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苏俊之从酒醉中清醒,立刻再次去找宁姨娘兴师问罪。
宁映寒的认错态度总体而言还不错,大意就是“我错了,下次还敢”。
苏俊之怒发冲冠:“把你妹妹和那什么小妾交出来,还给昌平侯府!”
“我也想啊,”宁映寒叹气,“但是我妹妹从昌平侯府出来的当天就带着苦夏跑了,这会儿都不知道到哪座城池了?”
苏俊之狐疑地看着她:“你故意放她们走的?”
宁映寒十分无辜:“哪有?我拼命追在后面想让她们停下,但追了半里地也没追上,我就只好独自回来了。”
“宁映寒!”苏俊之大怒,“你让我怎么向昌平侯府交待?”
“实话实说嘛,”宁映寒回答得轻松极了,“就说她们跑掉了啊。”
“你那是实话实说?!我看你是满口胡言!”苏俊之气得想抽她,于是他也就真的那么做了,现在宁映寒是他的妾氏,动手教训自己妾氏,是并不触犯律法的。
其实就算触犯律法,又能怎样呢?他现在是一品大员,御史台那些人,并不会因为他动手打了自己的妾氏这点小事,就跟他过不去。
这条时间线上的苏俊之,还没有遭受过现实的毒打,天真得很。
奈何虽然他身份上从穷书生摇身一变成了一品大员,但武力值却是半点也没增长。
他对宁映寒动手的结果可想而知。
半柱香后,苏俊之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嘴里被宁映寒塞的锦帕堵住,以致于无法求救。
下人听到房里的动静,一时想歪了,以为他们在白日宣淫,忙远远地走开了。
苏俊之圆睁双目瞪着宁映寒,她平日不是讨好自己都来不及吗?她不是一直以自己这个夫君为天吗?
他没想到她会打他,更没想到她敢打他,更加没想到她打得过他。
宁映寒也挺无奈:“你说你动什么手呢?这不是逼我还手吗?我本来还打算在京里多待几日的,这下得离开了,这满院子温香软玉实在让人心生不舍啊。”
苏俊之说不出话,只能神色扭曲地躺在地上,试图用眼神表达出威吓之意。
宁映寒却不怕他——宁映寒当然不怕他,谁会害怕一个曾经的手下败将?
至于一品大员的威势,宁映寒在当监国时,一品大员也得听她的令行事,她又哪里会生出畏惧之意?
苏俊之威吓未果,眼睁睁地看着宁映寒不慌不忙地收拾了简单的行李。
收拾好后,宁映寒凑过来对着他笑了笑:“我很期待再次见面的那一天。”
再见之日,便是你身死之时。
她笑得温温柔柔,手下动作却与温柔这个词丝毫不搭边,一掌将苏俊之劈晕,然后塞进了衣柜里。
算了算他清醒的时间,她甚至还能若无其事地去魏语蓉的院子坐了坐,聊了几句,然后又去路子雁的院子里道了个别。
路过冯怜的院子时,她下意识地向内看了一眼。透过敞开的窗,她看到冯怜正拿着一朵海棠绢花佩在发边,还转头问丫鬟“好看吗?”
在丫鬟回答“姨娘自是好看的”时,宁映寒已经悄然离开。这般娇媚柔婉的冯怜,竟似乎与另一条时间线上书院里那个生机勃勃的女孩子判若两人。
究竟哪一种人生才是更适合冯怜的,宁映寒觉得这不能由自己判断。
回到雅幽院,宁映寒拿上行李,转身离开。
临行前,宁映寒看到院子里正专心扫地的苏婉,笑了笑,径直走过去:“我要离开了,你不走吗?”
苏婉做出茫然状看她:“姨娘要去哪里?要我去唤冬梅和夏兰姐姐陪您一起吗?”
“不走也可以,”宁映寒笑着道,“我只是觉得枕龙卫的精英留在这里扫地太过屈才了,当然,如果这是你的爱好,就另当别论。”
苏婉闻言怔了怔,然后站直了腰,整个人的气势都变了变:“我是哪里露了馅?”
因为我在另一条时间线上早见过你啊,宁映寒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问道:“跟我一起离开?”
“好。”伪装已被戳破,苏婉也不是真的热爱扫地事业,便把扫帚一扔,果断离开。
宁映寒带着苏婉一路前往城南,准备向薛管事交待一声,就从京城南门直接离京。
路上遇到一驾装饰华丽的马车,伴随着一声“行人规避”,百姓纷纷让到路边,让马车先行通过。
听着周遭百姓轻声议论,说是侯爷云云,宁映寒不由想看看京中是哪位侯爷有这般排场。
恰好此时风吹起车帘,露出了武平侯那张春风得意的脸。
宁映寒站在百姓中间,听着他们议论“这位侯爷自从把女儿送进了东宫做了太子良娣,整个人都嚣张起来了”云云。
“这位大伯,请问,武平侯入东宫的女儿,叫什么名字?”宁映寒语气平静,带着点恰到好处的好奇,旁人顿时以为她也是八卦党的一员,热情地与她讨论起来。
“嗐,人家姑娘闺名,老汉我哪好乱打听?只依稀记得有个琪字。”
宁映寒点点头:“劳烦您了。”
老人家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暗自嘀咕了一句:“真是奇怪的姑娘。”
接下来一路上,宁映寒没再说话,不知在想什么。苏婉直觉她应该是在难过,但仔细观察下却又未发现什么端倪。
“宁姑娘……”
宁映寒回头对她微笑:“怎么了?”
“没事。”苏婉摇摇头,她确实看不出宁映寒微笑中有任何阴霾,也许刚刚只是自己的错觉罢了。
经过宝丁酒楼时,疾射过来的一颗石子差点击中宁映寒的脚踝,苏婉当时站得远了点,未及动作。
还好宁映寒反应极快,身体转了半圈,裙摆轻扬间,已躲过了那颗石子。
随即她目光一凝,看向宝丁酒楼二楼某个窗口。
“要我陪您过去吗?”苏婉也察觉了不对,凑过来问道。
“不用,你去找薛管事吧,我待会儿便过去。”
宁映寒迈步走向宝丁酒楼二楼雅间,礼貌地敲开房门。
房中两名男子,一站一坐,似乎正起了一点小争执。
这两人却是宁映寒未曾料到的。
“陆公子,秦国公。”宁映寒先打了招呼。
秦宣淡淡点了点头。
倒是陆贾饶有兴趣地看向她:“姨娘如何认得我?”
认得陆贾,自然是另一条时间线上的事了。
宁映寒笑了笑,看向一旁装饰盆景中的小块碎石:“却不知我何处得罪了陆公子?”
“你怎知不是秦宣打的?”陆贾反问。
宁映寒叹气:“因为秦国公不是这样的人。”
陆贾冷笑:“他不是这样的人?别说的好像你很了解他一样,你害得他……”
“陆贾!”秦宣喝止他下面的话,转而向宁映寒道,“宁……姨娘,我替他道歉。”
陆贾分外鄙夷和痛恨眼前这个女人:“你还护着她?就为了这么个自甘下贱不仁不孝的东西,你至今未娶,还……”
“至今未娶?”宁映寒插话,“为什么?”
“与你无关。”秦宣淡淡道。
“与她无关?”陆贾不服道,“有本事把你喝醉了时说的话告诉她啊!”
“陆贾……”秦宣的表情让陆贾终究无法再说什么。
秦宣又道:“宁姨娘,我代他道歉。”
“没事,没打到我。”
陆贾冷笑一声:“道什么歉?是我打的又怎样?我只是没想到你居然躲得开。”
“啪”的一声,陆贾手中的酒杯应声而碎。宁映寒垂下弹出石子的右手:“我不止躲得开,我还打得准。”
陆贾有些愣怔地看着碎掉的酒杯。
秦宣抬头看了宁映寒一眼,这似乎是今日相遇起他第一次正眼看她:“你要离京?”
宁映寒顺着他的视线看向自己手上的包裹:“是啊,要离京,但也许要不了太久就会回来。”
“回来继续当苏大人的妾……”陆贾回过神来,嘟哝道,这个时候他当然还想不到,宁映寒接下来会做出怎样惊天动地的大事。
宁映寒笑了笑,也不辩解,她只是看了秦宣一眼:“秦国公,后会有期。”
雅间内,秦宣淡淡看了她的背影一眼,很快便收回视线。
至今未娶,只因为年少时遇见了太惊艳的人。
只不过其中却没什么惊心动魄荡气回肠的故事,只是那太惊艳的人,莫名沦为平庸。
宁映寒退出雅间,她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机会知道那句未尽之语。
但并没有太多时间容她留恋,宁映寒转身离开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
宝丁布庄。
薛管事看着宁映寒:“苏公让我提醒姑娘,此事开弓没有回头箭,若您选择离京,就再也没法回头了。你身后是富贵安稳的日子,你前方是一段艰险丛生的路,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宁映寒笑得调皮,似乎不懂他在说什么:“我刚刚把苏俊之打晕后塞在了衣橱里,你看,我已经没法回头去当他的妾氏了。”
薛管事神色似乎温和了些,他踌躇片刻,最终只说了一句:“姑娘一路平安。”
苏婉留在了薛管事处,宁映寒独身一人一马上路了,这是一条无法回头的路,她又一次踏上了这条路。
与上次一样,出京的路仍然是她一人独行。只是上一次,她知道有父亲和兄长等在前方,而这一次,所有的事情都要她一力承担。
她没有在刚刚打晕苏俊之的时候就干脆杀掉他,因为她希望有一天能光明正大地杀死他,光明正大地让他在天下人面前为她的父兄偿命。
马蹄飞扬,宁映寒一路疾驰前往幽州。
在幽州,有着晋王的旧部,对晋王之死心怀不平的旧部。
宁映寒此去,就是要说服他们,拥护她起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