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船长年漂泊,船上沾了水,大片都湿了,没人划桨控制方向,又一个水浪撞来,船上的人皆一个踉跄,脚底一滑。
妄尘下意识抓紧司幽手臂,朝他这边一拉,撞了个满怀,单姜萧剑柄一抬,唐轻云一抓也稳住了。
应绍凡在水里翻身一个扑腾,抱怨道:“能不能关心一下我!”
司幽趁大家还没注意到这边,连忙与妄尘隔了距离,她也不知道突然在慌张什么,竟还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妄尘转身拉了把应绍凡,他蹬了两下,爬上船,坐在边上,搓了搓衣服,“这里的浪还真大。”
唐轻云:“快看!前面到岸了!”
几人下了船,回头已看不见来的方向,这里太阳挺大,正好可以晒晒应绍凡的衣服。
面前是一片林子,十分幽静,远处倒是可以看见一些烟雾,大概是哪家开始生火做饭了。
午时将至,先找个客栈落脚,一行人进了林子,整片树林安静的不像话,甚至连鸟叫声都没有,时而吹来冷风,走了会,起了一层薄雾,树干枝叶挡住了天光,要是普通人见了,多少会毛骨悚然,好在他们都是习武之人,还算淡定。
“冷吗?”妄尘道。
“还好。”司幽话音刚落,只听得身后灌木丛中沙沙作响,一布衣男子大步冲了出来,他跑的飞快,嘴里叫着,“借过!借过!”
他跑过司幽身前,跑的太快还撞到了边上的树干,司幽怎么看都觉他是有意搭上的,然他又很快不见了身影。
司幽似觉有东西落下,起初以为是落叶,也没多注意,此刻她见衣袖边多了些散状细粉,刚想抬头看看,一时风起,她只觉一瞬之间被人抱住,司幽抬头,便见是妄尘护在身前。
他的手臂之间落了许多粉末,虽没粘到司幽,但被风吹着,司幽也觉得呛的很,妄尘自然也是够呛,单姜萧应绍凡唐轻云也不能避免。
应绍凡眼睛都酸的睁不开了,“什么东西啊!”
司幽回道:“胡…胡…胡椒粉!”
上卿夫人最爱熬些草药炖鸡鸭鱼肉汤,她觉得一锅汤精髓就在于胡椒粉,上卿人多,草药治病救人珍贵,便用的不多,鸡鸭鱼肉炖的多了也腻,她便喜欢大把大把的加胡椒粉,说是有味道又耐喝。
突然数百只竹箭飞出,众人拔剑阻挡起来,这些竹箭也不算是箭,尖头不锋利,伤不了人,只是从远处一下子飞出来,撞到人也难免会疼个许久。
应绍凡拦下一支,直接拦腰斩断,又是一把粉末喷洒出来,熏的他双眼紧闭,都忍不住落泪,“辣椒粉!”
“谁这么有病啊!”
他话音刚落,就被一支竹箭打中,整个人被撞的扑倒在地,一时难以站起。
这里风大,粉末飘着很容易就迷了眼睛,司幽被呛的直咳,妄尘也要不行了,单姜萧姑且忍的住。
妄尘拦在司幽身前,单姜萧则去护应绍凡,免得他遍体鳞伤,满是淤青,唐轻云憋的气都要没了,此刻她胳膊正中一击,一时半会也是抬不起来了。
妄尘与司幽离得近,唐轻云也在边上,他便移了些步子,将二人护在身后。
竹箭在空中时,便有粉末散出,妄尘也要忍不了了,他剑气一挥,才打散了些,风一吹又有大把立刻涌上来。
单姜萧寻了个间隙,集内力于掌心,一掌打向出箭方向,只见数排竹筒落下,随后周围围上数十个人,着布衣,蒙面纱,看身形应当是壮年男子。
他们一句话都没说,拿着锄头或是其他除草工具,各种各样的利器都有,一股脑冲上前,打架毫无功法可言,全靠辣椒粉手段。
他们倒没有真的下狠手,不过是装腔作势罢了,单姜萧与妄尘自然能看出端倪,下手也放轻了些。
应绍凡与唐轻云自保不成问题,司幽不动内力也懒得打架,就在一旁看着。
他们人数颇多,再见衣着打扮,就像是来了小半个村子一般,司幽正想数数有多少个,突觉半抬的手臂微紧,方才分心没注意边上有一个甩着长绳子的,此刻正稳当的落在自己左手臂间,几人同时一拉,司幽便被拽了过去。
这些人眼看是打不过,就准备挑个好抓的来,他们见司幽是个姑娘,主要是看着年纪小,便是选中了她,做个人质。
一人牵制住绳子,他从腰间摸出把匕首,持在司幽的脖子上,大叫道:“都住手!”
“小幽!”应绍凡好不容易才缓了眼睛,刚能好好睁眼便看到司幽被人挟持,心中满是不爽,“快放了她!”
那人极其僵硬的挤出一个笑容,叫道:“会放!我们只要银两,银两到手,她自然毫发无损。”
司幽一笑,“劫财啊,原来是土匪。”
那人把匕首压近了些,隐约间司幽觉他的手都在发抖,想是他干这行还不太熟练,有些紧张,只听他道:“你不许说话!”
边上一人附道:“我们没什么耐心,快点,钱到人马上就放。”他话说的没什么底气,又有些心虚的模样,“我、我数三秒!”
“三…”
“二…”
应绍凡与唐轻云见单姜萧气定神闲,丝毫不慌,司幽也神情自若,淡定的很。
她将麻绳一转,便绕上那人脖子,他一还没出口,就立刻换了副德性,“饶命!饶命…”
匕首落在司幽手中,转而又抵在那人脖子上,“转行吧兄弟,你干这个真不行,没内力很吃亏。”司幽刚才顺带把了他的脉搏,完全就是个连武力都没有的普通人,她不理解,这些人怎么会想不通,偏爱打劫。
司幽撇了眼身后那些待在原地跃跃欲试又有些畏缩的人,道:“别动。”
单姜萧几人上前,那些人便往后退去,他们脸色都在悄无声息的发白,一人叫道:“大…大田…”
凌淮断了麻绳,司幽的手臂方才被他们用绳子拽着,这会红了一圈,妄尘眉头微皱,只见应绍凡已拿过司幽手中的匕首,在那人的脖颈间滑来滑去,玩弄起来,“嚣张?你刚才不是很嚣张吗!”
大田吓得浑身忍不住发抖,忙道:“饶…饶命…”
“我…我实在是迫不得已啊!”
应绍凡翻了个白眼,“又是迫不得已,你倒是说说你们怎么个迫不得已。”
边上绕出一个年纪稍大些的,司幽也真觉他们不容易,头发半白了还要出来抢劫。
他道:“我们…我们真的是走投无路,才会想着到这道上,从过路人那儿劫些银两来供吃食。”
“你们大部分都正直壮年,为什么不找些生意来做?”唐轻云话音刚落,一个年纪小些的突然哭起来,“哪还有什么生意,他们都死了,我们也活不了了。”
司幽:“谁死了?”
一人哽咽道:“我家还有个老人,我要给她找口饭吃。”
又一人道,“我女儿没多少日子了,这几天想给她吃顿好的。”
妄尘:“为什么会这个样子?”
大田道:“灾难啊!”
单姜萧:“你们是前面那座村庄的人?”
“已经没有什么村庄了。”
单姜萧又道:“怎么回事?”
“造孽造孽!我们平日里都没做什么事情,怎么会惹来…”
“二牛!”大田立刻叫了一声,说话的人不语了。
司幽:“惹来什么?”
几人面面相觑,二牛道:“没什么…没什么…”
妄尘:“是人为?”
那些人显的更加紧张了,个个低着头,生怕对上眼神被他看出什么般。
应绍凡不耐烦,叫道:“快说!”
单姜萧:“几位但说无妨,或许我们能尽绵薄之力。”
那个年纪大些的道:“怕是说了,你们几个也帮不了什么。”
应绍凡又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拖拖拉拉,你不说怎么知道我们帮不上。”
二牛叫道:“不是不说,是…”
“不敢啊!”
应绍凡将匕首压进了些,“快说快说!磨磨唧唧!”
大田一颤,脖颈冰凉冰凉的,似乎都要没了知觉,他有些哆嗦,刀剑不长眼,他本带着是担心打劫时出什么意外,也可以拿出来吓吓过路人,此刻只怕一抖真就划了脖子。
司幽道:“你说,我们不会传出去。”
“我…我…”大田显得犹豫。
“唉…”那个年纪大些的先开口道:“是上卿家。”
不止司幽震惊,其他几个更是不敢相信。
“上…上卿?”应绍凡匕首离了他脖子,“你确定?”
二牛叫道:“不可能有错!”
“就他家练毒,害了我们村多少老幼妇孺啊!不可能有错!”
邯家结束后,江湖上炼毒世家只剩上卿,上卿是名门望族,若不是真的有什么,定不会被人胡乱说道。
单姜萧:“具体点。”
大田道:“前几天我们村里来了一大批人,阵仗很大,当时就猜是哪个世家来了,村里人都很高兴,纷纷出门迎接。”
二牛附道:“一个姑娘从她家弟子中走了出来,年纪不大,一袭白衣,蒙着面纱,边上的弟子给她递了一个锦盒,里面是小药丸,她分给我们一人一颗,说是上卿家垂怜患疾的百姓,特制灵药,救济世人。”
“上卿家是好人啊!我们村里的人都口口称赞,一家妇人的孩子病了,吃了她们给的药,当场就好了!”
“谁会想到…”他说着悲痛起来。
妄尘:“带头的姑娘是谁?”
大田:“毒后。”
“司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