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车啊!你他妈开车没带眼睛啊!”
暗色玻璃窗因为敲击而剧烈震荡,姜辞卿紧紧抓着胸前的安全带拧眉。
是害怕,但是这人的态度也让人厌恶。
因为这里的停止,后排汽车只能从左边绕行,也逐渐有好事的人开始围观。
姜辞卿想要打电话,但是找汽车保险也需要取证汽车的撞击部位才行,所以她终究要下车。
这是重压的力量再次震动整个车身,男人怒目圆瞪,仿佛火舌舔上导火索的前一刻,热意蒸腾,引爆就在一瞬。
“他妈的你下不下车!”
姜辞卿的车是跑车,流线型,所以体型并不大,整个是冰梅粉的模样,因为许久不开其实有些蒙灰,但车标倒是依旧显眼。
壮汉旁边有人窃窃私语:“这车保时捷吧,啧啧贵的哦。”
“就是说啊。”
声色聚汇,姜辞卿却愈加惶然不安,壮汉不断狰狞放大的面孔透过车窗映在眼眸中,太阳穴突突的跳动。
她努力沉下呼吸,左手缓缓松开安全带,握上门把,有准备开门的趋势。
大庭广众,应该不至于打人吧……
其实姜辞卿心里一点没底儿,外面这个人真的很凶,是能用拳头解决事情的那种惯犯。
“咔哒”
安全带从身前顺从滑过,她闭了闭眼,“没事的,姜辞卿,自己犯的错要自己解决……”
紧闭的车门脱离胶条封闭,露出缝隙,壮汉张口就要骂,左手扣住门的开口想猛力将人带出来,另一只手高高抬起。
“你他妈——”
人群里突然一阵骚动,姜辞卿握着身后的保温杯准备当做防卫,眼眸下意识微眯,鼻尖轻皱。
门缝里偷溜进来的热气突然被阻断,稳稳阖上。
“事故路段,请无关人员撤离。”
男人沉静磁性的声音扫视一圈周围的人,片刻,出事的周围有警察们围上警示牌。
等人七七八八走的差不多了,他才将攥着的壮汉高抬起的右手放下,却并没有松懈。
黑黝黝的眸,凌厉阴沉。
不怒自威,壮汉没了刚才那么猖獗的样子,但仍旧怒目瞪着车里的姜辞卿,要把她吃了似的。
“傅队,交给你了啊!”
男人只是扬扬下巴,转身的瞬间,和壮汉换了位置,挡在驾驶座的窗前,严严实实。
“有事情就解决,暴力,解决不了问题。”
余光里,他微垂眸从后视镜里隐约瞧见姜辞卿心有余悸,自己安慰自己抚着胸口,双手紧握着方向盘都抓出了痕迹,像只受惊的小兔子。
“啊啊啊啊!警察同志警察同志我知道错了!”壮汉突然痛的龇牙咧嘴,看向傅昔玦反手紧抓他的腕骨,力道明显加重。
一股葡萄味混杂几不可闻的酒精缥缈在空气中,他轻蹙眉。
眼皮褶延顺至眼尾,有深不可测的戾气,无形的压迫让人感到像是被扼住喉咙,喘不过气。
傅昔玦单手一甩,壮汉后退好几步。
“去跟警察说明情况,会有人给你解决。”
壮汉咽了一口口水,“你、你不是吗?”
他壮着胆子,想要找回场子,刚才被下了面子,心里窝火。
傅昔玦头都没回,“是,今天不是我的班,找别人。”
顿了顿才转头,眼神微眯,警告般:“会有人给你测酒驾与否,当然你自己说明情况,或许更好。”
壮汉再没敢企图驳斥,悻悻然被后面的警察带走。
姜辞卿刚从颤栗之中脱离,此刻才清晰地知道,她又欠傅昔玦一个人情了。
看到傅昔玦挡在窗外跟那壮汉说话,但不知道说了什么。
他身材挺括,整个把阳光都阻挡住了。
玻璃窗想起沉笃的声响,她抬眸,对上傅昔玦的眼眸。
莫名心空,如有清风吹过,撩拨琴弦,姜辞卿伸手摸过自己的耳朵,甩了甩刘海,才打开窗户。
“傅队。”
他没说话,只是从窗户里塞进来一瓶牛奶,液体乳白丝滑,瓶身温热。
“不用怕,我在,”过了一秒,他觉得不太对,又道:“警察在。”
姜辞卿突然没有了刚才六神无主的心情,甚至还有点愉悦,怕是被肖菀知道,要嘲笑她不知轻重了,车都撞了还开心。
在傅昔玦的帮忙下,事情解决的很快,拍下撞车现场和部位,联系了保险,确定可以走流程,因为姜辞卿是从后撞上,没有注意到前车的刹车灯,自然她是全责。
但那壮汉竟是酒驾,所以驾驶证暂扣还有罚款。
车虽然撞了,但人还是得接。
姜辞卿现在必定是不能再开车去了,只能先找个地方停着,打车去机场了。
她左顾右盼张望着,傅昔玦从她后面走过来,“你找什么?”
“找个地方停车,我还要去机场接人。”她不说,傅昔玦也能猜到是不敢开车去了。
嗯?他伸手干什么?
姜辞卿愣了一下,凭着感觉,从包里拿出那瓶牛奶。
突然头顶一声轻啧。
啊,是不是因为牛奶杯她喝过了。
她挠挠头发:“对不起哦,我以为你是给我喝的……”头缓缓垂下,如果有兔耳朵的话,此刻应该已经耷拉下去了。
傅昔玦轻声哂笑,有些无奈。
“是给你喝的。我刚刚是想说,车钥匙。”
姜辞卿抬头,“啊”了一声,他这是要送她去吗?
“傅队你要送我吗?这太麻烦你了吧,”她又想到前几次,都是傅昔玦帮忙解围。
“我好像一直在惹麻烦……”
说话声音莫名就低落下去,她自己都没有底气。
燥热的夏日终于舍得放过一点风,热风拂荡,撩过前面高挺的身影,牵连过一阵淡淡烟草味,却并不让人抵触。
阳光在他回头的侧影镶着金边,抬起的手指张扬勾起。
“不是说,邻居之间要互相关照?”
姜辞卿恍神望着他,心旌挥动,一时分不清梦与现实。
车上,姜辞卿坐在副驾,绞着手指,时而看看后视镜,时而刷着手机。
肖菀没有发消息,应该还没有下飞机,不然按照她风风火火的性子,早就连环夺命call过来了。
汽车在一个红灯前稳稳驶停,果然,自己好久没开车,技术不比当初,傅昔玦开的就比自己好太多了。
后视镜里他表情安然,目不斜视。
姜辞卿突然冒出一个想法,如果他失业了,就是做司机也会做得很好哦。
胡思乱想什么呢?
她甩甩脑袋,人家警察当的好好的。
傅昔玦不动声色,余光瞥见姜辞卿一个人自娱自乐似的,一会儿皱眉一会儿笑。
嘴角缓缓舒展,心情也变好了些。
“诶对了,傅队你今天怎么在外面啊?”姜辞卿记得他不是外勤交通的,刚才忘了问。
傅昔玦轻舔唇角,“看朋友。”
这要说起来还真是个巧合,他今天换班,来看以前一个老同学,然后就遇上姜辞卿的事情。
本来他也没注意,但是他之前在车库看到过姜辞卿的车,能让他认出来全靠她的车牌号一溜的7,和车前面的摆件上刻着“卿卿”两个字。
他转动方向盘,拉动档位,抬头就能看到前面站着的小兔子摆件,手上抱着一个牛奶,上面“卿卿”两个字让人想忽略都难。
姜辞卿听着,默默点头。
“万幸。”
“什么?”
她只是笑笑,没说话。
是想说,万幸,碰到了他。
“你到了没啊?”戴着白边墨镜的娇俏女人站在机场大厅四处张望。
姜辞卿循着手机里给的定位,在偌大的机场大厅小跑。
捕捉到一抹张扬和这里格格不入的波利米亚风装扮的身影,她露出笃定的笑容。
“肖菀!”
她慢慢跑过去,抱住了那个墨镜女人。
突如其来的拥抱让肖菀微怔,转而舒心勾笑,回抱住姜辞卿。
“我回来了。”
在外面四处为家,恍然之间才惊觉离家已久,爸妈很早离开,虽然早已没了牵挂,但时常在傍晚黄昏一个人的时候想起以往在江城那一抹为她等候的暖灯。
决定回来是一念之间的事情,所以暂时没有找好住处,只能先住在姜辞卿这里。
肖菀推着行李箱,挽着姜辞卿,吹了个口哨:“你这头发有我当年的风范啊。”
姜辞卿摸摸头发,突然想到什么,压低声音道:“你以前,染这种发色的时候,人家会拒绝跟你谈恋爱吗?”
其实她自己心里是打鼓的,按照惯常的思维,都会自觉把这种发色归为奇装异服的类别里。
她怕别人看自己也是这么想的。
肖菀警觉,抽出手臂,质询道:“你恋爱了?是不是你上次说的那个警察?”
她四处张望,语焉不详:“哎没有……我随便问问的。”
“真的?”
“真的。”
万向轮的滚动声掩藏了她紧张跳动的心跳声。
车就停在机场外面,后面已经有的车在接其他同样刚从机场出来的人了。
肖菀看着那车,蹙眉:“这里现在车里没人也能让停车了?”
记得以前还被赶过呢,几年不回,物是人非啊。
姜辞卿心虚,帮肖菀将行李放进后备箱,闪烁其词:“嗯……应该……不行吧。”
肖菀觉得她说话奇怪,但也没追究,伸手去拉副驾驶的门,姜辞卿还没来得拦住,门大喇喇敞开。
驾驶座的男人转眸和肖菀对视。
姜辞卿在一旁,眼睫颤动,双手交叠放在身后,准备接受严厉质问。
半分钟后,肖菀转头,向姜辞卿指指车里男人。
言语间不乏赞赏:“找的代驾司机?”
颇满意的拍拍姜辞卿的肩膀,满是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欣慰之情。
“不错,眼光越来越毒辣了,果然没白熏陶你。”
大概觉得不太够,她又加了一句。
“很帅。”
姜辞卿不知所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