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台凰哼着小曲儿,十分悠闲地往自己的寝宫走。破案了!她到今日才终于发现了自己的聪明才智。她越想越得意,走路也渐渐连蹦带跳了起来。
刚刚入了院子,她便听得一道三分温和中带着七分冷冽的声音凉凉传来,“澹台凰,你敢出轨!”熟悉的声音一起,让澹台凰脚步一顿。她黑着脸转过头,仰头一看——屋顶上,月色之下,那妖孽魅眸挑起,正十分不悦地看着她。他身边的小星星不知道在哪里找了两片荷叶,遮着胸口,莹绿色的狼眼也十分凶残地看着澹台凰,“嗷呜!”
澹台凰白了他们一眼,“我是怎么出轨了?”
“三更半夜给皇甫轩递情书,你以为爷不知道?”他语调幽幽,眸中带笑。
澹台凰明白了。她一溜烟爬上屋顶,问:“你怎么知道我去干吗了?”
“你出门,爷便跟着,以防你被皇甫轩杀了。要是公主真的红颜命薄,爷就变成鳏夫了。”太子爷懒洋洋地开口,叫人辨不清他语中情意的真假。
澹台凰心情不错,也没跟他计较,仰头看了一眼无边月色,开口感叹:“其实皇甫轩也挺可怜的。”
他闻言,笑意不变,却也没说话。有父皇教导和母后疼爱的皇甫轩叫可怜,那他这无父无母,一人在豺狼环伺之地拼死搏杀的人算什么?敛起心绪,君惊澜扫了一眼她的侧颜,似笑非笑,凉凉道:“公主,不要以为你顾左右而言他,本太子就会原谅你今日出轨的行为。那会儿爷沐浴,让你看你不看,三更半夜了却出去给一个丑男人递情书,你到底是什么眼光?”
澹台凰闻言额角青筋一跳。她现在严重怀疑在这个王八蛋眼中,是不是除了他自己,其他男人都是丑的。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君惊澜,你确定你脑子没病?本公主跟你半毛钱的关系都没有,出什么轨?”
“你的身子可是被爷看全了,难道你还想嫁给别人不成?也成,你去嫁,前脚嫁了,爷后脚就让天下人知道爷看过你的身子,看你的夫家休妻不休。”太子爷不要脸地开口。
一把怒火从澹台凰的心头烧起。她发现每次跟这家伙在同一个空间,自己就特别容易动怒。
这时,一道清亮的女声传来,带着一丝困惑和疑问,“惊澜哥哥,是你吗?”
君惊澜回过头,看着飘上屋檐的百里瑾宸和百里如烟,又回头看了澹台凰一眼,勾唇浅笑,“公主,看来你我的婚事要成了,你也终于可以如愿以偿,嫁给风华绝代的本太子了。”“放屁!”被她一骂,君惊澜不甚在意地笑笑,当真是早已习惯。他偏头看向屋檐的另一端,等着那两人过来。
澹台凰狐疑地看过去,一男一女映入眸中。男子白衣蹁跹,手持长剑,绝美之容,清冷孤傲之姿。眸色冷寂,一步一步往这边走着,其间只淡淡扫了澹台凰一眼。这一眼,让澹台凰愣了一下。这是一双怎样的眼?冷而傲,冰而寒。这个男人,一定傲得很。澹台凰很快得出了直观感受。他身边跟着一个身着粉衣的女子,长得和自己不相上下。一张精巧的瓜子脸,五官秀美,体态轻盈。当看到对方波涛汹涌的胸口之后,澹台凰鼻子一酸。
“这位是?”百里如烟看向澹台凰,开口询问,面上满是猥琐的笑意。第一次看见惊澜哥哥跟女人在一起啊。
澹台凰抬眼,怀揣着悲愤的心情回话,“漠北三公主,澹台凰。你们聊,我先告辞了。”她要回去安慰自己受伤的心灵,她被百里如烟的胸伤害了。
“等等。”君惊澜出言制止,似笑非笑,“先听完了诗句再走。”什么诗句?
白衣男子面无表情地伸出手,将手中的信封递给君惊澜,淡淡道:“一封是你的,一封是娘的。还有一封,是父亲让转交的。”
如玉长指接过信封,将几张薄如蝉翼的纸打开。凝眸一一扫过,在看到下两句诗,他眸中恍然有了一丝笑意,刹那间明白了皇甫轩当时为何会露出那样几欲作呕的表情。
当看完百里惊鸿的信件时,他狭长魅眸中闪过半丝困顿,瞬间又敛起。他将信件收入袖口,旋即看着澹台凰轻笑,“公主,飞流直下三坨屎,疑似没带卫生纸。爷说得可对?”
“是你对出来的吗?”澹台凰黑着脸瞪他。
“公主只说了要本太子对出下半句,可没说一定要是本太子想的。”薄唇勾起一抹懒散笑意,君惊澜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又凉凉道:“还是公主敢赌,输了却不敢认?”
澹台凰正要说话,一旁的百里如烟终于看出端倪,一下子跳起来,睁大双眸看着澹台凰,十分激动地道:“难道你就是惊澜哥哥要娶的人?”
澹台凰飞快地反驳:“这只是他一个人的想法,我……”
话未说完,就被激动的百里如烟打断,“哎呀,原来一路上听说的,惊澜哥哥不惜打滚一万次,还要提鞋围着皇城跑十圈,也要迎娶的嫂嫂就是你啊。我是百里如烟,初次见面,这是我给嫂嫂的见面礼。”百里如烟飞快地说完,并将一物放到澹台凰的手上。澹台凰低下头,一看自己的手心,嘴角登时抽搐了几下……一个铜板?!
偏生百里如烟还是一副生离死别、痛不欲生的样子看着那个铜板,看了一会儿,她又飞快地伸手从澹台凰的手掌拿回去,因为动作太快,把澹台凰的手心都抓痛了,“那个,嫂嫂,我知道你不是爱钱的人,我……我还是不勉强你收我的钱了。”说完她赶紧把钱揣入袖口,一副生怕人家抢的样子。
澹台凰生平第一次见着这么爱财的人,但该说的话还是要说的,“我不是你嫂嫂,不要乱叫。”
“烟儿莫要孟浪,你嫂嫂害羞。”君惊澜支着下颌,笑意融融地开口。
害羞?!这下就连淡薄如百里瑾宸,也禁不住看了澹台凰一眼。这女子,面色发青,额际青筋暴起,声音冰寒,是害羞的样子吗?
“害你的头!”澹台凰咬牙怒骂。
一旁的小星星条件反射地再次跳起来,刚要嗷呜,澹台凰忽然看了一眼它的胸口。于是,它张了一半的狼嘴闭上,不说话了。
百里如烟奇怪地看了小星星一眼。这只小破狼除了惊澜哥哥可是谁的面子都不给,居然被这个漠北三公主收拾得服服帖帖的,难怪惊澜哥哥对她另眼相看。当然,她虽然有着正常女人都有的八卦心理,却也没有忘记自己其实有很重要的事。看了一眼君惊澜,她飞快地对着澹台凰开口,“嫂嫂你不要介意,我只借惊澜哥哥问几句话,问完就还给你。”
“啊哈哈哈……我怎么会介意呢,因为我跟他根本没关系。”澹台凰皮笑肉不笑,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地开口。
这话一出,君惊澜微微偏头看向她,眉间朱砂血一般的艳,“公主,你当真要食言而肥?”
这一问,把澹台凰问住了。
就在她纠结的当口,百里如烟忽然谄媚地伸手,想去抓君惊澜的袖口。她刚刚伸过手去,他微微抬手一挥,没让她扯到,懒洋洋地开口,“有事说事。”
“……”百里如烟面色一僵,直接开口问:“惊澜哥哥,你知不知道冷子寒叔叔又跑哪儿去了?我可是把你的皇宫和他们魔教的总部都翻遍了,愣是没找到他。”语中已经带了不少怒气。
“墨师父是不是也不在了?”君惊澜闲闲开口,一副意料之中的样子。
“你怎么知道?”百里如烟开口询问,语气还有一丝不解。
太子爷唇角微勾,泛出一丝惑人笑意,十足恶趣味地偏头看向她,“那你还不知道他的下落?”
一旁的澹台凰一看他这表情,顿生一种不祥的预感。
百里如烟开口,呆呆地问:“这跟他的下落有关系吗?”是她最近变笨了吗,为啥听不懂?
“这都看不出来?他们私奔了。”太子爷笑容满面。
澹台凰十分同情地看向百里如烟,正想着是不是出言安慰几句,百里如烟已经黑着脸道:“他们两个男人,私什么奔!”墨冠华叔叔和冷子寒叔叔都是惊澜哥哥的师父,一文一武,这两个男人,十几年来一直不对盘。私奔?亏他说得出口。
“噗——咳咳……”澹台凰一个没憋住,险些没被呛死。
“你不信,那爷就不知道了。”太子爷悠然浅笑,一副很是无所谓的态度,只是眸中戏谑的笑意出卖了他的情绪。
“你不知道就说不知……”说到一半,君惊澜凉凉的目光扫了过去,眸光冷得很。太恐怖了,百里如烟瘪了瘪嘴,不说话了,改为十分同情地看着澹台凰。嫁给这样的夫君,下半辈子活得多忐忑啊。
她这眼神一扫,澹台凰如获知音,两人深情对望。
君惊澜淡淡扫了她们一眼,便看向一旁的百里瑾宸,漫不经心地开口,“瑾宸,帮我救一个人。”
“你知道我的规矩。”他淡淡一语飘来,声音很轻,不仔细听甚至都听不见。
太子爷四处扫了一眼,终于看见自己脚边的小星星,一把拎起它对着百里瑾宸扔去。旋即,他语中带笑,颇为不正经地道:“一命换一命嘛,就拿小星星的命换。”
半空中的小星星闻言,张嘴就大哭了起来,“嗷呜呜呜呜……”
百里瑾宸一甩袖,冷风掠过,“谁?”淡薄一字吐出,他看也不看墙角嚎丧的狼。
他如此有个性,让澹台凰禁不住仰头看了百里瑾宸一眼。这男人,确实够冷,够傲。
百里如烟轻声在澹台凰耳边开口,“你别管他们,我哥哥就是这个德行,说话从来都是能有多短就说多短,脾气也不好。但说句实话啊,嫁给我哥哥,绝对比嫁给惊澜哥哥安全,你要不要考……”
话音未落,两道目光落到了百里如烟的身上。一个魅眸带笑,笑意森冷,若彼岸花开,叫人心底发颤。一个冷眸带雪,冰冻三尺,似坚冰碎裂,叫人脚底发凉。
“你要不要考虑一下今天晚上吃点什么……”娘亲说了,识时务者为美女。
“东陵皇太后。”见她识相,君惊澜收回目光,回了百里瑾宸的话。
“明日。”话音落下,白色身影掠过,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内。
澹台凰明白过来了,这个男人就是传说中的第一公子百里瑾宸,难怪这么傲。
“好了,天色不早了,本公主回去睡觉,你们开心。”澹台凰说罢起身就走。明早还要去接成雅,再不回去就睡不成了。
她没走几步,君惊澜欠揍的声音传来,“澹台凰,瑾宸走了你就走,你老实说,你是不是变心了?”
她额角的青筋狠狠地暴动了几下,“君惊澜,我真想撕了你这张嘴!”
“呵——”一声低笑扬起,显然心情不错,“回去可以,但是你我的赌约……”
“你敢娶,我就敢嫁!”说完,她昂首挺胸地走了。
君惊澜目的达到,也不留她,看着她的背影,只是笑。旋而,他悠然起身,将墙角的小星星一把捞起,大步回自己的寝宫。
……
今夜,是一个繁忙而多事的夜晚。夜深人静,事情好似已经被处理完了,事情却又好像只是一个开端……
而此刻,宽敞的宫道之上,一袭红衣的邪魅男子悠然踏步出宫,听着身边暗卫的禀报:“王爷,漠北公主现下已经回去休息了,看皇上的样子,已经知道了真相。”
“嗯。”皇甫夜轻轻点头,忽然轻声开口,“这女人这么聪明,让她给轩儿当皇后,也不是不成……”
“王爷,您说什么?”暗卫没听清。
“没什么。”
……
今夜,也是一个郁闷的夜晚。澹台凰今天忙了大半夜,按理说本该是累得回来倒头就睡了,可偏偏她现在很有点睡不着。抓耳挠腮,翻来覆去,头疼欲裂,她是真的想不明白君惊澜到底是想闹哪样。
这个晚上,她做了一夜的噩梦。梦里全是君惊澜那些被剥皮、拆骨、烘烤的烤乳猪……
第二天早上,她对着镜子一照,就发现两个巨大的黑眼圈。不行,她不能往火坑里跳,跳了就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了。
一路上,为了表达悲伤,她凄凄哀哀地唱歌:“小白菜呀,地里黄呀,三两岁呀……”歌声十分凄惨,以至于宫人们好奇的眼神都在她身上扫来扫去。
刚刚走到澹台戟的院外,他就出来了,她当即不唱了。让他知道自己和君惊澜打赌,还输了自己的婚事,他八成得将她训斥十天半个月。
上前几步,她笑眯眯地开口,“皇兄,陪我去找皇甫轩要人怎么样?”“嗯。”澹台戟点头,转身便走。澹台凰赶紧跟在他身后。
他们一路走着,一路听着宫人们议论,说天下第一公子宸来了,现下在帮皇太后治病;皇甫轩此刻也在那里;各国的使臣和东陵的那些大臣,也都来表示关心。
澹台凰和澹台戟一进了凤祥宫的门,四下使臣们便对着他们打招呼,但并不十分热络。他们一一还礼,并未将这些人的态度放在心上。
皇甫轩正在屋内。澹台凰透过珠帘往里头看去,里面除了他,还有一个风姿卓然的背影,白衣出尘,正是她昨夜见着的百里瑾宸。
这时,屋内传出百里瑾宸清冷低沉的声音,“求死之人,不救!”说罢,他一掀珠帘,便出来了。
澹台凰见了他,这次倒愣了一下。这世上恐怕没有人比他更适合穿白衣了,淡然若仙,傲然似神。
旋即,皇甫轩从屋内出来,灿金色的眼眸看向百里瑾宸的背影。冰冷高贵的帝王,生平第一次对人低头,“母后危在旦夕,朕请公子一救。”
走到门口的百里瑾宸脚步顿了一下,显然没料到皇甫轩会是这样客气的姿态,“贵国太后并无求生欲念,即便我救活了,又能如何?”
“只求公子一救!”皇甫轩也很是坚决。
百里瑾宸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转身往殿内走。转身的一瞬,美如清辉的眼眸淡淡地从澹台凰的身上扫过。
于是,大家便一齐安然地等着里头治病的状况。澹台凰也不好上去说成雅的事儿,只能等他们出来之后再说。
等了约莫有一个多时辰,等到早膳的时辰都过了,就在他们都深深担心自己会探病探得被迫减肥之时,终于传来百里瑾宸清冷的声音,“好了。”
不等皇甫轩回话,百里瑾宸便从寝殿出来了,谁都没看,径直走人。皇甫轩出来欲留,还没开口,他已然在瞬息间到了百米之外。
而就在这时,殿内传来皇太后的一阵咳嗽声,“咳咳……”显然是已经醒了。
皇甫轩赶紧进去,上前扶起她,“母后,您没事了吧?”他容色沉寂,一派淡然,像根本不知道昨夜的事。
“本宫没事了。对了,凶手查到了吗?”皇太后说着,竟透过珠帘看了澹台凰一眼。
皇甫轩静默了片刻,也抬头看了一眼澹台凰,冷冷开口,“凶手昨夜已经抓获,就地正法了,和漠北三公主无关。”
“咳咳……那就好。”皇太后又咳嗽了几声,缓缓往下躺。
“母后您好好休息,朕先出去了。”皇甫轩意识到太后需要静养,遂开口提议。
皇太后微微点了点头。
皇甫轩从寝殿退出来,灿金色的眼眸一扫在场的所有人,旋即勾起冰冷的唇角,“多谢众位关心了,毒害母后的凶手已经就地正法,昨日险些错怪了倾凰公主,也请公主不要见怪。至于公主的侍婢,朕已经吩咐人放回去了,还请公主放心。”
放回去了?不早说!澹台凰还没说话,澹台戟便开口,“无妨,东陵皇也是关心则乱。”他话说得很客气,但脸色不太好看。
“那些打了成雅的人呢?”澹台凰又开口询问。
皇甫轩灿金色的眼眸看向她,冷冷开口,“全部重责四十大板,下令动刑的判官杖责二十,贬为庶民。”
这话一出,所有人皆倒吸了一口冷气!
澹台凰自然也不是傻子,很快明白了皇甫轩这次是优待了自己,当即弯腰开口,“那便多谢东陵皇了。”
“公主说什么说得这么开心?也说给本太子听听。”一道慵懒声音自门口响起,狂傲肆意,却也闲散怡然。
大家往门口一看,便见一身淡紫锦袍的北冥皇太子进来了。他永远都是那样万众瞩目,不论出现在何时何地,瞬间便会成为焦点。但北冥太子的狼是怎么回事?疯了吗?虽是很奇怪,但大家都赶紧开口打招呼:“见过北冥太子。”
皇甫轩更是上前开口,“多谢北冥太子请来公子宸,此等大恩,东陵没齿不忘。”
君惊澜不甚在意地笑笑,开口,“东陵与北冥素来就是友好之邦,本太子帮帮忙也是应该的。”君惊澜说完这话,偏头似笑非笑地看了澹台凰一眼,状似温柔地开口,“凰儿,昨夜睡得好吗?”
澹台凰先是被他的称呼搞得一阵肉麻,随即抬头看向他,见他魅眸中含着明显的戏谑,登时气得眼前有点发黑,嘴硬道:“多谢北冥太子关心,本公主昨夜睡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