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说,一个人在委屈或者害怕的时候,无人关心倒也罢,但凡有一个人泄露出一丝关心,那么情绪就会被无限放大。
以前姜辞卿不认同,但是这一刻,她明白了这真的是下意识反应,只是看着这条消息,她就觉得鼻酸。
要是让肖菀知道,肯定又要说自己矫情了。
回神的片刻,她揉了揉眼睛,腾出手去回复消息。
另一边——
傅昔玦正在杂物间里找之前带过来的手电筒,光很亮,有十灯珠。
但是许久用不到,大概是被其他东西给挡住了,放的有点靠内,并不显眼。
自从宋洲这段时间住进来,杂货间比往常多了很多东西,倒是真能和那个“杂”字搭上关系了,但是这让傅昔玦有点头疼,他东西都不方便找。
门口踟躇许久,她仰头看着猫眼的地方凝视着,双手紧握着手机,眉毛微蹙而下耷,小幽怨的还是伸出手按了门铃。
隔着门都能够依稀听见门铃作响的叮咚声,声音终止,还没有人开门。
她开始惴惴不安。
是不是他在忙,或者她这样会打扰到别人……
还是他会嫌自己有点烦……
姜辞卿耷拉着脑袋,吸了吸鼻子,失落叹气。
她拢了拢睡衣领子上的小兔子,轻拍一下,准备转身。
“害怕?”
室内带出一阵清淡的柠檬香,掺杂着些许陈旧的木板味道,却并不相斥。
失落的心情如同坐上过山车,前一秒跌落此刻再次飞跃。
她光是看着傅昔玦,就觉得没有那么害怕了,连廊上灭掉的感应灯也再次亮起来。
昏黄温柔。
傅昔玦听到门铃的时候刚想过来开门,声音就停了,透过猫眼就看到包着头巾的脑袋垂下去,没了魂儿似的。
倏地,他竟想发笑,小姑娘连露在外面的头发丝都透着“我很失落”的情绪表达。
哦,还有衣领上的兔子,耳朵对折。
她看着他几秒钟,眼眸中融化着盈盈水间,声音莫名委屈:“嗯……我有一点点怕黑。”
似乎是怕他看扁自己,还从衣袖里伸出手用大拇指和食指比了一个一点点的姿势。
傅昔玦眼皮一跳,不动神色地避开视线,侧让出半边身子。
声音淡沉:“不介意的话,你可以先在这里。”
她探了探头,瞳眸里是大大的新奇感,片刻深吸一口气,仰头看着傅昔玦,真诚发问:“我真的可以吗?”
没等傅昔玦回答,她顶着头巾轻巧熟练的从他身边溜了进去,一边进去一边说:“谢谢~我可以再请你吃小蛋糕~”
想到上次那个红色的慕斯蛋糕,傅昔玦就有点头疼。
他不是喜欢吃甜食的人,那天把蛋糕迫于小姑娘热切的眼神不忍心让她失望,结果就是他吃到在家眉头连皱。
被宋洲无情讥笑,嘲笑他花钱买罪受,傅昔玦什么也没反驳,只是非常平静的把他的被子扔到了门外而已。
进屋并没有自己家里那样暗无天日般,居然有些微弱的光亮,找了找光源,在那落地窗前小窝的旁边有一个月球灯。
循着光影,西西安静地趴在里面。
“看起来很听话,对吧。”傅昔玦不知什么时候走到她身后,不过这语气听起来竟有些无奈的意味。
她点头,确实很听话,不吵不闹,岁月静好。
傅昔玦慢慢走到窗边,将那一点小缝隙关上,从里屋拿了一件外套随手放在姜辞卿沙发旁边搭着。
“他跟你一样,怕黑。”
其实与其说西西是朋友送给他,倒不如说是西西自己找到了他。
去朋友家看小狗,当时有好几只,争着往人堆里面蹦,活泼讨人喜欢,唯独西西一个人躲在角落里面,也不叫也不看人,只是坐着。
傅昔玦当时鬼使神差的,把他抱到人多的地方放下,结果西西还是自己一个人又走回原位。
不知道是在跟谁怄气,他半蹲下捏着狗勾的下巴,语气有点寡淡且凶:“干什么不跟别人玩?”
西西没理他,过了几秒,带着奶声佯装气势的冲他叫了一声。
他一时错愕,后来就是被傅昔玦从朋友家里带走了。
原来是这样啊……
姜辞卿窝在沙发上抱着膝盖,把脑袋搁在上面若有所思。
西西不知道什么时候醒过来了,坐在窝里和姜辞卿对视,然后慢慢走了过来,嘴里叼着一条小毛毯,主动靠近她。
“??”姜辞卿有点不懂这是要给她毛毯吗?还是要让她帮忙叠毛毯?
她扭头眨着眼睛向傅昔玦求助。
他抚着下唇无声轻哂,了然于心:“西西这是要让你给脚盖毯子。”
她望着西西愣了一下。
傅昔玦真的把西西照顾的很好,毛发也顺,摸上去手感很好,虽然外表看起来很难以接近,但是很暖。
姜辞卿是刚洗完澡就出来的,所以没有穿袜子,此刻光洁白皙的脚背正裸露在外,听到傅昔玦的话,小脚不自觉蜷缩,耳朵微红。
伸手摸了摸鼻尖,小声讪讪:“我不冷的……”
为了确定傅昔玦是不是真的也看到了,她试图偷偷抬头,结果四目相对,就像是预谋已久。
迅速收回目光,头在肩颈埋得更深了,瓮声瓮气道:“有点尴尬……”
傅昔玦第一次笑得那么毫无顾忌,她没忍住,偷偷抬一点头觑着他,那右颊的小梨涡能将她瞬间溺毙在里面,不苟言笑时冷冽的侧脸此时也柔和起来。
他好像很少会笑,但是他笑起来,真好看啊。
傅昔玦拎起沙发上刚放着的那件外套晃了晃,并没有看她,只是伸手递过来,一边将西西嘴里的毯子拿走。
“看,已经有了,不用你的毯子,放回去吧。”
迟疑了几秒,姜辞卿还是伸手接过了那件灰色的外套,余光离开前的一瞬忽然瞥见手指上的创口贴。
“你……手怎么了呀?”
脱口而出的话,下一秒她就懊悔了,毕竟认识也就一个多月,有点僭越。
傅昔玦顿了一下,才意识到她是在问自己食指的伤口,姜辞卿不问,他差点都要忘记了之前因为缝衣服扎了一下手。
“不小心刮到了,没事。”
不小心……
是不想说吧。
披着外套,她把玩着拉链百无聊赖,头发也没冲干净,什么时候能来电呢?
看着傅昔玦的卧室,眼眸跃跃欲试,却也就止于看看了。
手机突然响了一下。
傅昔玦:别怕
她看着消息,咯噔了一下。
这条消息显示是刚刚才发的,也就是说傅昔玦现在在房间里看到了,明知道是她早就发的,他还是回了。
扭头卧室的方向,她沉默了,指甲一下一下在外套拉链上刮擦发出咔咔的声响。
本来以为,电很快就会来,结果超出了预计的时间,甚至连西西的充电式月球灯也耗尽最后的电量。
房间霎时间陷入无尽黑暗,姜辞卿心里猛地掉下去,黑暗中迷失方向感,她六神无主,想要叫傅昔玦,张开嘴却发现这三个好难叫出来。
他应该很快会出来吧,这样想着,姜辞卿努力克服那一点一点吞噬理智的恐惧感,打开手机手电,却只能看清楚眼前一柱光距离范围内的东西。
一分钟,还是没出来。
她抓紧外套,心里着慌,一直不断地往沙发里缩脑袋,不敢再回头,总觉得黑暗里什么也不知道,莫名害怕。
“西西,西西?”她小声唤着,嗓音颤抖。
过了一会儿,西西来了,声音早带了点哭腔,只是还没有眼泪,眼眶润湿半含在黑黝黝的眸里。
泫然欲泣的前一瞬,视线里闯入一抹亮来。
那一刻,她甚至觉得,自己看到了救世主,只救她的救世主。
傅昔玦端着两个香薰蜡烛,半蹲在姜辞卿面前,还依旧和姜辞卿坐在沙发上差不多高。
他又将香薰蜡烛靠近了一些,举在姜辞卿身侧。
声音喑哑磁性:“被吓哭了?”
这样近的距离,她缩在外套里,只露出眼睛,一瞬不瞬和他平视,以前都是仰视,一种新视角还有点不习惯。
她垂下眼睫,泪珠挂在上面摇摇欲坠,摇头道:“……我没哭。”
傅昔玦看着掉在灰色衣袖上洇开水晕的地方,顿了半晌才说服自己。
“嗯,你没有。”
几分钟后——
傅昔玦回首看了看拉着自己衣角的小姑娘一手捧着一个香薰蜡烛,嘴角轻微抽搐,有些无奈。
“其实我真的不用,我可以用手机。”
姜辞卿小脸严肃,“不可以,你要哦。”
现在只有她的手机有一点电,傅昔玦的早就没电了,所以根本支撑不了很长时间。
傅昔玦:“……”
低头越过姜辞卿,就能看到西西也跟在后面,一下就是两个小尾巴。
在厨房喝了一杯水,顺带给西西也分了一点,小姑娘喜欢甜的,给她拿了宋洲剩下的最后一瓶草莓牛奶。
姜辞卿很快喝完,餍足的舔了舔嘴唇,清甜的味道唇齿留香,还在回味,猛然发现手里的衣角没了,急急忙忙抓住前面要走的傅昔玦才又跟上。
“我们打个商量。”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很多事情都不方便做了。
姜辞卿抓着的手往上又挪动了几厘米。自以为无人察觉。
一本正经的点头:“嗯,你说。”
傅昔玦想了想,一把握住她的手,姜辞卿惊诧,登时表情凝固,心跳迅猛加快,直勾勾看着他的手,那灼热的温度一度一度传递到她的指尖。
只觉得心上发烫,手更烫,却也挣脱不开。
脑中已经像火车鸣笛般呜呜呜呜的叫起来了,姜辞卿奋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内心却早已掀起滔天巨浪。
他的手心好像有一点粗糙,但是并不令人难受,反而有一种异样的厚重感,酥酥麻麻的电流感传遍全身。
窗外似乎有风,簌簌的带起树梢摆动,撩动清影。
树欲停而风不止,那厚重的温度感却随着手的离开消失,一同消失的,还有掌心的布料。
傅昔玦把她的手给抽掉了。
姜辞卿懵了,急切地想要再去拉,被他后退半步躲开,她抓了个空。
所以他嫌她烦了吗qaq
她没法理解,也不想理解,她只知道要一个人呆着这个黑不溜秋的地方,她不要这样。
“我可以、可以给你照光,你去哪里,”说这话,她自己都没有底气。
末了,伸了伸手最终还是迟疑着收回到背后就这衣服,弱弱道:“你不要丢我一个人在这里好不好……”
声音绵软黏糯,带着炎炎夏日吹来的甜风,撩拨心弦。
饶是傅昔玦,也眼尾重重一跳。
太他妈软了,这他妈遭得住?
他转头看着别处扶额,并不直视姜辞卿,张口时声音沙哑:“我要去卫生间,你去,不合适。”
“咳。”
“啊。”姜辞卿愣在原地,香薰蜡烛微弱的光刚好烘托着她的脸,那一点红润缓缓攀上脸颊,看得清楚。
预料之中的反应,看着她萦红的脸颊,傅昔玦循循善诱打算乘胜追击:“那你先在外面好么?”
姜辞卿却欲言又止。
半晌道:“那你可以快一点点吗?我还是……”吞咽了一下,搓搓手,“有一点点害怕,一点点。”
他怀疑不是一点点,是亿点点才对。
他真是不太扛得住,这电来的也太晚了点。
“好,那让西西在旁边陪你。”
主要是担心小姑娘到时候怕急了,破门而入。
他发现停电之后,姜辞卿和往常有明显的不同,整个人都有点过于紧张,外加一点亢奋因素,所以行为举止都更大胆了,也不怕他了。
“嗯嗯,那你快一点哦,我等你哦。”
姜辞卿殷勤点头,乖巧的站在西西旁边,捧着蜡烛。
烛心晃荡摇曳,荧荧火光点染着门口一小片区域,她双手托捧着举在眼前,一秒一秒数着时间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转移恐惧感。
滋——
姜辞卿霎时转头,凝神聚听密码锁好像有人开了!
神经瞬间紧绷,这个时间点了,还会有谁来啊。
但转念一想,西西是很警惕的,他都没有叫,说明是熟悉的人。
熟悉的人……她绞尽脑汁,总算是想起来一个可能的人。
——宋洲
一面之缘,但记得他,因为当时宋洲跟她说了他是傅昔玦的朋友,主要那耳朵上的骷髅耳钉实在打眼。
“我回来——”
“我草!什么鬼东西!”
话没说完,眼疾手快,进来的人猛地拿起包就要打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