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本能趋利避害。当
一些记忆太过于痛苦时,自己会将它藏起来,以至于遗失在记忆的表层。可
它仍是存在的。挖
开表层的遮掩,内里一览无余。司
督军被司行霈一句话“不再爱她”抑郁,加上爆炸导致的失聪,他是病了很长时间的。等
耳朵恢复了听力,他突然发现原来听得见是如此美好的事情,故而打起了精神。徐
家和阮家的爆炸案,苏州官府出面处理了,没有驻军什么事,司督军从头到尾都没有搀和过。
失聪前的短期记忆,更像是被抹去了一般。
“我刚失聪的那会儿,天天做梦,梦到了那个小孩子。梦里我总能一把抓住那孩子的手,把她拖出来,可定睛一看,只有一只血淋淋的手,然后就吓醒了。
我记得当年起了战事,我回到岳城时,看到芳菲一个人在家里,所有人都走了,夫人把她‘遗落’了。我
一把抱住了她,不是噩梦,不是断臂,是结结实实的孩子。心里一块重石落地,那个晚上我终于能睡个踏实觉了。后
来我一直很偏爱芳菲,是觉得她弥补了我年轻时的无能为力。她不仅仅是我的女儿,更像是填补了我的遗憾。”司督军道。他
的几个孩子里,他的确是很偏心芳菲的。
他说罢,自己沉默了很久。司
行霈也跟着沉默。
良久之后,司行霈才问:“那后来呢?”
“我不记得了。”司督军道,“正常的人,突然没了听力,就好像瞎了一样,看到的东西也不会往记忆里走。后来我只记得剿匪。但剿匪是秋天了。那
年夏天到底有什么事,就不太记得了。我当时耳朵一直不太舒服,肯定做不出什么丧尽天良的恶事。如果我犯了错,大概就是冷漠导致了其他事故。”他
听不见的那段时间,以及后来恢复期,是耽误了很多公务。
他记得补公务的辛苦。既
然公务都能耽误,那么其他事肯定也能了。
如果当时有人跟他求助,他多半不会理会。“
应该不止这点事。”司督军道,“但我尽力了,我实在想不起来了。”
看见的却没听到的,不在记忆里。那
段记忆怎么挖也是空白。司
行霈道:“那您就别费心了。我差不多知道了,此事我会处理的。我来找您,也不是让您回想往事。”司
督军看向了他。
司行霈就把自己的计划,跟司督军说了。
司督军一听就变色,怒道:“你混账!用家里人做饵,一旦出事了你能救吗?就怕万一你不懂?”
“没关系,让家里人也见见世面。”司行霈道。
司督军不是个畏手畏脚的人,可年纪大了,再也不敢冒险了。“
轻舟知道了,不得气死?”司督军道。“
她不知道。”司行霈说,“她最近要静养,这些事不要让她搀和。我想早点把事情解决,把背后的人全部揪出来,让轻舟安心待产。”他
这次是真的很生气。
不单单是顾轻舟这次的意外,更是她的操心。
什么人让顾轻舟这样担忧,司行霈就想要宰了谁。从
此以后,天下太平,这才是司行霈想要的新生活。“
阿爸,咱们父子在国内那样的局势,都没吃过亏,如今我在明、人在暗,难不成还怕宵小之徒,成天提心吊胆过日子?”司行霈道。说
到这里,司行霈的声音再次一低:“既然对方把您也算在里头,也许咱们家里就有内奸,你不怕那人就是咱们信任的,半夜下黑手吗?”
司督军突然打了个寒颤。这
个家里,军士不下三十人,普通的男女佣人不下二十人,全是他们从国内带过来的,都是亲信。这
些人有一个特点:在他们身边时间长,深受信任。不
管谁是内鬼,都容易伤了司家的根本。“
你说得对。”司督军的舌尖,从牙齿上磨过,俨然是要把牙齿磨锋利了,生嚼了内鬼。这
个家里,有他儿子儿媳妇、女儿、孙儿孙女,还有个小妾。剩
下的,都是他的兵。
这些人是他的亲信,他一直很维护他们,想着将来给他们前途。没
有谁可以平白无故被牺牲。“
那就照你说的办。不过,你得仔细了。”司督军道,“稍有差池,我先要打断你的腿。”
司行霈:“”他
都三十出头了,他父亲还用威胁十岁男孩的话来说他,真有点尴尬。
“您这套词能换点新鲜的吗?”司行霈无奈道,“多大年纪了,还想收儿子的腿?”司
督军:“”他
们父子俩商量了一通,当天晚上,就有一封“急电”从南京发过来,是司督军的老朋友重伤。司
督军要回去探病。司
行霈安排了飞机送他。
司督军离开之后,顾轻舟躺在床上不怎么动弹,孩子们都交给了佣人。
“阿爸怎么突然回国了?”顾轻舟问司行霈,“你安排的吗?”
“不是,是他以前的老部下了,被子弹打伤了胸腹,不知能否救过来。他回去瞧瞧,是顺带着参加葬礼的打算。”司行霈道。顾
轻舟眉头微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