道花木阻隔,难度增加,更加有趣,殿下若有兴致,我可将不同地势所需球杖一一画出详细来。”

其实谢莹起初便想过要建一个高尔夫球场,在这时贵族圈里大肆推广这一运动,奈何她家长辈坚决不许她行为经商之务,她又不甘心居于幕后,因而未将想法付诸实施,这时见贺烨似感兴趣,于是抓紧时机把这想法说道出来,倘若晋王殿下有兴筹建球场,她岂不有了许多机会与之交近

贺烨却并不喜欢此类“温弱”游戏,他热衷的一惯是纵马骑射之类比拼角逐,对经商赚钱一类事务更加不感兴趣,他固然需要大笔钱银以备将来大业之用,却早有陈宣炽、裴子建两大富豪暗中相助,再说他若是对钱银表现得过于需求,岂不会让太后起疑但这时既然已经被十一娘说服,亦对谢莹的建议表现出莫大兴趣来,只是对改建田庄以为牟利之事还有些迟疑“我堂堂亲王,怎能行此商贾之事,简直贻笑大方。”

谢莹

殿下如今资财皆靠太后允予,将来若想谋事没个私房钱哪里方便但这话她也知道暂时不能宣之于口,只好另找借口说服“殿下大可不必亲自出面,莫不与我合伙,对外只称大王是将场地租赁予我,外人即便说三道四,也无礙殿下,殿下有所不知,因着攻打北蛮,国库耗用不少,故连太后福地还一直停建,殿下若有这笔收益,献予太后,岂不也是略尽孝道。”

于是一拍即合。

接下来这次晋王府一日游,便演变为贺烨与谢莹筹建高尔夫球场的商务洽谈,两人甚至把同安也晾在一边,由得她郁郁不乐干脆去寻十一娘说话。

只是在后来敲定这一新玩法该怎么命名时,谢莹有些迟疑,高尔夫是英文音译,这时用作名称未免显得怪异,其实这也是谢莹不学无术,并不知道她那时空,早在北宋时便有“捶丸”之戏风靡贵族圈,正是起源于马球之步打,与西方高尔夫有异曲同工之妙。

结果还是贺烨提议“此球需用角骨制成方不易击碎,莫若便称击角罢。”

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晋王府中这一事件当然瞒不住太后,留下四字评点她倒精乖。

褒贬不明,格外耐人寻味。

然至此之后,在谢莹的亲自指点下,同安公主逐渐也对崭新面世的击角玩戏热衷起来,是以每当无课,便会央告太后允许往晋王府练习,谢莹自是不乏常常随同,她与晋王一同在田庄筹建角球场之事太后也并未阻止,两人果然逐渐熟谙起来。

十一娘却对击鞠、击角等玩乐依然不怎么热衷,还似一贯那般更加用心于为太后分忧解难,表面看来不常与晋王来往,似乎略输一筹。

后话暂且不提,还是说击角“诞生”次日,萧九郎主动来访晋王府,这让贺烨尴尬不已,想着一度热心成人之美,到头来柳十一娘却将为他之王妃,颇有夺人姻缘嫌疑,这该怎么解释

一边揉着额头一边哀声叹气“将人请进来吧,备好酒款待。”

只好与萧九郎一醉方休,略尽心意了。

小九自然也是垂头丧气的神色,当见贺烨才勉强振作精神,告礼后入座,宾主两人各怀心事竟然一时沉默,待酒宴置好,贺烨方才率先举杯“什么都不说了,今日咱们不醉不休。”

小九饮了酒,长长叹息“今日前来,一为当面感谢殿下仗义相助,二来,也是向殿下道别。”

贺烨愕然“何出此语”

柳十一既然拒绝了私奔之请,难不成萧九郎仍有逃家之意

小九再饮一盏闷酒,又是甚长沉默,方说道“渐入纵然不得十一妹芳心,却也不愿迎娶情非所愿之人,再者,渐入虽然不谙官政,历来却不齿党势之争,如今之计,唯有抛家远走,方能避免受人摆布,这也没什么不好,我虽有强记之能,因几分天赋少积薄名,可论博闻广见,甚至不如十一妹远矣,即便早取功名,恐也难成大器,莫如游历四处先增见闻。”

小九虽然心意已决,但为了不连累晋王,却是等到半月之后方才留书一封不知所踪。

萧行辄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小九竟然不告而别,虽然亲自带着家仆追出百余里,竟然也没察到小九半点行踪,垂头丧气归来,便要严察是何人行事不密以至走漏风声,被萧公喝斥一番“早说是你冲动莽撞,就不该纵你胡作非为,如今还察什么察,察明又能如何”

沉吟良久,萧公决断“唯今之计,也只好向毛相直言了,是我萧氏子侄任性,不配相府闺秀。”

毛维听说萧九郎因心有别属,竟然用离家出走的绝决方式拒娶孙女,当然气得够呛,只是这事张扬开去与他也无益处,也只好去太后跟前告小状,声称是萧公不愿投效,这才放任九郎任性胡为。

太后虽然也觉大失所望,不过当然不会因为毛维挑唆便在这时罪责京兆萧“萧九郎心有所属之事我一直知道,萧氏二老历来不赞成确是实情,只是没想到萧九郎竟然执迷至此,罢了,为儿女之情置前途不顾,纵然天资聪颖,也难成大器,你也莫要过于计较,倒是萧公既然这回已示投诚之意,不妨提携萧行辄一二,他出身显望之族,入仕亦早,如今在太常寺也是有些屈才了,君国正在用人之际,举荐良才亦为你这国相份内之责。”

毛维讨了个没趣,难免有些抱怨之辞,这些话当然被窦辅安察知,一字不漏禀告太后耳中。

太后冷笑“年岁越长,心胸越是狭隘,就这样还企图着将来见风使舵权倾朝野毛维终究起于平常世族,难当大用”

只是如今显望,柳氏一族有韦滨往牵制族权不能尽用,京兆薛目前也只有薛绚之这一个子侄投效,京兆萧还需考察,长兄虽然出身京兆韦,却是个庶子不能执掌族务,王、李、袁三族仍为中立,崔、卢两族就更不用提,唯有谢氏一族才算被真正收服,但又是后来起势,影响力到底有限。

没有世望鼎力支持,这时要想撤除宗政堂涉政真真艰难。

又说十一娘,是从贺湛口中得知小九离家出走之事,于是她也才把“私奔”事件告诉贺湛,十四郎愕然“你拒绝小九虽然应当,为何不劝他打消离京念头”

“我想我们不应再过多干涉小九人生,再说因小九不告而别,萧、毛两家联姻不了了之,也是益事。”只问另一桩“莒世南行踪如何”

贺湛将手一摊“跟丢了,不过已经察明正是朱子玉助他离京。”

只不过关于这个朱子玉的根底,贺湛却始终没有察到些微蹊跷,这时并不能肯定他为急公会众。

“紧盯朱子玉,将来也许会有小九行踪。”十一娘蹙眉说道“若朱子玉与莒世南真为急公会众”

贺湛心中震惊“莒世南若为急公会众,说明急公会必有谋逆之心,否则莒世南为何利用义川王野心谋弑仁宗小九若真被牵涉进去,只怕”

“亦不用过于忧虑,将来事未能预料,但我坚信一点,倘若晋王成势,咱们至少能够保全小九,倘若晋王势败,咱们自保不能,其余人事也无能为力了。”十一娘轻轻一笑“这个天下,也是该有人揭旗起义了,陆哥对朱子玉颇有好评,倘若他便为急公会首,将来未必不能为晋王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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