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日(1 / 1)

温迪醒了,但她既不起床,也不睁眼,用意念来描摹时间。

现在应该是早上。她想。

温迪打了个哈欠,往睡袋里又缩进去一点,随着意识渐渐恢复,她逐渐感觉到自己手里正抓着一堆毛茸茸的东西。不对,她抓着的就是一堆毛!她差点尖叫着把手里抓的东西扔出去,幸好理智提前恢复,令她想起自己抓的“一堆毛”是聚合的毛,浅显易懂地说她抓的是阿黄。哦,对,她昨晚抱着它睡来着。

她想起来了,重新把阿黄抱紧,它身上的毛暖呼呼的,抱它像抱个裹棉的热水袋一样舒服。

接着睡。

温迪困得要死,下意识再次把自己蜷缩起来,脑袋往旁边一歪,却突然撞在一块硬邦邦冰冷无比的东西上,就在睡袋边,武器?!温迪打了个激灵,发出一声大叫,从睡袋里一跃而起。

“汪!”“怎么了?”旁边的阿黄和稍远的黑毛一块被她的嚎叫声给吓醒。

得,都不用睡了。

温迪手脚并用爬出睡袋,站起来摸自己脸:“我流血了?我面瘫了?我怎么没感觉了?”

不过揉着揉着她就尴尬了,脸上渐渐恢复知觉,她才明白自己刚才是冻木了。

她低头看向睡袋边,被她误认为是兵器的,原来是一层冰。怪不得……咦?冰?温迪单膝跪下,仔细去摸,会反光,透明的,寒冷刺骨,果然是冰!怪不得那么冷。温迪摸着冰说,“昨晚已经到零下了,看来,今天要是没收获,我们就得马上回去,不能再在草原上过夜了。”草原上的夜晚本来就比别的地方更冷,清晨结了冰,可见现在温度低到了什么程度。出于安全,今天是温迪最后的放肆行。

“那太好……了……呃……咳咳。”黑毛的喜色在温迪瞪过来的眼神里略微收敛。

“别耽搁了,时间不够,赶紧出发吧。”温迪弯腰把阿黄叫出来,卷睡袋,收拾东西走人。

在温迪的催促下,黑毛也只能嚼着冷饭团上路,边走边吃,边吃边走。

“你往左转一点。”温迪看着天上的亮点,不断修正方向,“哎,不对,往右走。”

“刚刚不是说左转吗?”

“左转是保持直行,没错,可是我现在要你往右走。”温迪骑在黑毛肩膀上,看得比他远得多,“那里有两片田垄,不远,你要是跑过去……五分钟内能够到达。”

“那我跑吧。”

“然后我和阿黄会被颠飞……你还是走过去吧。”温迪正经地说,“安全第一。”

黑毛听她的,没跑,不过也尽量保持快速行走,在十分钟后赶到了田垄。正如温迪所说,这里是两处田,虽然很接近,但并不在一起,而且根据她的说法,这两处田养的是两种不同的植物。

“是吗?”黑毛费解地左看右看,“可我觉得它们长得一模一样。”

“那说明你眼睛瞎了,从谷粒到穗叶全都长得不同,你怎么看的?”温迪费解。

黑毛比她还费解,难道真是自己眼睛瞎了?

他想了想,小心翼翼地问:“那这是稻子还是麦子啊?”

“你看,你连稻子和麦子都分不清,还好意思跟我怼?这是稻子,那是麦子。”温迪指着两边说,“长一块儿了而已,一边是糯稻,一边是小麦……它们怎么长到一块了……管它的呢,一并收割,回去以后分开放就行。真行,你运气不错,我运气也不错。”

她说着说着就笑了。

黑毛分不清稻和麦,但分得清温迪现在的情绪是开心。

他问:“这就是你要找的?”

温迪轻轻点头,摸着小麦的穗说道:“我要找的是这个,糯稻是意外收获。”

她本来觉得自己能找到大米已经很好运了,没想到从天而降又弄到糯稻,冬天可有得玩了。

“算了,我还在这里啰嗦什么?赶紧做事。”她一皱眉,想起正事。

这么大片的稻田和麦田,得在天黑前全部收割才行。

“我快,我先来。”黑毛先抢走柴刀,跳进田里,由糯稻开始收割,他只管收割,温迪负责捡,捡起来后装进筐子里。把带来的几个筐子全部装满后,就换人交替,黑毛带上筐子回家,温迪继续收割糯稻,收割稻子比收割玉米要轻松得多,温迪已经积攒了几次经验,这回效率更高,在中午前就已经收割完所有的糯稻,开始收割小麦了。

黑毛也从山洞赶来,这回手里拿的不是糯稻,而是旱船。

“你怎么带这玩意来啦?不重吗?”温迪问。

“不重,我觉得只要抱它一个比较方便,而且它装得比筐子多。”黑毛回答。

他只有两只手,每次能提的筐子最多八个,可那并不代表他只能带走八个筐子的重量。只不过,要是筐子多了,他一不好拿,二没法保持平衡,很可能全砸了。后来回到山洞,看到旱船,顿时被打通任督二脉一样想明白了,这玩意的容量可比八个筐子大得多!果然,剩下的糯稻全部都能装进旱船里,黑毛把它轻轻松松扛起来,扭头就走,健步如飞。

“厉害啊。”温迪抹了抹汗,继续收割小麦。

小麦比糯稻的数量少一些,她在中午结束前收割完毕。

“这回就有效率多了,我早该这么做了。”温迪忍不住吐槽,扑通坐下,“是吧,阿黄?咦?”

她突然发现阿黄居然不在旁边。

它刚刚不是一直跟着她跑,在身边打转吗?现在又跑到哪里去了?

“阿黄!阿黄!”

温迪到处找,喊了半天,才依稀听到远处有回应。“汪!汪!”

真的挺远的。

温迪犹豫了一下,回头拿了柴刀,还是追过去了。

“阿黄,你在哪?阿黄?”她边喊边循着狗叫声找过去,离开麦田后没多久,她又来到了一片大雾中,但这片大雾占据的面积不大,越过大雾后一切清晰可见。她看到了阿黄,还有……还有一大片无边无际的黑色矮林。她向前迈出一步,惊讶地看着这片才到自己膝盖的“林子”,这植物她认识,是蒺藜。

但,蒺藜不是绿色的吗?怎么这片林子的蒺藜是黑色的?

而阿黄就在蒺藜林边试探,似乎很想钻进去。

温迪赶紧叫它:“过来,阿黄。”

“汪!”阿黄不过来,它继续往里头钻,然后终于钻了进去。

“喂,你别进去,很危险!”温迪想去追,踩进蒺藜林里第一脚就发现不对劲。

好硬啊!

温迪震惊地收回脚,蹲下来看这些蒺藜,没错,它们确实都长着蒺藜的样子,但尖端都无比尖锐,比植物蒺藜要锋利得多。温迪用柴刀轻轻敲打在这些蒺藜上,竟然听到了金属碰撞的声音,有没有搞错?这些玩意居然是金属的?温迪不信邪,伸手抹了一把,然后左手食指就惨遭划伤。

她无语,她信了。

她真踏马倒霉。

温迪无缘无故挨了一戳,还见了血,正是无比郁闷的时候,阿黄居然在蒺藜林里穿梭无碍。她顿时羡慕嫉妒恨,还有三成的担心:“喂,你出来呀!你要是在里面出事了,我真的救不了你!”她尝试用柴刀收割这片铁蒺藜,可它的刀真没法把它们的根茎截断,她不愿承认,可事实证明这些蒺藜很可能真的是铁质的。

草原尽头,居然是一片铁蒺藜林!

这种环境令温迪想起了梅子林里的镜湖,都是无边无际不可突破的地图。

可为什么阿黄能过去呢?

温迪心中一动,难道,阿黄是从铁蒺藜林对面来的?不然,她无法解释阿黄为什么能够在这么危险的铁蒺藜林中轻松穿梭,就像是普通人走路吃饭一样自然简单。是啊,草原尽头,除了铁蒺藜林还有什么呢?阿黄总该有个来处,也许来处就在这片铁蒺藜林的对面。她需要去拜访一下阿黄的家狗吗?它还有亲属吗?

温迪胡思乱想半天,只觉得阿黄马上要离自己而去,然后她冷静下来,想到,且不管阿黄有没有亲属,她要是再不叫住阿黄,它就会穿过去了,然后,她就不可能把它找回来了!她今天就要回家,如果她走了,阿黄知道怎样从这里返回山洞吗?它是会认为她等不到就回家了,还是会认为她把它抛弃了呢?

虽然从事实来说,现在是阿黄正在抛弃温迪,但人不能跟狗讲道理。

“阿黄!”温迪用更大的声音朝着矮林中穿梭的影子喊道,“你回来吧!我带你回家!”

“汪?”

阿黄听不懂她后面说的那些话,但它听得懂她在叫它。

教了这么久,它已经知道“阿黄”是自己的名字,最起码知道叫阿黄就是叫自己。

听到温迪叫它,它再次停下,疑惑地看着她。

温迪继续挥舞着双手吸引它的注意力:“喂!阿黄!我们要回去了!”

“汪汪汪!”

“阿黄!”

“汪汪汪!”

“阿黄!”

“汪汪汪!”阿黄觉得这么对着喊挺好玩,喊得特别开心。

温迪倒是喊得喉咙都哑了且发现这并无意义,她叹了口气,作势转身:“我要走啰!”

她回过头,确定阿黄看着自己:“我走啰,阿黄!”

她迈步一步,两步,三步,没有再回头,缓慢而坚定地朝着大雾里走。

要是阿黄不跟上来,她也没有办法了。

温迪抱着貌似大方的态度,在即将走入大雾前郁闷地停下。这小混蛋也太心狠了吧,她都走了它也不追过来?她怎么一点声音都听不见?温迪忍不住回头看,可是茫茫密密的铁蒺藜林里,她哪还看得到阿黄在哪里?按照她的性格,她又不好意思回到铁蒺藜林前搜查,她丢不起那人。

不跟来就不跟来,随便你!

温迪猛然一跨步,突然觉得脚下好像挂了什么东西。

“汪!”阿黄气呼呼地跳起来叫。

她后知后觉地发现,刚才好像是它咬住了自己的裤脚,没成想她猛然跨步,害它摔了一跤。

温迪弯腰把生气的阿黄抱起来,摸摸:“真对不起……你现在走路怎么一点声音也没有啊?”

“汪!”

“好啦,不要生气,等下我把剩下的所有肉都喂你吃怎样?”

“汪!”

“回去以后再给你炖汤好不好?”

“汪汪汪!”

“算了忘记你听不懂,行,反正等我做好吃的你就知道我的歉意有多诚心了。”

温迪抱着阿黄迈入大雾,通过后,就回到了小麦田。

黑毛刚来,见她从雾中走出,问她怎么回事。

她隐去阿黄差点跑路的事,说:“刚才阿黄乱跑我去追,没事,雾后面就是草原边境了。”

“是吗?草原边境是什么?”

“一片铁蒺藜林,过不去。”温迪抓着剩下的肉塞给阿黄,催促黑毛把小麦装进旱船。

旱船里还有个一人座,温迪索性就抱着阿黄和小麦坐在一起。

天边,一轮红日渐渐下沉。

“马上就要天黑啦。”温迪感慨道。

冬天的天黑得很早,比温迪预想的更早。

当两人到家时,天上已经升起月亮,冷风像针一样顺着所有缝隙扎进她们四肢百骸。

黑毛走得发热倒还好,温迪从旱船里出来时已经哆哆嗦嗦站不稳了。

难得这次阿黄没从她怀里往外跳,死死缩在她怀里不肯出去。

“点点点点点点点火。”温迪冲进山洞,觉得自己当场瞎了。

山洞里真黑,里面没有光,外面没有光,她只能摸索着找到火灶,用打火石点燃火堆。她离开前在火堆里留下了木头和枯草,旁边放着打火石,现在全都派上了用场。一点燃火,阿黄立马从她怀里钻出来,整条狗扑在堆火灶的石头上,一副要与火焰同归于尽的架势。

“黄哥,你冷静。”温迪拨开它,给火堆里加木头,改大火。

随着火势变得迅猛,阿黄不用它赶也知道要保持安全距离了。

而且现在火堆边的温度也升高了,离远一点也不会冷。

温迪煮了一碗蘑菇汤,又烤了一只竹鼠,刮下一盘肉片,剩下的全部送给阿黄啃。她和黑毛围着火灶,吃着肉片蘸辣椒酱,喝着蘑菇汤,渐渐回暖。吃完,黑毛又困又累,先去睡觉了,温迪还有点事,没去睡。她从火灶里铲起几块燃烧的木炭,端着它们走出山洞,送到火窑里,然后在火窑里堆起木头,再回山洞给火灶里添木头。

又坐了一会儿,山洞里终于热了起来,温迪把黑毛赶到狗屋,自己上炕睡觉。

好温暖!

隔着苇席,不断有热气从火炕蒸腾上来,但那并不是滚烫得令人无法接受的那种温度,而是略微灼热,极度的温暖,温迪甚至不需要再睡在睡袋里,只需要盖上一件貂皮上衣就能睡,睡到深夜时,甚至热得又脱了件衣服。

温迪翻了个身,把半张脸埋进羊皮枕头里,满足地喟叹:

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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